谢冰想起她是谁,当然也想起来一些其他的事情。
事实上,当历经多年,丝丝缕缕的线索汇聚成一股绳之后,有些真相,渐渐明晰起来。
而这,也是促使谢冰孤注一掷,想要逃离阿……或者说霄的根源:
事情,要从一本书说起。
这本《娇美万人迷的修仙后宫之路》,女主萱瑶一路坐拥各色美男,直至遇到了代表天道旨意的圣子。
圣子的背后,是仙都圣庙,权力无上,而圣子本人,冷艳绝伦,万众倾倒。
那一双淡漠的眸子、晶莹的长发,是任何人不敢亵渎的圣子。
他无情地凝视天地众生,不曾赋予世间任何人眸光,却独独,为萱瑶驻足。
圣子出世后就与萱瑶看对了眼,萱瑶又与其他人纠缠不清,经过很多缠绵悱恻的爱恨纠结,很快顾莫念终于将南宫听雪复活,萱瑶与顾莫念分手,成为圣庙的女主人。
圣子迎娶萱瑶,两人坐拥天下,圣庙之上,万人朝拜,谢冰死,全完。
当她想起来自己是谢冰,又想起来这些细节,后背都湿透了。
——这一世,圣子出世本不该有她的存在!
这一世,他本该平平静静的在某一个地方长大,之后顺利被圣庙迎回去。而后再遇到女主,两人天作之合,直至大婚。
可是因为她的意外身死,却与圣子相识于微时。
19年前,谢冰被推到裂缝岩浆,地陷合拢,必死无疑。
然而一捧妖火从藤蔓手链上碎裂,将她包裹住,火色的光抵挡住了深渊岩浆的第一重。
可是地底深邃无边,妖火渐渐熄灭,而她身上灵气被封,即将湮灭。
关键时刻,系统曾经吞噬的10万年内丹,被它不情不愿地吐出来,包裹住了她已然被灼烧成碎片的身体。
谢冰,化作了一枚小小的内丹“种子”。
随着深渊裂缝的洪流漂泊,直至经过遥远的深渊裂缝,抵达结界的千灯界。
她丧失了身体与神识,蜷缩在一枚小小的硬壳里,酣息在泥土里,沉睡了多年。
有一个小小的男孩儿,开始种一枚不会发芽的种子。
它忘记了一切,以为自己便只是一个草精。
与阿的相处,是她人生最无忧无虑快乐的时候。
她接受着这世界给予它的纯粹。
直至灵肃大师跪在她面前,她才惊觉,原来最可怕的敌人,不是她所处的吃人环境,而是这个与她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男人。
何其恐怖。
她神识海隐藏的那些片段,在疯狂的叫嚣着。
她难过,她恐惧。
她想要出去,想要看一看没有阿的世界。
直至一袭红衣让她脑海剧痛无比,阿说两年后,他们便大婚,她才想起来,她不是小尾巴,她是谢冰。
上一世被他一剑斩杀,却又没有死透,最终还是死在了他面前的谢冰。
至此,她开始了长达两年的谋划。
这一世,她知道了更多的线索,比如说她亲眼看到了圣子是如何抹杀别人的神志,甚至冷血无情的将他的师父都变成他的信徒。
所谓信徒,已然失去神智。饶是灵肃大师身为圣子师父,也根本难逃厄运。
圣子的情,比清水还要浅淡,她又怎敢去相信他的姻缘和许诺?
更何况她早已知道,他本就无情无义,无心无肺。
心魔之事,阿并不曾避讳她。
对于阿来说,小尾巴是他一手养出来的,在他面前,小尾巴通透、能轻易被控制。
亦或者对于阿来说,小尾巴不过是他的所有物。
心魔的发作十分痛苦,他将自己锁在院落,忍受着折磨,而每次心魔发作之时,小尾巴都在他身边。
阿什么也不说,只是将她抱在怀,沉默良久。
小尾巴当时知他痛苦,只是柔声安慰,却并不明白所谓心魔究竟何事,为何每次心魔发作之后都找她抚慰。
现在谢冰明白,是因为圣子的心魔是她。
她赫然明白,上一世为何圣子要杀她。
不过是因为上一世,霄亦是萌发了心魔。
上一世,谢冰喜欢上那个白头发的小书生,她死缠烂打想要凑近小书生。
小书生一开始冷冷拒绝她,直至最后被她打动,两人顺利成婚。
他没有足够的喜欢她,所以他能毫不手软地斩心魔。
一剑穿心,他杀了她,并且狠狠地旋转剑柄,生怕她死不透。
他口所谓的成仙,便是圣子归位。
只是没想到谢冰没有死透:她被顾莫念救了。为了复活南宫听雪,顾莫念费了很大的代价,救活了本不该存在的谢冰性命。
圣子的归位失败,而从那里,才是故事的开始。
心魔,原来是心魔。
她何德何能,竟然能成为圣子的心魔?
所有的犹豫,以及十几年的温情,都不足以留下谢冰离开的脚步,她太明白成为圣子的心魔后,她将会面对什么。
她太理智。
当她决定要逃离圣子的时候,近乎绝境的环境,给了她一线生机:
千灯寺是用来镇压锁幽塔的存在,锁幽塔下镇压的人物,对于千灯寺来说,并非是秘密,而是它的立身之本。
在一开始,谢冰就知道那里镇压着冥君。
如何入手,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多年前,隔着深渊裂缝,她隐隐约约与锁幽塔里的冥君,取得了一丝微妙的联系。
那是灵魂深处的牵扯与羁绊。
羁绊极为渺小,却又在渐渐的壮大。
她坐在高处,遥遥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锁幽塔,恍然明白了这冥君是何人:
她只与一只灵兽签订过主仆契约,那是一只高大的黑色野猪,它给自己起名字叫小黑总管。
小黑总管的诸多异样历历在目,谢冰很快接受了她的黑猪是幽冥冥君。
一日一日,她在最高处,遥遥望着锁幽塔的边界。
那是自由。
谢冰缓缓地开口:“圣庙的异动瞒不过冥界、魔界乃至各方势力,这里很快便会有人所来,你便是抓到我又如何?你始终要回圣庙。”
“难道,你要在此刻杀了我吗?”
阿凝视着谢冰,“你是在逼我杀你。”
谢冰摇了摇头:“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你若是想杀我,不会……不会想娶我。”
她曾经苛求霄娶她,历经两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心愿,圣子阿,终于肯心甘情愿娶她,可是如今的她,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的“福分”。
不论如何,眼下的圣子不会想杀她,最多是抓她回去囚禁,等待着有朝一日,斩杀心魔。
——这便是谢冰推测的圣子思维,所以她有一线生机。
阿与小尾巴的目光对视,只有这时的心意相通,他才能捕捉到一抹小尾巴的影子。
震颤轰隆隆,隔着结界传来。
谢冰走在结界里,始终无法突破那最后一层,然而伫立几十年的黑塔,在缓缓地震颤。
四面八方、无穷无尽的黑色锁链,被扯的僵直。难以形容的,触及魂魄之力在怒吼。
阿的瞳孔骤然一缩。
“你跟冥君是什么关系?”
“你究竟是谁?”
是谁?能够有这样的胆识和魄力。
是谁?能够与早已死去几十年的冥君,有如此强烈的羁绊?
是谁?成为了他的妻?
锁幽塔不知道何时裂开了深深的沟壑,这么多年来无人靠近锁幽塔,竟然在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巨变。
冥君不知积蓄了多久,仅仅一瞬间摧枯拉朽般,那黑色的塔轰然倒塌,连深渊裂缝都在疯狂的震颤。
谢冰被震的左摇右晃,身形不稳,她却微微笑起来。
她的声音清淡柔和,是小尾巴熟悉的声线,却多了一丝从未了解的冷然,她并未回答阿,而是轻唤道:“小黑。”
——小黑。
浓郁的黑色幻化成了各种难以描述的形状,天幕之下,倒塌的废墟之上,有什么正在凝结成形。
千灯界一直在颤动,当死气已然无法控制之时,那一直平衡着的生与死,便自此崩塌。
——千灯界要碎了。
恍若世外桃源的千灯界里,所有缤纷绚丽的花朵刹那间枯萎,无数黑气从地下涌现,吞噬殆尽。
没有世外桃源,从来都没有。
阿的眸光微微一敛,他的眸子是森寒的冷漠:“我给过你机会。”
修长的手微微一张,便轻易抓取无尽的银色灵气,转念间,他便向着小尾巴而来,近在咫尺。
小尾巴的红裙裙摆被风吹起,她立在生死之间。
她微微一笑。
一声熟悉的“哼唧”,自身后而来。
在生死刹那间,一只壮硕的黑猪将她驮起,飞了起来,飞向了崩塌碎裂的天地。
圣子的手落了空,他的瞳孔一缩。
那只黑猪的身后是无穷无尽的黑色死气,极为强大,难以忽视。
冥君,是与他几乎相当的对手。
谢冰坐在小黑宽大的背脊上,她俯下身,圈住小黑宽大的脖颈,眼眶微微一热。
十年了,小黑。
十年了,她终于回来了,小黑却没有任何变化……
一道低沉的、略带着些笑意的声音传来:“你喊的这般急,只能以小黑的形象与你相见。”
谢冰疯狂蹂/躏小黑脖颈的手,微微一僵。
……对噢!小黑,不,不是小黑,现在应该称呼冥君大人了。
谢冰尴尬的顿住手,缓缓的,缓缓的缩回手:“哈……原来你会说话的啊!”
糟糕,与冥君大人签订了主仆契约怎么办?
她是主,冥君大人是仆的那种!
崩塌的结界,震裂的大地,是匪夷所思的恐惧。
红衣白发,恍若疯狂,他飞向谢冰,而冥君身形闪错,恍若鬼魅。
结界已然碎裂,世外桃源与避世之所早已不存在。
阿不会让心魔逃离他的控制,没有人能抢走小尾巴,即便是冥君也不可能。
“原来你最大的依仗,竟然是这个男人……”
他的目光落在了黑猪胖乎乎的身躯上,冷淡道:“冥君大人屈尊在黑猪体内,竟然也能引得小尾巴青睐。”
小黑总管气急败坏:“没有人敢攻击我的身材!饶是我是猪,也是一只聪明可爱的猪!”
谢冰:“……”
冥君大人怎么这个模样,难道是当初当猪习惯了?亦或者是被她给感染了?
谢冰绝对不承认自己有这般沙雕。
小黑总管愉悦地说:“你招惹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可怕,圣子都搞到手上了。若非我抢亲,你现在怕是在洞房了。”
谢冰:“……”
小黑怎么跟冥寒蝶一样欠扁,不愧是兄弟俩。
四面八方,都是高手,各种危险的气息已然抵达,在这些气息出现的一瞬间,冥君与圣子都感觉到了。
小黑总管发出一声“哼唧”,“你还是老老实实回你的圣庙,当你的圣子去吧,没事扯一个姑娘干什么,还成婚?你跟她有成婚的可能吗?”
“身为圣子,你该找的是五灵根,你找这蠢货干什么?”
谢冰悚然一惊,抓着小黑皮毛的手微微一僵,冥君到底知道些什么?
那一瞬间,她对小黑总管,产生了一股陌生感。
他不仅是庭院里的那只黑猪,现在的他,是杀人如麻的冥君大人。
白色的圣庙衣袍,黑色的冥修衣着,而远处还有一股极为强大的不明气息。
“小尾巴,你的本命根茎在我这里,你就是能跑这一时,能逃一世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乃至最后,带上谢冰理解不了的卑微与隐忍:“你不愿与我成婚,你大可以告诉我,究竟为什么苦心竭虑的逃走?我原谅你,你跟我走,好不好?”
威压越来越深,再有几息,圣庙的人即将赶来。
谢冰凝视着阿,轻轻吐出两个字,“晚了。”
她缓缓挺直过于瘦弱、盈盈一握的腰肢,手指触摸到头顶上的草叶。
圣子的眸光微微收缩。
他看向小尾巴,“你可知道,失去了本命根茎,你的修行之路便断了!”
“你的身体会变成凡人,短短几十年的寿命便会死去。”
对于他们来说寿命绵延,修行之路漫漫,对于她来说,不过蜉蝣一生,瞬息灿烂。
她已然不会再畏惧死亡。
手指上涌现一丝灵气,化为刀尖,缓缓地割向头顶的藤蔓。
她是要让自己变成凡人,也要割舍两人之间的牵扯,她是想一心想要逃走,让他再也无法找到她
——从此之后没有本命根茎的羁绊,便是他是圣子,想要在芸芸众生,找到一个凡人,也并非那般容易。
没有小尾巴……
要是没有了小尾巴……
他的手,扫过腰间的红色宫绦。
这是她今晨亲手为他系上。
淡淡的绿色灵气闪过,头顶上迸出鲜血,那一缕绿色藤蔓迅速失去了光泽。
谢冰痛得瑟缩了一瞬,手忙脚乱的往自己头上上了药。
宫绦飘荡,他的指尖,缓缓落在手腕上的草链。
没有了小尾巴的本命牵扯,如今,只是一截平平无奇的狗尾草手链。
他的眼眸痛苦的闭上。
小尾巴竟然甘愿当废人。
她那般怕痛,却为了离开他与冥君在一起,生生斩断了修行根源。
“你舍得吗?”
你舍得你的修为?
舍得一同长大的十几年情分吗?
谢冰一身是血,濡湿了红裙。
她的声音冷静而执拗,“我并非草精,我有自己的名字,我亦是有自己的修行方法。”
她的声音清淡而掷地有声,“我自然舍得。”
……
小尾巴生生断了修行的可能,这让他在愤怒惊惧的同时,眉眼间愈发冷淡。
“你不可能离开。”
他不会再给她任何机会。
阿缓缓抬手,天地的意,汇聚在他的掌心,是泛着透明之色的银白,直直的向着那一人一猪再次打去。
觉醒的冥君比想象更为可怕,滑稽的外表下却有极为充沛可怕的灵气。
黑猪脚下蔓延开无边的黑气,直接向着银色之气吞噬而去,“轰”的一声,爆炸声震颤开来!
小黑总管低沉的声音道:“抓紧了。”
身后一道道的银色之气化作雷光,向着他们劈来。
饶是小黑总管幽冥之气护体,谢冰的身躯却不由得一震,“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喂,你没事儿吧?”
谢冰死死咬着牙关,擦去唇角的鲜血,苍白的脸恍如鬼魅。
她的手指缓缓攥紧被她生生砍断的藤蔓,那藤蔓一半缠绕在她的手腕,一半已经缓缓的吞噬向她的身体。
“没事,系统正在重启。”
小黑:???
“什么系统?”
天际下,一片圣洁的白色毕现,几乎能看到他们眉心的一点红。
谢冰挺起身体,扭头看向霄。
“圣子大人,圣庙之人已然迎接圣子大人,被人看到如此狼狈追着一个女子,怕是不体面吧?”
明明是平淡的话语,却锋芒毕露。
阿的心里恍若泛起惊涛骇浪,她竟然这般了解他!
……
司徒同光率众御剑而来。
多年前,圣意已然指明了圣子的方向,他们寻了这些年,已然探寻到圣子便在幽冥境内,只是却一直没有寻到踪迹。
直至有人传递了消息。
他们匆匆赶来,远远便看到那标志性的白发。
是圣子。
然而圣子的衣着,却是一袭大婚红衫。
司徒同光略有些迟疑,他抬起手,躬身:“恭迎圣子。”
阿看着一人一猪远去,缓缓闭上眼睛。
“圣子大人,我等恭候您已然19年,寻您太迟,还请饶恕。”
霄负手而立,那双眸子,是独属于圣子的淡漠众生的眸子。
他轻声道:“不迟,你们来的很及时。”
司徒同光心念急转,看着霄身上的婚服,“那女子与黑猪……”
霄缓缓道:“那女子便是我的心魔。我本欲在大婚上斩杀心魔,回归圣庙,只是……”
他顿了顿,眸子里的最后一丝温情敛去,“只是被一只黑猪抢走了心魔。”
“黑猪……”
他的唇角勾起一丝淡漠的弧度:“是冥君。”
司徒同光赫然抬头看向阿。
而远处,无数的冥修亦是到来。
……
锁幽塔与千灯界皆毁,这是震惊幽冥的大事。
当锁幽塔/崩/塌的那一瞬间,整个幽都都在震颤。
冥君已然被四分五裂宫殿,千灯寺镇压冥君,又有灵肃大师坐镇,怎会出现这样可怕的后果?
冥寒蝶大骂道:“南宫无寐,你好毒的心思!”
“若非折磨我这些年,我也不会去动千灯界……这下可好,我哥出来了!”
他直接率领众多护卫奔赴千灯寺,想要堵住刚刚复活的冥君,然而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一群白色衣服,白色头发的圣庙人。
无尽的蝴蝶托举着冥寒蝶飞来,他的一只眼睛上盛开着紫灰色的幽冥花。
他恼怒道:“这事竟然跟圣庙有关系?苏佻佻,你真是办个好差事!”
苏佻佻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吓的脸色苍白,闭口不言。
圣庙之人胆敢闯幽冥,竟还将千灯界毁了,两相一见,剑拔弩张,便是要打起来。
司徒同光匆忙带圣庙之人迎接圣子,不欲与冥主你死我活。
圣子回到圣庙,才可顺利归位,如今冥寒蝶若是又发疯,伤到圣子可就不好了。
冥寒蝶眨眼间明白了司徒同光的目的,他的眸光落在正央的那少年人之上,唇角缓缓泛起一丝邪魅的冷笑:
“我当是谁,原来是圣子。”
他的唇角是讥讽的笑意,“多年不见,拆我千灯界,放我哥出来,这笔账,怎么算?”
……
隔着重重绵延的大海,在魔都边界的最高处黑山上,可以遥遥看到幽都的最边界,曾经伫立几十年的锁幽塔已然轰然倒塌。
一道身影孤独站在那里,他一袭黑衣,面上戴着一件银雕面具。
“魔尊大人算的高啊,这十几年来将冥寒蝶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不得不去动千灯界,这下好了,冥君大人一出来,冥寒蝶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邪灵童子坐在困顿身上,连连摇头:“冥主怕是要被他哥锤出脑浆来,有好戏看了!”
远处一道泛着黑色的纸鹤越过重海而来。
黑色的皮质手套微微抬起,缓缓纸张。
银雕面具之下,南宫无寐的眉头,越蹙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