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里克要发动一场对博恩霍尔姆岛的战争,它是战争也不是战争。
他的要求令大家倍感意外。
什么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只要把大军开过去,当地渔民就会乖乖投降?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阿里克、斯普尤特、梅德韦特等人都觉得不靠谱。
拉格纳作为客人,他虽然觉得这种可能性存在,只是当时自己登岛与那些人谈判,岛民可是快速拉出一支军队准备迎战的。
这一消息他自然告知了留里克,并请求罗斯王公好好思考一下。
“你的告诫很重要,所以我必须做好两手准备。能以武力威慑他们乖乖投降最好,倘若他们选择战争,那就打吧!我默认他们是一个整体,是一个强军,显然他们并非如此。我姑且就尊重他们的实力,我自然要拿出罗斯海军的强劲实力。”
留里克下令集结一直军队发动远征,如今正是盛夏的农闲时期,动员一支一千人规模的军队并非难题。
一千人说多不多,说小也不小,只是这样的规模并不能彰显罗斯的军力。
但留里克打算令罗斯海军主力舰尽数出征,首先“八八舰队”悍然集结,另要集合二十艘标准型武装货船(兼顾渔船)同行。
如果只是集结“八八舰队”冲过去,大抵是单纯要打仗。
当他宣布还有二十艘货船的时候,一些聪明人已经猜到王公的另外意图。
因为那些所谓的货船,她们的确是货运船只,但也保留了抛下拖网以及人力绞盘收网的机构。
这个时代自然不存在尼龙等轻便又惊人韧性的材料,渔网皆亚麻编织。这样的网可以编得非常巨大,使得拖网捕捞得以实现。当然它的实现是建立在亚麻纤维大量获取的基础上,而今罗斯开辟了环伊尔门湖亚麻种植区后,昔日较少获得的亚麻资源而今颇为充足,大规模制缆绳、渔网就是本地斯拉夫妇女的挣钱活计。
虽无声呐这样的高科技,纵使是风帆大船拖着大网在海里面巡游,也能捞到大量好吃的鲱鱼。
即便每次出航后渔网都要进行大规模的修补,比之获利,修网花费的费用可是少之又少。
因为波罗斯海的维度跨越大大高于地中海。何况地中海有着得天独厚的地中海气候,使得海域的南北两岸的气候差不多,其海水的温度、养料等也是广泛区域的统一。
波罗的海情况有所不同,尤其是进入夏季,最北的波的尼亚湾与最南的泛丹麦海峡海域,水文差距很大。
如果可以选择,鲱鱼群最喜欢奔向温暖水域。
盛夏季节,罗斯人老家的波的尼亚湾海水只有10c,温暖一些的芬兰湾水域提高到15c,而丹麦海峡海域已经突破了20c。如此高的水文自然拜白大西洋暖流和太阳射角所赐,大量来自大西洋的养分直接顺着海峡灌入波罗的海,就在整个丹麦海峡的海域制造富养带。
虽然各路维京部族不太明白其中的缘由,他们靠着捕鱼过日子,通过连年累月的经验也知那片海域、什么时节是捞鱼的好时机。
西波罗的海有着全海域最丰沛的渔业资源,那里可以捕捞到犹如男人小臂长的巨型鲱鱼,亦能猎杀白鲸、小须鲸和大量海豹。
客居的丹麦人透露了这些消息,使得罗斯公国的民众开始设想重大可能性。
留里克的决意无疑是顺了这种“扩张渔业经济区”是思想。
博恩霍尔姆岛恰好就在这片渔业丰沛区内,以前罗斯人没机会掠夺,而今就有一个机会。
军事会议结束了,留里克下达了一番命令就领大家分头准备。
阿里克的任务是集结第一旗队,虽然战士们已经分散出去捞鱼了,现在就当尽量集合出三百人。
斯拉夫旗队也当动员,至少也得选出二百名极难晕船的男人登上大船。
第六旗队的年轻人中的所有男孩暂停上学,拿起武器全部加入行动,如此又可增添近二百人。
王公的卫队中选出一百人参与行动。
至于剩下的三百人缺口,问题更好解决,便是从臣服的部族里征召战士,譬如维普斯人和吕迪人,这两家凑数的成分更大一些,然留里克想好了,一批生力军就从苏欧米人中薅过来。
留里克所谓的一千人就只是罗斯公国的一千人,拉格纳自然要带着自己的兄弟们也同盟军的身份搀和进来,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出多少兵也是拉格纳自己的意思。
远征动员令开始下达,军队开始集结!
关于战争是针对谁、战争的目的、战争的进行方式,皆以纸质文书的形式下发。
环伊尔门湖的庄员民都知晓了战争之事,不过战争与他们并无关系。如果有谁开始忧心忡忡,莫过于那些庄园主们。他们将自己的小儿子送出去给罗斯王国当骑兵,冬季骑兵进攻窳劣的卡累利阿残部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新的战争分明是公国大战另一伙儿瓦良格人。这分明是瓦良格人的内战!是强者们的决斗!自己的崽子去凑热闹岂不若找死?
难道骑兵还能在海上奔跑吗?那些战马不是纷纷卸下马鞍去繁衍小马驹了吗?
留里克下达的征兵令的确涉及那些做了骑兵的庄园主的小儿子们,所有的骑兵会以步兵的形式参战,其中也包括十名佩切涅格人。宝贵的骑兵即便下马作战也极为宝贵,他们皆当作为弓手实支援之势。
王公又令,大军当在墓碑岛完成战略集结,集结之日必须在七月的最初三天内完成。
命令来得突然,信使行舟也最快速度前往罗斯堡老家方向,也不能在约定的时间把北方的部队拉过来。公国的精华区已经挪到东方数年,留里克动员的也都是东方的力量。
按照他的设想,罗斯军队和丹麦同盟军,连带着操纵船只的职业水手,合计会有一千四百人的规模,并分乘多达三十六艘大型船只,平均分摊到每一条船实在显得浪费空间。
实则不然,二十艘标准型武装货船各个带着巨大的拖网,其上人员也都是一撮渔夫。留里克早年与一些族人签订了捕鱼协议,他们租赁王公的船只捞鱼成为一种特殊的佃农,而今破渔船换成标准型货船/渔船。破船是二十艘,新船还是二十艘,他们鸟枪换炮,而今必须履行契约,在战舰的护卫下去南方海域捞鱼。一条渔船由一个家庭掌控,只要再加入一些士兵,就是不错的战斗单元。
战士大部分还得待在十六条战舰上,一部分人则拿着弓矢待在武装货船。
留驻在伊尔门湖的大船纷纷顺着奔腾的沃尔霍夫河水进入拉多加湖,继而进入涅瓦河,先行在入海口泊地集结。
出征日期与夏季祭司颇为接近,索性留里克就把夏季祭祀的六月二十八日定位出发日。
但一个奇妙得令他无语的情况发生了!
一条威风的大鲨鱼巡游海洋,身边往往会跟着一群印鱼凑热闹占便宜。
关于出征博恩霍尔姆岛实为武力威慑逼他们投降这件事已经随着公开文书贴在丰收广场的公告栏,整个新罗斯堡的民众都知道王公的决意。本城的聪明人极多,一个去西南海域大肆捞鱼的机会摆在面前,如何不利用呢?
在维京社会里,鱼肉与麦子皆属于主食,绝大部分沿海的部族不具备生产麦子的能力,他们的生活基本绑定在捞鱼。新罗斯堡吸引了各路民众来此贸易,人口的膨胀也催生出五花八门的行业。
何止官方的大型造船厂,因为只有在人口稠密的区域才有更多的订单,来自梅拉伦和老罗斯的造船匠人可没闲着,虽然他们的技术还停留在造传统划桨长船上,一样收获订单。因为订货的不只是本地人,还有芬兰苏欧米人。
如今,整个芬兰湾的渔船飘扬着罗斯的旗帜,曾经缺乏能力又行事谨慎的芬兰人,而今堂而皇之地海洋捕鱼。
一批芬兰有财富的人开始完成船只升级,独木舟换做了维京长船,也引爆了他们更疯狂的捕鱼野心。自然被册封的芬兰统治者的耶夫洛,他也能组织一支非常传统的维京船队,就像最传统的维京人那样实现海上生活。如果有一伙儿人,他们的船像是维京长船,打扮像是维京人,武器像是维京人,语言也能说诺斯语,那么他们就是维京人。现在的耶夫洛就能组织起这样的一支队伍,他们是一伙儿“矮个子黑发”维京人。
即便芬兰湾的海水盐度低,制盐成本的确是高,妄图卖盐来赚钱自然是根本无法与大肆输送好盐的纳尔维克港的巴尔默克人。如果造盐只是为了自用,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盐是一种刚需,不仅人要吃盐,还在于它是性价比最高的肉食保鲜的媒介。
人们达成了共识,西南波罗的海有着整个海域最好的渔业资源,谣传那里的鲱鱼总量是芬兰湾、波的尼亚湾的十倍二十倍,比哥特兰岛海域还强数倍,就仿佛只要冲到丹麦人的海域捞鱼就必然大丰收。如此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把鱼弄回来!
现在是六月的尾巴,气温虽然正宜人,然寒冬也不远了。最早儒略历的十月就会降雪,只要有第一场雪,剩下的日子就是一天比一天冷。遂当盛夏的大祭祀结束,聪明的家庭就得制作咸鱼肉干预备过冬。固然公国现在有着充沛的粮食物资,真把生存完全建立在吃麦子上可谓愚蠢!
聪明人要做两手准备,因为大量的人员手里没有田地,通过钱财买粮食多少感觉不靠谱,唯有捞鱼的技巧是牢牢把握于自己手中。
留里克就在新罗斯堡,望着开始建造三楼的宫殿,他的心情无比舒畅。
既然大量的民众蠢蠢欲动,要自带干粮、武器、船只随军出征,或者说是接着军队的无谓搜刮丹麦渔场,何必做什么阻挠呢?恰恰相反,此乃大好事,作为王公的留里克公开宣布大力支持。
整个新罗斯堡市场的盐已经被买得干干净净,留里克自己就是大买主。
输送盐的巴尔默克人大赚一笔的同时,那些极高成本煮盐的本地人也扩大了生产,继而也带动了本地区烧炭窑子和黏土狂的生意。
但留里克此行并没有带太多的粮食,显得此次远征一反常态。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既然武力威慑强迫博恩霍尔姆岛民投降的远征,事实上的被公国的老百姓发展成了“掠夺鲱鱼运动”,军队也当顺意民意,就主要以丰沛渔获为食。
一条鲱鱼掐头去尾,再把内脏剖掉。鲱鱼的细麟无所谓,无论男女皆可将之塞进嘴里嚼食咽下,这也是维京人最传统最纯粹的吃鲱鱼方法。
没有足够的盐去腌鱼如何是好?
只要把鲜鱼处理一番,靠着海风直接风干,亦或是篝火边烤成肉干即可。只要鱼干变得干硬,挨过剩下的三个月进入冬季,一切便都没了问题。
留里克亲自参与到夏至日祭祀中,同一天舰队起航。
公国舰队的主力大部分在涅瓦河入海口的泊地集结,它被留里克谓之为喀琅施塔得泊地。就是因为海湾深处横亘一座科特林岛,使得涨潮退潮对新罗斯堡的影响小很多。留里克这是没有能力,如果可以他就顺着沙洲的走势建造一段狭长防波堤,使得泊地变成相对的静水。不过这一工程直到另一位面的2019年才完成。
任何的海滨城市都要面临海潮侵蚀的问题,好在新罗斯堡距离涅瓦河入海口有一小段距离,同时还有一批沙洲做拱卫。
大量的船只完成当日的捕鱼工作就在涅瓦河的河道区冲滩故意搁浅,如此完美避开海潮侵蚀。渔民遂在岸上晒网补网,同时修善自己的船。
每一天总有船只在外捕鱼,也总一批船在修修补补。
现在,昔日热热闹闹的河滩突然冷清,反而是停泊大船的泊地热闹非凡。
各路人士坚决要凑这个热闹,各路商人各怀鬼胎。
原则上大家对丹麦人素无好感,而今得这掠夺渔获的机会就不该放过。不少人干脆也不打算真的好好捞鱼,既然存在着王公的御用海盗,其他兄弟如何不能亲自去做自由的海盗?侵入丹麦海鱼,针对不挂罗斯旗帜的船只就去劫掠,就算丹麦人保护,兄弟们还有公国大舰队罩着不是?
旗舰阿芙洛拉号几经修补,她去过温暖的大西洋海域,故而船底发现了附着的藤壶。藤壶被清理掉,船壳的木板也部分更换。她已经是劳苦功高的老战士,而今仍要做旗舰,奈何已经不是最有战斗力的一艘。
留里克坐镇旗舰,看似辞别了家乡父老,奈何一众“父老”就是紧随其后。
到底有多少条划桨长船跟随?只怕有一百艘!
他站在船尾甲板目测了一番又稍稍清点,感慨这数字应该破百了!
事实是多达一千五百人自带船只入了伙,无论是带渔网还是单纯的钓竿,他们就是要深入丹麦海域掠夺。这些划桨长船皆换做了三角帆,成了有别于丹麦船只的最显著的特征,而桅杆上飘着的罗斯的白底蓝纹旗则是直白的身份证明。
表面上留里克会带着一千四百人的大军远征,实际背后还有一千五百人的后备军。
难道这就是全部吗?
当这支舰队进入到赫尔敏基港口,当耶夫洛获悉了出征之事,来自芬兰的生力军可不只是耶夫洛亲率的二百人,竟还有后续的三十条长船的四百余芬兰渔民。
可当这支混合船队进入墓碑岛做补给之际,干脆又引出一批瑞典人入伙。
已经是留里克规定的最后一日的,浩荡大军的抵达惊得商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当获悉罗斯王公主动对丹麦海域动武,事情就变得更为微妙。
商人们没心思做生意了,不如操纵船只跟着罗斯舰队的步伐去南方海域碰碰运气。
所以,站在使者兼话事人的斯温德的立场,他整个人都是崩溃的。可能这就是命运吧!罗斯人组织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巨大船队,或有五千之众冲向博恩霍尔姆。
岛民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全岛民众的人数恐怕都不如这支船队,如果罗斯王公愿意,他分明可以杀到丹麦去砍了丹麦王的脑袋。
可是王公留里克似乎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庞大的舰队已然奔赴南方,下一个目的地——萨列马岛。
既然事情成了这个模样,留里克觉得萨列马岛的那群老海盗也被闲着,令他们把自己的长船推到海里,固然对他们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有此机会一并入伙算了。
……
罗斯人的墓碑岛突然出现大型船队,罗斯公国几乎倾巢出动冲向丹麦海域,这是挑起对丹麦的战争吗?
当消息传到瑞典王比约恩的耳朵里,信息已经严重失真。
他有些懊恼自己不是这支大军的指挥者,想着彼此仍是盟友的关系当出兵表示一下,既然他们已经南下,事情就算了。
近年来墓碑岛愈发繁荣,罗斯人自成一体的贸易线路使得自己的比尔卡港都黯然失色。虽然梅拉伦湖的贸易经济以比尔卡港为核心,市场规模根本不能和罗斯比。
羡慕产生嫉妒,嫉妒萌生仇恨。一个恶念在他的心头转瞬即过又被立刻否决:“也许我可以趁他们空虚偷袭一下?哦!不!我若是这么干了,其他部族不会帮我,紧靠着梅拉伦人根本敌不过罗斯人的事后算账。”
他只得悻悻然作罢,继续过着自己的平静日子。但罗斯人不得不防,因为他无法保证愈发强大的罗斯不对瑞典的控制权产生浓厚兴趣。
这一问题本就棘手,罗斯人一直在比尔卡拥有酒馆,又公开销售铁器等物资,每年也是他们大肆用银币购买物资,每一年都能听说一些人离开湖泊移民罗斯的传闻。
奈何比约恩这个国王混得就是个盟主,他的权势来自篡位,得到的也是其他部族名义的认同而已。
似乎,他也只能看着庞大的梅拉伦湖被罗斯公国吸走财富和人口。
他,的确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