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恪站在南洋海运停靠在香港货运码头的大型货轮甲板上,说出他的想法,脸撇向东面的大海,湛蓝的海水就嵌在天地间的巨大蓝宝石。
“……”马文渠颇为惊诧,马家与南洋海运几乎是等同一体的,马家拥有南洋海运的绝对控股权,马家将资金投入锦湖商事,锦湖商事再将资金投入南洋海运,对马家来,似乎没有太多的区别。
所不同的事,马家将资金投入锦湖商事,换取的是一亿美元的债权,锦湖商事将资金投入南洋海运换取的是股权。
在亚洲经济不知道何时会回暖之际,债权投资承担的风险要小一些。
陈文聪等人也站在那里等待张恪的解释。
“站在这么庞大的远洋货轮上,我似乎能看到锦湖商事的将来能够依赖这些超大型远洋货轮走向世界,似乎能看到蓝色海洋洋面上的坦途大道,”张恪说道,不掩饰锦湖商事涉足海运业、将触手伸进全球物流体系的野心,“锦湖商事的目标是成为产业资源的协调者、组织者,而非控制者,希望更多的资源能凝聚到一起,凝聚成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我对海运业的未来也很有信心,锦湖商事不会追求对南洋海运的控股权,资金悉数注入南洋海运集团,希望能维持南洋海运集团在低谷期的发展规模;锦湖商事同时可以帮助南洋海运开拓内地的远洋运输业务来渡过当前的不景气时期……毫无疑问,内地通往世界的蓝色海洋通道将成为全球远洋运输最重要的贸易通道之一……”
“东海,仅东海联合钢铁集团工程扩建完成之后,新增的远洋运力需求就将达到每年四百万吨,”叶建斌说道,“内地的海运业,远洋运输能力极为薄弱,新增远洋运力过多的依赖于日、韩海运企业,并非我们希望看到的局面……”
东海联合钢铁集团的扩建工程还是徐学平在东海省长任上从rb拿到相当于十亿美元的日元贷款才成功实施的,两年工程建设,今年下半年就能建成投产,虽说正赶上经济危机,但是国内由于实施多项刺激经济的宏观调控政策,国内的钢铁需求还算旺盛。
锦湖在东海省内的影响力不容置疑,对东海联合钢铁集团的影响力更不容置疑。
虽然不奢望能比日、韩海运企业提高海运价格,但是能拿下东海联合钢铁的矿石海运订单,南洋海运就能维持当前的海运业务规模,甚至能加大在低谷期的发展规模;锦湖商事同样能将南洋海运因发展所新增的大型货轮订单带回给国内的造船企业,并促进造船企业向东海联合钢铁增加钢材订单……
锦湖商事就是要在现有体制下、利用国内深厚的人脉网络以及锦湖的现有力量,成为积极向产业渗透的大贸易商,发挥资源协调的作用。
陈文聪、马文渠等人这些天对锦湖商事的宏大愿景有所调教,却是这短短几句话对锦湖商事的宏大愿景有更深刻的理解,也能看到与锦湖商事的紧密合作能带给他们什么。
世间没有一厢情愿的恋爱,也没有一厢情愿的合作。
张恪同时应允,为了保证马家的权益,马家可以选择在一定年限后将对锦湖商事的债权转换成对锦湖商事的持股,也可以放弃该项权利收回本金与年息。
对锦湖商事的债权有锦湖商事对南洋海运的股权作抵押,马家甚至不用去考虑锦湖商事未来的偿还能力。
这个方案保证马家的资本金悉数流向南洋海运集团,并且降低了马家要承担的海运业前景不明朗的风险,最现实的好处还是锦湖商事有能力帮助南洋海运更顺利的渡过当前经济不景气时期――锦湖商事就借机一步将触手伸进海运业。
张恪出于大局的考虑,将锦湖将阻止印尼排华骚乱蔓延的功劳推给中央政府,这个善意的谎言不仅能迎得中央高层的好感,同样会让陈文聪、马文渠等人相信锦湖在国内有着更深厚的基础。
经历过印尼排华骚乱,马文渠、陈文聪等人虽坐拥巨亿财富,甚至可以说富可敌国,宅前宅后、出行入户都有保镖围护,但是国家政治势力之前,依旧有如风雨中的飘萍无依无靠,在不丧失对企业控制权的前提下,去抱一抱粗大腿,是很难拒绝的。
张恪临时提出的方案,的确能让马文渠砰然心动,马文渠当即表示会立即召开南洋海运的董事局会议考虑张恪的提议。
乘车从香港国际货运四号码头离开,从后视镜还能看见码头上堆栈如高楼的集装箱。
“国内为了摆脱亚洲金融危机对国内经济的影响,拉动内需,加强基础设施建设,这个政策是正确的,不过也会有负面影响,”张恪说道,“内需拉动起来,特别是基础设施的大规模投资,会使国内钢材、水泥等原材料的价格居高不下,地方政府与民营资本都会有投资钢铁产业的冲动与渴望啊……近年来许多新建的钢铁项目,多是利用rb的技术,对铁矿石原料的要求很高,国内铁矿储量虽然很高,但是铁矿品位很低,不能满足新增钢铁项目的原料需求,维持生产只能依赖对海外优质铁矿资源的进口。我以为今后十年,国内钢铁行业也很难摆脱对rb技术的影响,持续上项目,持续的增加对海外铁矿资源的依赖,而国内海运企业的远洋运输能力很薄弱,是短腿……”
说到这里,张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嘴角挂着无奈的笑容,说道:“似乎可以看到处处给人家卡脖子的未来啊。”
“即使处处给人家卡着脖了、处处给人家剥削,对国内一些人来说,人力成本只有美国四十分之一的十三亿人口,成了可以肆意挖掘的最大天然矿产了。”叶建斌颇为讽刺的说了一句。
孙尚义温和的笑了笑,他在考虑张恪描述的经济前景会给海运业带来多大的机遇。
当然了,没有经历过一遍,很难理解中国在十年之后对海外资源的依赖程度之严峻。
一方面是国内庞大的市场自身对钢铁有很高的需求,一方面全球制造产业向中国大规模的转移,增加了对钢铁的需求。九七年,国内钢铁总产量首次突破一亿吨,坐上世界钢产量第一的位置,但是九八年到零三年,又迎来国内钢铁产业的高速建设期,民营重型化是这段时间的一个鲜明特征,民营资本大规模的涌入钢铁行业。
零一年之后,国内钢铁产能就开始猛烈的释放出来,钢铁产量以高歌猛进的姿态增涨着,到零八年,中国钢铁产量超过五亿吨。钢材产量不仅稳居全球第一,还超过第二名到第八名国家钢铁产量之和。届时,国内仅钢铁业对远洋运力的需求就接近五亿吨,是原油远洋运力需求的三倍,需要此时的南洋海运需要五十家才能满足国内钢铁产业对远洋运力的需求。
“南洋海运虽说在马六甲区域远洋运输能力位居第二,但是跟全球的海运巨头,特别rb、希腊的几大运企相比,规模还很小,远洋运输能增涨个十倍,差不多才能对国内对海运的依赖产生明显的影响……”张恪沉吟片刻,将他计算的结果告诉叶建斌、孙尚义,“我们能对南洋海运的直接注资,跟对未来的需求相比,无异于怀水车薪,还要引导更多的资金注入南洋海运……”
叶建斌微微一笑,说道:“这不正是我们要干的活吗?”
成立锦湖商事之前,锦湖更多的还是在体系内部进行资源协调,成立锦湖商事之后,则可以在更广阔的领域发挥资源协调的作用,可以横跨产业,对之前影响不到的产业施加直接影响,将更多、更大型的企业紧密的联系在一起――这也意味着更大的权力。国内的现有体制还无法限制锦湖商事以这种模式对国内的产业施加影响、进行渗透,当然,锦湖商事的重心在外不在内。
张恪眼睛瞅着叶建斌、孙尚义,不知道孙尚义对叶建斌与孙静香之间的事情是不是有所察觉。
锦湖商事具体而微的业务工作由肖晋成、蒋薇、周一平等人各自负责起来,但是锦湖商事成立的目的就不是以发展稳定的业务为目的。孙尚义在东南亚华商群体里有影响力,而叶建斌对国内的体系以及锦湖现有的人脉网络操作起来如鱼得水,让他们两人共同负责锦湖商事应该是最适当的配合,只是两人中间塞了个孙静香,就有些诡异了。
张恪只能掩耳盗铃的无视孙静香的存在,再说建邺的青年公寓里还赖着一只让人头疼的小妖精,不过他人在香港,身边有唐婧,他只能将所有的心思都投在这小妮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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