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黄猗被孙策抽了两个耳光,脸上还没消肿,咽不下这口气,带着自家的部曲来报复,没想到一见面就被典韦放倒一个。看到孙策,他已经慌了,却没想到孙策这么客气,居然有意让出荆州刺史。
变化太快,黄猗有点反应不过来。可是听到“别跟妇人一般见识”,他顿时有遇到了知音之感,不禁连连点头,跟着孙策走到了侧院。孙策还没说话,他就拱手施礼,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
“将军,刚才一时气急,口不择言,对令尊不敬,我内疚得很。这不,赶来想给将军道个歉,却又赶上丈人弃世,也没来得及说。”
孙策笑笑。“黄兄放心,我这人不记仇。”
“将军胸怀,非等闲人可及。我家丈人将这重任托付给你,真是慧眼识人啊。”
“黄兄过奖了,前面说话。对了,刚才夫人说你不能做荆州刺史,却是为何?”
两人一边说一边向前走,声音越来越小,屋里的袁权虽然竖起耳朵听,却还是只听到寥寥几句。不过这几句已经让她清楚孙策没安好心,什么叫不记仇,当时两个大耳光可响亮得很。她本想起身去拦,可是一想刚才黄猗一听说孙策愿意让出荆州刺史就软了三分的腰杆,一种莫名的嫌恶油然而生,也懒得去管他,回头再问是怎么回事也就行了。
不管怎么说,能将黄猗安抚住也是必要的。黄猗之所以和她闹,正因为袁术嫌弃黄猗夸夸其谈,不肯让他做官。如果孙策真的愿意让黄猗做官,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见孙策向自己请教,黄猗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向孙策解释了一下任官之法,重点讲了一下三互法。其实孙策很清楚三互法是怎么回事,甚至可以说比黄猗本人还要清楚,但他还是听得很认真,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
“还有这么回事啊,怪不得袁将军不肯自领豫州牧。”
黄猗大笑,很有成就感。
孙策很失望。“照这么说,黄君岂不是既不能任荆州刺史,又不能任豫州刺史?”
黄猗也很尴尬,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说这么多干什么,先把荆州刺史印弄到手再说啊。“这……事急从权,也是有特例的。三互法并非古制,乃是孝桓帝所制,施行之来多有不便,蔡伯喈就曾经上书反对过。将军若是不信,待会儿等蔡伯喈来,你可以问问他。”
“这倒也是,待会儿我问问蔡先生。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个想法,不知道黄兄有没有兴趣。”
黄猗胸脯拍得咚咚响。“孙将军,我知道时局艰难,你我当同舟共济,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我黄猗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监军,愿意屈就吗?”
“监军?”黄猗露出几分犹豫。
“董卓派人侵夺南阳,武关一带很快就要大战,仅凭桥元茂是不够的,还需要增派援兵,去增援的将领能不能和桥元茂共事就成了一个问题。原本大家都差不多,袁将军若在,他指定谁是主将,谁是副将,没人敢有异议。我刚刚接手,资历太浅,门第又低,他们未必能听我的。黄兄是袁将军长婿,江夏黄氏又是名门高第,如果你做监军,从中斡旋,我想他们应该能给你几分面子。”
黄猗听了,连连点头,腰杆又挺直了几分。他觉得孙策说得太对了,他简直是最适合做监军的那个人。监军好啊,不用领兵作战,又能节制诸将,威风得很。
“如果孙将军信得过我,我愿意走一遭。”
孙策松了一口气。“有黄兄做监军,武关无忧矣。黄兄,依你之见,谁最适合统兵增援武关?”
黄猗郑重其事地想了想。“我觉得陈公玮最合适。一来他资历最长,又与将军不太和睦,留在宛城,说不得要和将军起冲突。让他增援武关,既可见将军对他的尊重,又可以将他调离,从容行事。”
孙策挑起大拇指。“黄兄不愧是读书人,思虑周全,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不过,他愿意去吗?”
黄猗傲然一笑。“将军,如果你信得过我,我愿意做将军的说客,鼓三寸不烂之舌折服之。”
“好!”孙策大笑,用力拍了拍黄猗的肩膀。“那我就把武关交给你了。”
黄猗拱手施礼,欣然从命。“敢不效命。”向后退了一步,昂首挺胸,转身就准备走。孙策一把拉住他。“莫急,反正他们待会儿都要来的。趁着这个机会,我再向黄兄请教一些问题。与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我以前真是浪费了太多的时光。”
黄猗满面红光,眉飞色舞,欣欣然有睥睨天下英雄之意。
——
周瑜赶到黄承彦营中,屏退众人,开门见山。
“黄先生,后将军伤重不治,已然弃世了。”
黄承彦皱了皱眉,却不惊讶。他知道袁术伤势很重,即使有名医张伯祖、张仲景师徒在,也未必能救他性命。他对此早有准备,看到周瑜来找他,他一点也不意外。
周瑜看在眼中,暗自赞叹。这前辈就是前辈,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不过,接下来这件事,他可能就不一定猜得着了。
“后将军临死之前,将大事托付给伯符。他还要伯符许下三个诺言。先生能猜到是什么吗?”
黄承彦眉心微蹙,沉吟片刻。“其一应该是与袁绍争锋,为他争一口气。其二应该是救回他的儿子袁耀,或者为袁耀报仇。这其三……我就不清楚了。”
周瑜一声轻叹。“他将两个女儿托付给了伯符,还要伯符娶他的小女儿袁衡为妻。伯符不应,他就抓着伯符的手不松,手腕都捏青了。”
周瑜话音未落,黄月英的脸色就变了。黄承彦看得真切,眼神一黯,摇摇头,苦笑道:“这袁公路,临死也不失路中悍鬼本色,连女婿也用抢的。”他顿了顿,又道:“他的眼光不错,孙伯符的确是块璞玉,奇货可居。不过孙伯符眼光很高,恐怕不是什么女子都能得他欢心的。纵使袁氏门第高贵,袁公路遗命难违,正妻之位无人可争,将来能不能琴瑟和谐也是不好说的。我听说,黄猗对袁权的怨言可不少。”
黄月英咬着嘴唇,眼神如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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