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花师侄,你说常思过那小子加入了霸气宗,成了看门人,还很厉害?”
柳致柔眼中蕴着阳光般的笑,招呼前来拜访的何花坐下说话。
他去年春上和祖师堂的几位吵了一架,没能如愿,便愈发的发愤图强,鲜少踏出主峰后山半步,而今破除瓶颈晋级晶心境,他终于有了仗剑远游的资格。
才出关三天,正为出门做准备,这位与他交往密切的老师侄便上门拜访。
还带来如此大的好消息。
他不就是准备下山一趟,去四荒城把常思过带上山吗?
何花惊讶不已,整了整素色道袍后坐下,道:“我送了一张师叔你的传讯符给他,还叮嘱他与师叔你联系,没想到他……”她也不便当着柳致柔的面指责其朋友。
柳致柔略一想,以他对常思过性子的了解,便觉得释然,笑道:
“他应当是不想打扰我的修炼。他自己上山了就好,省得我记挂。何花师侄,来,先喝杯茶水。你再与我说一说,你们在哪处见面?他目前修为如何?都说一说。”
何花忙道谢,端起茶盏用袖子挡住在唇边小抿一口,放下后,笑道:
“他与我初次见面,都还不熟,便极力推荐师叔你,说师叔你‘颇善推演卜算’,想为你求得一次入门考核机会,愿意下山跑一趟,把你送到咱们太衍峰山门,拳拳心意,与师叔你对那位朋友一般无二,难怪你们能成为好友。”
柳致柔站起身,右手玉扇敲着左手心,轻叹道:“一贵一贱,交情乃见。”
……
常思过狂奔在宽阔无垠的失魂回廊,他想借助地窍气息流转,压制住困扰他的耳畔呢喃隐语,他还有一丝清醒仅存,没有往回廊边缘雾气中躲去。
只要一躲,便不可能再观道。
冥冥中,他有这种感应。
躲避后重新踏足失魂回廊,他将失去这次的机缘。
大道当前,不容退缩!
不知跑了几百几千里,前方没有尽头,右边景物一如既往的雾气蒙蒙。
他不知的是他看似一直往前奔跑,到了尽头拐弯,其实是顺着脚下感觉在拐弯,只是身处残阵,回廊广阔,两旁景物单调依旧,他不自知而已。
常思过被无形无质的魔音折磨得面容扭曲,一路上不知撞碎多少失魂者,他避不过去,魔音影响了他对速度和感知的判断。
他足心地窍气息流转,能感觉修为在些微精进,可就是没法子静心。
这古怪地方,跑着跑着就停不下来。
他试过缓下脚步,耳畔的呢喃声却越发嘈杂,吵闹得他头痛。
那就跑吧!
他口中不时发出“嗷嗷”狂吼,用尚存的清醒,仔细回想老道交代的每一句话。
玄机肯定就藏在其中,反反复复,过了不知多少遍。
该尝试的法子,他都一一尝试,刀气劈砍,边跑边打拳都试过,不见效果,身后幽姬陷入迷茫不时低语一句“以心观道”,他也有听到,他哪知该如何以心观道?
那只是一句忽悠玄语!
在清醒消失之前,浑浑噩噩的他一狠心,用意念狠狠撞向脑子里“咫尺谱”三个光字上方悬停的光影令牌,光字虚幻如无物,“掌刑使”令牌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只剩这个法子没有尝试。
逼得他出绝招啊,令牌上有老道下的禁制。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这是耍无赖的法子。
而此地,对外屏蔽,应该惊扰不了外界的大能。
刚刚起念,全身便是一麻。
几个繁体汉字在脑中一闪而过:“清心之后再观道!笨蛋!”
常思过哈哈一笑,他触动了老道布置的隐蔽手段,给了他最明显的提醒,随即右手掐出一个最基础的清心诀,脚下仍然不停奔跑。
这是养生功唯三附带的法诀之一,在地球时候,老道还特意当面指点过引气、清心、收气三诀,配合养身功修炼,而清心诀用得最少。
玄龟内息术、霸气诀都有类似的引气、凝神法诀,他都快忘了养身清心诀。
一直自动运行的气息,转换为他自己催动养身功运行。
清凉流遍全身,耳畔呢喃声,似多了一层阻隔,烦躁和头痛顿时消退。
常思过恍然醒悟,大骂自己一声“笨蛋啊”。
天色不知何时已经黑了,月光如水,从薄薄雾气高处斜斜倾洒常思过一身。
脚下的路面散发丝丝微光,他挥袖收起身后跟着、陷入困境不可自拔的幽姬,再跑下去,幽姬就要散形了,他脚下跑得是越发起劲。
他快忘了的何止是清心诀。
自从研习霸气诀后,他连养身功都很少再修炼。
做人不能忘本。
而养身功才是他修炼的大道根本!
老道把他点醒了。
不多时,身上有一层淡淡若水清气流淌,洗涤着他满身到骨子的煞气。
足心双窍生出感应,脚下大地有丝丝缕缕看不见摸不着的氤氲紫气,在每一下踏足,都会吸附去地窍少许,积少成多,进入体内,融入法力。
常思过也终于摆脱呢喃杂音困扰,陷入神奇空明状态。
身法轻盈,如轻烟飘行。
沿途遇上的失魂者,他本能弧形避让,而落脚仍然是在前方直线上。
不偏不斜,大道直行。
……
老者拄粗枝木杖,缓缓走出失魂迷雾,看一眼东边升起的满月,对一处空无一人的空中缓缓点了点头,问道:“道友在此地停留多日,所为何事?能否说来听听,老朽或能帮上忙。”
安颜显出身形,她眸子微眯,谨慎地用灵识扫视附近,这头六阶老幽魂居然现身了,还真是稀奇,没发现有另外的蹊跷埋伏。
她这才拱手道:“我来寻一个人,没想到惊扰虢道友。”
眼前这个看着风都能吹倒的老者,可是相当不好惹,当年有化虚境前辈出手一次,都没有截杀外出的老者,让老者逃回了此地,为此还生出一场风波,
失魂回廊不对外开放差不多五十年,后来不知怎的,又消去芥蒂重新放开。
“什么人能劳烦仙子在此地守候不去?”
虢老头轻轻摇晃一下粗枝,空中出现一个穿黑袍的年轻男子影像,道:“如果仙子是寻这人,那尽可回去了,他短时间不会出来,免得仙子白白耽误时间。”
安颜盯了一眼影像,再看一眼佝偻老者,缓缓点头:“行,告辞!”
她没有多问缘由,老幽魂要在雾气中保一个小家伙,她能有什么办法?即使化虚境前辈来了,估计面子都不好使。
在古战场范围,老幽魂就相当于不死之身。
老者看着女子消失无踪,一步跨出,便到了对面十里之外的一处山巅。
他把粗枝木杖插在岩石上,颤颤巍巍从腰间取下水壶,拎开壶盖,小心翼翼倒了几滴水珠在手心,先挂好水壶,再慢慢摊开手掌,对向东边的明月。
手心水珠晃动如一泓深潭,出现一个荡漾变形的月亮。
一道幽光悄然出现在老者身边,化作一个黑衣光头大汉,身形巨魁,瞪着铜铃大眼,俯视只到他腰间的老头,目光注视在干枯手心那洼水迹,嘀咕道:“老头你搞甚名堂?”
老者抬头无奈骂道:“老子玩玩不行啊,你挡光了,让让啊。”
黑衣大汉不情不愿让到侧面,好奇问道:“玩甚呢?”
“不知道!”
“……耍老子玩呢?!”
黑衣大汉听得老者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勃然大怒:“老头你想打架就明说!”
一个飘忽女子声音传来,透着赤果果的挑衅:“黑孤你打不过老头!”
黑衣大汉却往空中一蹿,挥拳打去,骂道:“老子打得过你就成,你个天天扇阴风点鬼火的骚娘们!你今天躲去黯魂台都不管用。”
老者抬头看一眼打得乌烟瘴气的天空,月光都遮住了。
他摇头叹息,哪还不知这两货是故意的。
这样的糟心日子过了几千年,又打不死他们,好烦!
忽地往失魂回廊方向看去,老者察觉他在那小家伙身上种下的一点印记没了,他拔出木杖,只一点地面,身影便消失不见。
空中打得不可开交的两团光芒一分,乌云散去,月亮如新。
黑衣大汉看向对面的一个蒙着白纱的窈窕身影,疑惑道:“老头搞甚名堂?”
“看看去?”
“走!”
再怎么打斗,只要老头搞事,他们俩必定联手应对。
遇到外界修士或者妖修来失魂迷雾搞事,他们三个必定联手。
关起门,怎么打都行。
而三足鼎立,牢不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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