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大门被推开,初鹿野大吾仍然是那身廉价的卡其色呢子大衣配衬衫,下身一条笔挺的西装裤。
皮鞋踩在毛毯上发不出任何声音,但雷厉风行的样子很自然就会让人脑补出踩在瓷砖上的“哒哒”声。
进了门之后初鹿野大吾便脱下大衣,随手递给身后跟着的岛田先生。
这个动作他做了几十年,闭着眼睛都不会递歪,岛田先生便很自然地接过那件大衣,挂到了玄关旁边的衣帽架上。
明日川起身站着,来人家家里做客得有礼貌,主人回来得起身迎接。
但初鹿野大吾却是一边松领带一边满目春光笑着,大手一挥说道:“坐!我这里哪来那么多礼节?又不是什么名门望族……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神谷君!”
明日川微微欠身,但没有坐下的意思:“理事长先生晚上好。”
“叫我叔叔就行,花沢啊,给神谷君冲过咖啡吗?我让人去买的新鲜咖啡豆就放在桌上。真不好意思啊神谷君,我平时一般喝茶,很少喝咖啡,你们年轻人都不怎么喜欢喝茶了吧?”
听见咖啡这几个字眼,明日川猛然咳嗽起来,初鹿野花沢则是面无表情看着他。
“神谷君怎么了?”
换下皮鞋,初鹿野大吾招呼明日川坐下,颇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没事。”明日川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只是呛到了。
岛田先生便十分会看眼色地端来一壶热水,将明日川面前那已经见底了的咖啡杯换掉,换了一盏新的茶杯,斟满了热水。
不确定对方喝不喝茶的情况下,岛田先生一般不会给对方沏茶。
虽然上一次有人来这里做客,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而且能让岛田先生亲自侍奉的客人也屈指可数。
明日川端起热水抿了一口,然后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初鹿野大吾。
他早就感觉出来了,这个男人跟自己真的很像,这套笼络人心的手段很明显但很实用。
很多时候那些小有成就的老板都这样,明摆着的客套和古道心肠,就是告诉你我想搞好关系。
不过……
初鹿野大吾这种层次的人,真的没有更深的考虑吗?
明日川按兵不动,决定见招拆招。
“我今晚来找理事长,主要就是想谈谈您今天中午说的……”
“先不谈这个,神谷君吃饭了吗?”
看初鹿野大吾的那个架势,居然还想去做饭?
“真是可惜,花沢的妈妈今天不在,不然一定要让你尝尝花沢妈妈做的饭。”
明日川一愣,他看了眼在墙上的挂钟。
六点半,吃个饭回去,应该不会太晚。
想必现在春奈也在和夜樱叔叔他们在吃饭吧?
“那就谢谢理事长的好意了。”明日川起身说道:“我能帮忙做饭吗?自认为厨艺还过得去。”
初鹿野大吾闻言喜笑颜开,大笑着说:“那正好,神谷君这么坦率让我很开心。我不讨厌熟络的人,一味地推脱只会伤了感情,那些亲戚推荐来的小年轻过来找工作,我给他们添水一个个的都不敢喝,一下午就那么正襟危坐着,拘谨得很。”
“连谈话都做不到落落大方、举止得体,可办不成大事啊。”初鹿野大吾感慨道。
明日川不接话,只是点头附和。
于是初鹿野大吾便眯着眼睛,转身去了厨房。
初鹿野花沢坐在椅子上依旧是那般慵懒的高贵,甚至还看起了书,一点都没有要帮忙做饭的意思。
也是,很难想象那个女人下厨房的样子,十指不沾阳春水用来形容她可真会太贴切了。
厨房中规中矩,当然指的是规模。
比一般家庭的厨房大得多,但远达不到酒店后厨那般标准。
不过不管是厨具还是餐具,就连锅灶冰箱之类都透着股奢华的气息,但唯独那张大铁锅,普通陈旧地不像是这厨房里的东西。
那就好比是一群青春活力的少年少女里,混进了个落魄的老者,他拄着拐杖手里端着破碗,但眼底却有着时间沉淀的沧桑。
或许那口锅已不再年轻,但初鹿野大吾每次看见它,都能让自己得到片刻的宁静与放松。
“神谷君会做什么?”
“家常的寿司拉面都能做,传统的怀石料理也拿手,不过准备时间太长了,不适合今晚的场合……中华料理也很擅长。”
已经围上围裙的初鹿野大吾闻言一愣,将手里的锅铲松开,然后给明日川让地方。
“请务必做中华料理……是麻婆豆腐吗?”
明日川苦笑一声,“并不是所有的中华料理都是……好吧,是麻婆豆腐。”
他也懒得解释了,看初鹿野大吾那略带期待的眼神,这带着偏见的麻婆豆腐他也只好做了。
不过所幸他还真会。
纯正的中国菜在日本其实是走不远的,当地的饮食文化存在差异,需要在菜谱里根据当地人的习惯略加改进。
反正川菜是肯定没人吃,太辣了,日本人印象中的麻婆豆腐其实也跟正宗的麻婆豆腐差得远。
正宗麻婆豆腐麻、辣、咸、鲜、缺一不可,而日式麻婆豆腐则要减少咸突出鲜,还得加一点甜度,辣度则是因人而异。
这是明日川转生以来通过无数道菜品摸索出来的道理,十分管用。
于是乎初鹿野大吾便给明日川打起了下手,让明日川感觉哪里怪怪的。
这真的是一个只手遮天的财团理事长吗?
真不是什么邻家大叔,家庭煮夫?
至少目前为止,初鹿野大吾表现的就像是一个正常的同学父亲一样和蔼,甚至给他一种错觉,初鹿野大吾其实是初鹿野花沢的厨师?
在处理豆腐的时候,这个男人终于开口了。
“神谷君在学校里过的怎么样?”
“如果理事长先生指的是学习生活的话,我只能说仁德学院是日本最好的高中学府,如果指的是别的话,恕我无法理解您的意思。”
明日川的刀功干脆利落,无数点数加持下的手法十分老练,看得初鹿野大吾不知道在想什么。
“哈哈,当然不是学习了,神谷君成绩优异,花沢早就跟我说过,我指的是感情方面……神谷君你如此优秀的一个孩子,一定少不了追求者吧?”
明日川眼神一凝。
终于露马脚了。
他一直在等对方问这个问题,接下来说不定还会问他和山崎亚衣的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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