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女子生吞活剥常思过的心都有了,身上三处受伤中毒,特别是脸皮划破,毒药影响到脑子,让她稍一阵头晕,即使吞服解药,整个脸上也罩了一层淡惨青色。
觑见三丈外那不知死活的家伙,坐起身颤抖着摸出弓箭,黑袍女子双目喷火。
都这时候了那家伙还贼心不死,一再挑战她的忍耐底限。
常思过突然叫道:“等等!”
女子冷哼一声,还想着用这等小伎俩拖延她毒发。
可能吗?贼心不死,其心可诛。
她脚下轻点,如轻烟般掠向坐在雪地上的常思过,她身上有两样不怎么厉害却很阴毒的毒药,等下要一一在这家伙身上试过,势必让小家伙生不如死、悔不当初。
竟敢暗算她!
常思过则在默默计算时间,四息已过,他体内因为功法自行运转,恢复些许气息,化作丝丝真元让他双臂重新有了力气,头晕缓解,眼睛变得锐利,箭矢对着迎面掠来的身影,稳如磐石。
女子身形突地一顿,就停在丈余前,她眼中带着一丝骇然,便要往侧退走。
常思过等的则是这一瞬间,囚灵凝液的毒性发作。
“嘣”,弦响箭至,女子惊叫,身形如柳枝晃动。
她没能躲过如此近距离的攻击,右胸骨隙插着一支精铜箭矢,颤巍巍的。
她身为晶骨境高手,全身骨骼自是非同一般的坚硬。
女子只是一时间难以置信。
那小子的刀锋两面,竟然丧心病狂分别涂抹了两种毒药。
其中一种发作较慢,发作的那一丝异常,遮掩在“一抹青”猛烈爆发的反应当中,完全被她忽略过去。
该死的,太阴险了!
她被算计而不自知。
而且最后发作的毒药比“一抹青”还令她恼火。
她发现就这短短片刻,她体内真元变得稍微凝稠,使得她行动有些艰难,想要飞起一脚,踢死近在眼前的对手都难以做到,致使她刚才身法躲闪晃动也出了差池。
她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竭力运转真元排解侵入体内的那些毒液。
她是用毒行家,能够察觉这种毒不猛烈,更不致命,但是非常难缠,特别是她还在用真元压制一抹青毒药爆发并等待解药起效的当口。
毒来如山崩,毒去如抽丝,形容一抹青最恰当不过,稍不留神便是功亏一篑。
太阴险的算计!
见那小子,飞快地反手又抽出一支精铜箭矢。
黑袍女子脚下后撤,右手赶紧拔剑。
剑到用时方恨迟,受那种毒药影响,她手上反应慢了一拍。
“哐啷”一声余音在耳,拔剑出鞘的女子脖颈中箭,踉跄往后倒退,青黑色污血自雪白脖颈缓缓流淌,触目惊心。
女子拄剑稳住身躯,双眸满是恨意,她哆嗦着左手,试图摸向腰间。
常思过已经站起身,满脸冷漠地再次一箭射去,不给对方丁点机会,在女子左手离腰间只寸余距离时候,射中失去抵挡能力又闪避不了的女子右眼。
精铜箭头摩擦骨头发出古怪的嗤擦声响。
女子惨叫窄剑脱手,身躯后仰,抛出一道弧线,噗通一声摔在丈余雪地上,雪花飞溅,又滑出数尺远。
半响后声息动静俱无,中箭位置冒起丝丝烟雾,并发出嘶嘶腐蚀声响。
常思过这才小心地拔刀走上前,一刀斩下女子头颅,令女子再无诈尸可能。
管她是三劫还是几劫,没了脑袋照样不活。
屏息退开数步,他面上没有斩杀三劫高手后的兴奋,反而眉头皱起。
这次是因为对方大意,给了他可乘之机。
他还没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正面干掉一个晶骨境高手,而且杀手之所以是杀手,是杀手不会正面与他动手。
暗地里刺杀,才是杀手擅长的领域。
他担心残夜将会派遣最厉害的杀手,对他进行疯狂报复。
让他今后生活在无限麻烦当中,而且防不胜防。
当然他不后悔干掉三劫女杀手,让他加入残夜受制于人,从此过着暗无天日的杀手生活,他脑子坏了才会选择。
常思过用袖口擦去口鼻鲜血,四处环视一圈,东北方远处能够看到一点火光,那是白狼坡,雪原四下里除了呼呼吹刮的寒风,寂寂无人。
他低头看一眼浑身多处冒烟的杀手尸体,走到北边上风头,仍然屏住呼吸,从口袋摸出一双轻薄鹿皮手套,是他从检伤舍庄药师手中购得。
好不容易干掉一个晶骨境高手,他当然舍不得到手的好处。
但也得防着女子身上有古怪,女子临死前拼命要去触碰腰间的举动,让他颇为忌惮,残夜杀手专擅用毒,作为晶骨境杀手,谁知她身上藏有什么杀人于无形的毒药或者毒物?
小心总无大错。
持刀小心翼翼割开女子身上残破衣物和袖袋,收刮出四个小铜瓶,一个小铜盒子,一袋子十五枚青玉币,若干白玉币,锦袋内还有一团薄如蝉翼的旧黄色绢布,隐隐闪烁一丝彩光。
绢布正反两面写满弯弯曲曲的金鼎文褐墨字迹,还有复杂的暗纹。
常思过决定回城之后,找人请教学习金鼎文。
能被女杀手郑而藏之的秘籍,他相当好奇想一睹为快。
想了想,没有用刀割开女子腰带和两个系着的香囊一样小锦袋,他现在因为精神力消耗一空,开启不了天眼,只能察觉其中一只香囊内有活物偶尔蠕动。
做人不能太贪心,常思过放弃探寻香囊锦袋。
他用戴着皮手套的双手捧着收获,往北走五丈,离开得稍远些,把东西放在雪地上,扒开雪地抓出泥沙,把所有物品合着泥沙在手中一一擦拭。
这样能最大限度消去上面的古怪,是庄药师教他的因简就陋土法子。
还有一个法子,是把收刮到的物品过火烧一烧,也能消除物品上做下的大部分手脚,如果两种方法都用一遍,那是更好。
常思过舍不得烧坏那张旧黄绢布上用金鼎文记载的秘技,便简单弄弄。
收拾一番,脱掉手套,腾空怀里一个布袋,把几样物品装进袋子单独存放在左边袖内。
用刀挖掘一个深坑,把因为身死解药发挥不了药效,被毒得面目全非的女子,和那柄品相不俗的窄剑,碎裂的人皮面具、鹿皮手套等物品一并埋掉,让残夜的人一时半会难以找到尸体,帮他争取必要的时间。
又细心地解下身上外袍,把雪地留下的打斗印迹和血迹清扫整理平坦,用附近厚雪遮掩露出的泥沙。
草原上风大,一两个时辰,足够吹起雪粉帮着覆盖细微人为痕迹。
常思过没有即刻赶往北方有火光处寻找柳白衣等人。
大战之后松懈下来,他觉着满身疲惫。
他往西行出二十余里,远离白狼坡方向,找处枯黄茅草丛背风坐下,吞服一颗益元丹,闭目调息运功,他多少得恢复一些气息作为保命资本。
明源老道在他脑海留下的东西,必须尽早参悟体会,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后悔也没用处,对于老道强行把他弄到异界当劳么子的掌刑使人选,他即使再腹诽也没甚用处。
还不如认命,认清现实为往后寻活路做准备。
……
白狼坡东边灯火通明,丈余高的土墙后,人影晃动。
坡下所有帐篷杂物烧毁一空,视线开阔。
灯火照耀得三里内杂乱脚印清晰可见,雪地上到处倒毙着一具具老弱或者敢于反抗妇人的尸体,一片片鲜血凝冻成冰晶,在火光下闪烁刺目红色。
夜空中盘旋着七八头夜枭和猎鹰。
亥末子初,几经折腾的北戎骑卒,气势汹汹终于从百里外赶了回来。
或许是离白狼坡七八里外,倒毙的千余具光溜溜尸体残骸,让北戎骑卒没有愤怒到失却理智,没有即刻对盘踞在他们老巢的敌人发起不顾一切的进攻。
而是撒出骑卒哨探,放出更多猎鹰在附近三十里探查,防止南蛮子伏兵潜藏。
不到八千的骑卒,临时据停在三里外。
据他们从数头猎鹰夜枭侦探到白狼坡的情况得知,以及逃出的老弱证实,这批抄他们老巢的蛮子,仅有三千余人,即使能够尽数夺得各部族留在据地马匹,也才三千骑卒。
他们人数多出近两倍,个个身负血海深仇。
不把这批蛮子赶尽杀绝,他们如何吞得下这口恶气?
前后花了小半个时辰,确认附近没有伏兵,部族头领召集又冻又累的北戎骑卒,分配兵力,准备从东南两面同时发起攻击,用割下的内袍或袖子装着的泥土,填平十数处不高的土墙坎沟,一鼓作气驱马攻上土墙。
白狼坡上突然人喊马嘶,接着有号角声传来。
所有北戎士卒被吸引往坡顶看去,只见那上头竖立起的十多根柱子上,绑了十多个老弱妇孺,脚下点燃的枯草烧得他们凄厉惨叫。
旁观的南平士卒指指点点笑得嚣张。
顿时北戎各部族组成的队伍炸锅了,忍无可忍,“哐啷”一片拔刀怒骂声。
“攻击!杀上坡顶,解救我们族人同胞!”
部族头领和修者猜到是坡上蛮子将官故意弄出如此动静,要激怒下方的士卒,使得他们的战术意图不能完整执行,见控制不住暴怒的士卒,有哗变可能,只得趁机下令攻击。
多点损耗便多点损耗吧,反正这个春荒难熬了。
山呼海啸的骑卒,沿着三里长的土墙发起复仇式冲击。
那坡顶上方,还关押着大部分部族妇孺孩童,等着他们去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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