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先生,我说的对吗?
夏孤寒的声音清亮,可这句话却像是惊雷一样在谷维源的胸口炸响。
对了!
夏孤寒全说对了!
谷维源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惊骇地看向夏孤寒。他不知道夏孤寒是如何一眼就看出他的状况的,但正是因为这一份不可思议,谷维源终于相信夏孤寒真的是高人,而不是联合周志强骗他的。
谷维源缓了一会儿,才按捺住心里的震惊,伸手掀起衬衫的下摆,露出自己的肚皮。
他很瘦,肚皮已经瘪下去了,几乎没什么脂肪,薄薄的一层皮肤紧贴着肋骨,可以清晰地看到肋骨的轮廓。
最触目惊心的是,在他的肚脐眼上方凭空多出一张嘴。这张嘴比常人的大很多倍,紧紧地贴在谷维源的肚子上,几乎占据了肚皮一半的位置。
嘴唇是最鲜艳的红色,像被血浸染过一般。但嘴角的位置已经开始腐烂,棕黑色的烂肉翻开,隐隐还可以看到蠕动的蛆虫。
那蛆虫也比普通的蛆虫大,大概有两厘米那么长,黄白色的,外皮近乎透明,内里的水液不断翻滚,好几只聚在一起正一口一口吞噬着那张嘴嘴角的腐肉。
周志强之前已经见过谷维源肚子上的那张嘴,这会儿再见到,还是忍不住犯恶心,捂住嘴,死死的压抑住恶心感,这才没吐出来。
谷维源立马把衣服放下,明明没有碰到那张嘴,他却很嫌恶地狠狠地捻了捻自己的手指,仿佛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肚皮上是个什么东西,因为这张嘴已经陪伴了他一个月有余了,越变越恶心。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长这么恶心的东西……”谷维源痛苦的开口。
起初的时候就是一个小疙瘩,谷维源并不在意,只是觉得有点痒。但慢慢的,这个疙瘩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鲜红,一周之后,疙瘩的中心裂开一条缝。
到了这会儿,谷维源依旧没有在意,去医院开了一管药膏随便抹了抹,想着不用多久,这个疙瘩就会消下去。
直到一天晚上,他洗完澡,对着镜子的时候,猛地发现这个疙瘩的形状像极了人的嘴唇。
那时,疙瘩和正常人差不多大。
谷维源莫名有些害怕了,急匆匆地跑出去找到酒精,跟没有痛觉神经似的,重重地擦拭这个疙瘩。然而除了越擦越红之外,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谷维源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不过当时天色已将很晚了,他就想着先睡一觉,等明天起来再去医院做个检查。
然而当天晚上,谷维源就失眠了。只要一闭上眼睛,耳朵边上就响起叱骂声。
骂声的用词极其肮脏,不仅充满了性/器官,还对谷维源人格以及尊严进行了严重的羞辱。不仅如此,这些骂声还涉及谷维源的祖宗十八代,反正就是怎么脏怎么来。
谷维源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从床上爬起来查看自己的情况。
他这才发现,睡衣贴着肚子的那一块已经湿了,散发出一股臭味。谷维源对这些臭味有些熟悉,他大学的时候,同宿舍有个舍友是个懒人,天天不刷牙,所以每当那个舍友讲话的时候,谷维源都能闻到从他口腔里喷射出来的臭味,非常刺鼻,和厕所里的氨气有的一拼。
而现在,他睡衣濡湿的那一块,就散发出这样的臭味。
谷维源忍着恶心,伸手去摸了摸睡衣,只摸到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黏腻,浓白色的,和老痰差不多。
他再也坐不住了,几步跳下床前往卫生间,脱下睡衣狠狠地扔进垃圾篓里。他不敢去看自己的肚皮,然而白色的瓷砖墙却清晰地映出他现在的样子。在他的肚皮上有一张巴掌大的嘴唇,嘴唇红艳艳的。似乎是感觉到谷维源的注视,唇角竟然缓缓向上翘起,露出一个充满邪恶的笑容。
“啊啊啊啊!!!”
谷维源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大夏天裹着羽绒服去医院挂了急诊。
从那天起,谷维源放下手中的工作,四处延请名医,可最后都无济于事。手术刀切不开它,药也无法抹除它。不仅如此,这张嘴唇像是会生长一般,一天比一天大。上周嘴角的位置更是出现溃烂,不知哪里来的蛆虫钻了进去,啃食腐肉,弄得他又痛又痒,却无可奈何。
“大师,请您救救我,无论多少钱我都出得起!”谷维源的嗓音发哑,弥漫着浓浓的恐惧。他怕,怕有一天这张嘴会把他整个人吞吃下去。
夏孤寒就静静地看着他,惺忪的脸上看不到其他表情。
被他澄澈的眼睛盯着,谷维源莫名觉得有些心虚,他不禁咽了口口水,害怕又期待地开口,“夏大师,您……您有办法吗?”
许久的静默后,夏孤寒终于开口了,“办法是有,但就怕你不舍得。”
“没有不舍得!”谷维源立马说道:“只要能治好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是吗?”夏孤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躺回躺椅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是要让你关了手上的公司,并把你这些年通过这家公司赚到的钱都捐出去,你愿意吗?”
散尽家财保一人平安。
很简单的办法。但同样的,对某些人而言,也很致命。
某些人就包括谷维源。
前一秒还毫不犹豫,无比豪爽的人,在听完夏孤寒说完的方法后,面部的表情直接僵硬了,他彳亍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夏老板,还有其他办法吗?”
夏孤寒不再言语。
破解的办法他已经给谷维源了,如何选择是谷维源自己的问题。
谷维源见夏孤寒不再理会自己,眸光暗了暗,“谢谢夏老板,我知道了。”
他深深地看了夏孤寒一眼,又道:“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对夏孤寒的话信了几分,只有谷维源自己清楚。
夏孤寒也不留他,有些人明明能够决定自己的生死,但偏偏要作死,夏孤寒也不会拦着。
倒是周志强站出来,忍着对谷维源身上那张嘴的恶心感,把谷维源拦住了,阴阳怪气地说道:“谷大老板这些年赚了不少钱吧?那怎么还想吃‘霸王餐’呢?”
意思是他还没给夏孤寒付钱。
谷维源滞了滞,到底还要维持“上流人士”的体面,略显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是我太心急了。”
既然是“谷大老板”自然不会太小气,周志强早就把他架起来,于是谷维源转了一笔可观的酬劳给夏孤寒。
虽然他打从内心里不认同夏孤寒的办法,但夏孤寒到底是高人,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啊。
谷维源很快就离开香火店,周志强也恭恭敬敬地朝夏孤寒的方向行了个礼,然后后退着出了香火店。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像古代伺候皇帝的太监,殷勤备至,也谄媚至极。
夏.皇上.孤寒再次把脚搭在顾.宠妃.晋年的大腿上,让顾晋年给他按腿。
顾晋年没有推开,全都由着他。夏孤寒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就听顾晋年说道:“你发现了吧?”
他没有明说,但夏孤寒知道顾晋年指的是什么,打了一个哈欠,睡眼惺忪地说道:“嗯。”
夏孤寒在谷维源肚皮上的那张嘴里感觉到一些熟悉的气息,这些气息来自星光娱乐那件案子的受害者。
见顾晋年的手停下来了,夏孤寒不满地蹬蹬腿,用眼神示意顾晋年继续。顾晋年无奈地笑了笑,修长的手指在夏孤寒白皙的小腿肚上按揉着,力道适中,很快就让夏孤寒睡过去。
正如他前面所想的那样,破解的方法已经给谷维源了,谷维源愿不愿意遵循,便和夏孤寒没有任何关系。
谷维源刚离开香火店,就接到一个电话。打电话过来的人名叫张宇飞,是辉煌影视的金牌经纪人,两人在业务上多有往来。
谷维源得了怪病的事在业内不是秘密,他近一个月都在延请名医看病的事更不是秘密。张宇飞也有所耳闻,这次打电话过来,就是关心谷维源的病情。
谷维源倒也不瞒着他,把自己的情况和张宇飞说了。
张宇飞在电话里“嗐”了一声,“我当是什么毛病呢?我也得过,在雾州找了一个大师,贴了一张符就好了。”
“真的?”谷维源无神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可我找到的高人说要我散尽家财才能痊愈。”
张宇飞嗤笑,“那你肯定是遇到骗子了。你现在人在雾州吧?我把那个大师的地址给你,你去找他。保准一张符下去,就给你治好咯!”
当下谷维源也顾不上被骗的愤怒,从张宇飞那儿拿到大师的地址后,就马不停蹄地想往那边赶,太过兴奋之下,拐角的地方一个没注意,差点撞上人。
好在那人反应快,及时后撤了一步,这才没撞上。
谷维源连道歉都没有,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给对方,就跑开了。
却不知道,那个差点被他撞到的人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孤江,看出什么了吗?”夏云开收回视线后,问身边的夏孤江,带着考核的意味。
夏孤江思索了一会儿,给出自己的答案,“口舌业。”
夏云开没说对也没说不对,背着双手盘着核桃继续往揽月巷深处的香火店走去。
沉默就代表正确。
夏孤江便知道自己说对了,于是继续说道:“看样子是去找夏孤寒了,也不知道夏孤寒会怎么解决。”
“散尽家财,多行善事。”夏云开给出和夏孤寒一样的解决方案。
夏孤江琢磨了一下,还是没明白其中深意,便坦然承认,“伯父,我不明白。”
今天的夏云开意外地好说话,并没有责骂夏孤江学艺不精,反而宽慰道:“无妨,你修为未到,还看不透生死,不明白也无可厚非。”
夏孤江却因为夏云开的话而感到震惊。
天师一共有七级:一级辨阴阳、二级开天眼、三级断吉凶、四级算死生、五级窥天意、六级守灵台、七级合归一。
夏云开的言外之意便是夏孤寒能看透生死,也就是说起码达到四级天师的水平。
夏孤寒的修为真的已经达到四级天师的境界了吗?他今年才几岁?
仿佛看出夏孤江心里所想,夏云开点了点夏孤江的头,“不要把孤寒当成寻常天师看待,他……”
夏云开的眸光暗了暗,眼中沉淀着夏孤江看不懂的情绪,“他与我们不一样。”
不一样?
夏孤江不解,有什么不一样?
香火店内。
夏孤寒和顾晋年早早就听到了脚步声,夏孤寒稍稍一分辨便知道夏孤江带着父亲过来了。
他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别有深意地看了顾晋年一眼,猜想顾晋年肯定也猜出来的人是谁了。
果然,他就听顾晋年问道:“你爸来了?”
“要见家长了,你紧张吗?”夏孤寒不答反问,语气里满是戏谑。
顾晋年“嗯。”了一声站了起来。
他幻化出一身板正的深灰色西装,西装,看不见一丝皱褶。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露出俊美锋锐的五官。脚上踩着一双皮鞋,在灯光下微微反着光。
整个人看上去隆重极了。
紧接着,夏孤寒就看到顾晋年走到香火店的门口,等着夏云开走近。
夏云开正和夏孤江在说话,眼前突然浮现一道颀长的人影。他还没看清这道人影长什么样,就先听到一把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
“爸,你好,我是顾晋年,是夏孤寒的伴侣。”
夏云开猝不及防往后退了一步。
夏云开:“……”
鬼王都喜欢这么突然冒出来吓人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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