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2章后事
自踏入时空领域之后，石岚便再也没见过神王，一直有些担忧神王现如今的处境。
此刻突然收到了神王的传讯，她不免有些惊喜，当即赶往了神族腹地。
大殿之内，神王高居王座，面貌与此前相比，没有丝毫变化，容貌如玉，深邃的眸光之中，弥漫着淡雅如雾的星光。
“神王……”石岚躬身一礼，有心想问些问题，但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阳，当初我曾说过，如果你让注定的未来，发生了改变，我或许可以帮你回到未来。”
神王自王座之上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石岚：“现如今，我可以尝试送你回去。”
“您眼中的未来，发生改变了么？”石岚一怔，有些失措。
对于能否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她心里一直都没有多少把握，只是在尽人事听天命。
“未来没有发生变化。”神王淡淡开口，给出了一个让石岚极为意外的答案。
“那您方才所言是何意？”石岚不解。
听完了石岚的解释，瑶眉心紧锁，无视了那柄战矛，有些犹豫道：“不能留下么？为何这么急？”
“神王的精血可不是那么容易……”
“神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起源天不是已经……”石岚愈发困惑，一时难以理解。
石岚神情整肃，单刀直入，完全是一副照章办事的作态，与雪卿之间保持着极为安全的距离。
闻言，石岚挑了挑眉，略显意外，但也是直接开口答应了下来。
在她的身上，石岚几乎看不到任何属于魔族的特质，这太过罕见，几乎让她有了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前辈！”
“祝大圣得偿所愿。”
神王没有继续紧逼，而是抛出了一个选择：“离去，斩断与这个时代的关联，做你自己要去做的事，或者留下，与我一战，被我所杀，或是斩了我，看你手段。”
有朝日神君这一重身份在，人族或许还会念着神族恩情。
院中似落满银霜，遍地都是盛开的雪魔兰，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神王没有隐瞒之意，开口道：“我会与这些主宰一战，而后死于这一役，这便是我眼中所见的终点。”
对于即将离开这个时代的石岚而言，尽快解决留在此地的因果，是头等大事。
见石岚要走，雪卿连忙开口：“凝儿这孩子，对您仰慕已久，上次您匆匆离去，这数十载间，她时常会提起您，如果方便，您离开之前，能否再见她一面？以免她抱憾。”
“就叫罗刹吧。”
“神君留步，妾身有个不情之请。”
“晚辈告退。”
“未来还有人在等我。”
“除了血脉，你身上实在找不出一点儿像神族的地方。”
在玉皇与神王之间做抉择，石岚不会有半分犹豫，这二者在她心中的地位，没有丝毫可比性。
对于她自身而言，这一团精血已经没了意义，能在这里送出去，了结一段因果，也算是物尽其用。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属于自己的时代，在那个时代，她还有着许多割舍不下的人，还有人在等她回去。
“我知道，你是人族。”瑶不甚在意道。
“你要走？”
洛凝显然不想在此多聊，又一次将话题扯了回来。
起初，她来到这个时代，也就只是一个意外。
石岚摇头，打消了瑶的这个想法。
说到这里，瑶拍了拍胸口道：“你不用担心他，有我在，那小鬼不会早死。”
“那你……”
察觉到院中的动静，洛凝很快便踏入了院中，面色略显苍白，眸中却满是惊喜。
“这件事就不必告诉他了，我与他之间没有师徒的缘分，在他身上，我也没有花多少心血。”
“如果烨知道你是人族，他肯定会很高兴。”
“你如今的修为，距离主宰，只差最后一步，你所行之道，一旦跨入主宰境，会发生我无法控制的异变，对起源天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你可以自己选。”
神王摆了摆手，对于石岚的这个选择，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满意或是失望。
有些事，不做一辈子后悔，但做了又会后悔一生，就如同起源大陆破碎的那一日，起源天给他的选择。
“世上哪有那么多两情相悦的事。”
半晌后，她坐起身，神色认真道：“我要神王的精血。”
…………
“好说。”
以帝北辰的修为，孕育子嗣本就不是一件易事，若是用了什么秘法，对于身体的损耗只会更大。
首先，她便是要还上雪卿的那个人情，尽管那一战，雪卿起到的作用，只是试探，但承诺下的事，石岚不会出尔反尔。
突然之间变得如此仓促，让石岚有些始料未及，一年的时间太短，转瞬即逝。
…………
出了大殿，石岚第一时间寻到了瑶，将那一杆血色战矛交给了她。
瑶一声轻叹，眸中五味杂陈：“当初我听闻是父神亲自给你完成的成年礼时，我就猜到你的血脉应该有些隐秘。”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石岚一时愕然。
“举手之劳。”
如此轻松便解决了这个人情，石岚不免松了口气，她原本还担心雪卿会提更过分的要求。
“神王，能否告诉我一些实情？”
“你没什么亏欠我的，我其实很高兴。”瑶微微摇头，笑意柔和：“至少在离开之前，你愿意跟我说实话，与你相交，我从未有过后悔。”
如今凌阳局势平稳，以瑶的身份地位，应当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以防万一，石岚还是留下了这一枚救命仙丹。
洛凝连连点头，笑意灿烂，眉宇间看不到半分幽怨之色，仿若盛满了阳光。
“我还有件事想告诉你。”石岚没有多言，将玉匣直接塞进了瑶的手中，而后带着些许犹豫开口：
“我并非神族血裔……”
“我即将离开凌阳，会去很久，走之前，便想来看看你。”
“我一切都好，只是听说最近与半神族之间，又起了战端，北辰也是时常见不到人。”
这团精血自然不是来自神王，而是后世之中的夏。
瞥见石岚皓腕之上戴着的手环，她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
…………
“当然，若是不便……”
神王恢复平静，面容之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淡淡开口：“给你一年时间善后，一年之后，我送你回未来。”
每每想到此处，石岚都是感觉一阵头疼，如果说对于神族威胁最大的，只怕就是人族。
话至半途，戛然而止，一团脸盆大小的精血自石岚的掌心涌出，映入了她的眼帘。
“这……”
雪卿斜卧于玉榻之上，身披轻纱，周身线条似水，每一寸透着化骨的妩媚，石岚突然造访，她的神情中也看不出丝毫意外，语调慵懒道：
想了想，石岚翻手取出了那一枚雪魔兰编织而成的手环，戴在了手腕上。
如此爽快的态度，倒是让雪卿有些摸不着头脑，生出了些许疑虑：
“北辰他本就不喜欢我，娶我也只是因为我爹是魔族大圣，我跟他之间，没有那么多的恩恩爱爱，儿女情长。”
“又有了？”
“有些事你要斟酌判定，不能全由着帝北辰。”石岚微微皱眉。
“你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更何况，你若是再进一步，到时我可能会帮玉皇杀了你。”
“你我自此两不相欠。”
…………
石岚沉默良久，呆立于殿中，半晌无言。
每个生灵，在一生的关键节点之中，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神王面色复杂，眼底星光黯淡：“但有些时候，不后悔只是因为无法后悔了。”
雪卿自玉榻起身，躬身一礼，分寸感拿捏的恰到好处，即便石岚一直抱着些警惕，心底也是缓和了三分。
石岚后退了半步，有些失神，那种局面，她自然不想看到。
“自起源大陆至今，我做过太多抉择，从未后悔。”
“我选回去。”
神王语调渐沉，眸中多出了几分锐利：“我不想背叛起源天，同时也不想杀你。”
神王微微摇头，沉默不语。
石岚无视了天地间笼罩的法阵，跨入了一间偏殿，来到了雪卿面前。
再进一步，她或许就能彻底杀死他，给他一片安息之地。
“神君有何贵干？”
如果有可能，他其实更希望石岚能够选择留下来。
她人族的身份一旦暴露，神族与人族之间本就脆弱的纽带，会瞬间消失，本就薄弱的信任感，会再度回归此前的状态，甚至更加恶劣，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情景。
“我借凌阳天地之力，意通起源，看到了自身的结局，也看到了凌阳的部分未来。”
“前辈，我想给这孩子讨一份福缘。”
“前辈，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吧，也算是给我留个念想。”
雪卿一时失措，有些手忙脚乱的接过，一阵检查后，愈发茫然：
“当真是王血……还如此精纯……”
“前辈，我都明白的。”洛凝微微摇头，白皙如玉的脸上依旧挂着笑意：
那时夏的修为，也已是彼岸巅峰，跟神王自身的精血相比，虽然有不小的差距，但仍旧是王血。
石岚没有道出其中内情，翻手自虚空中取出了一枚玉匣，递入了瑶的手中：
“这一枚九转凝魂丹，你切记收好，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哪怕魂飞魄散，它也能救你一命，助你还阳。”
对于神王精血的用途，石岚同样没有多问，随意抬手一礼，便准备离去。
神王即将迎来大限，虽然凭借神族如今的力量，应对其余各族，没有丝毫压力，最大的敌手，已经被封锁在了禁道神纹之间，但妖魔二族不能深信。
“去吧。”
“神君走的如此匆忙，想必是出了大事，妾身就不多过问了，在此祝神君一路顺遂。”
这一团精血，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自然不可能对这个时代产生什么影响。
“后来你花那多么心血扶持人族，不遗余力，甚至不求丝毫回报，表现的太明显了，此前我只是不敢确定。”
石岚微微摇头，没有拒绝，转身迈步，踏入了一座庭院。
瑶上前轻轻抱了抱石岚，附在她耳畔，轻声送出了神族最崇高的祝愿：
“永别了，我的挚友，愿起源天能护佑你远航。”
石岚一怔，瞥向洛凝小腹，魔族孕期很长，至少在十年之上，距洛凝上次产子，最多也就过去不到十载，对于洛凝而言，这是怕是不小的负担。
凌阳北域，天麓古城。
如今，他把这个选择，交给了石岚。
“离开凌阳？”雪卿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陷入沉吟。
看着眼前的九转凝魂丹，瑶有些不解，这种保命的神丹，到她寿元将尽的一刻，也不一定能用得上。
神王凝望着石岚，一字一顿道：“你要与我为敌么？”
“起源天已经察觉到了你的存在，或许会通过源晶碎片示警，想杀你的主宰，会有很多，包括玉清在内。”
还有……人族……
石岚换了个说辞，含着一丝淡笑：“近来如何？”
重头来过，从古至今都只是一句空谈。
“抱歉。”石岚怀着歉意开口。
临行之际，石岚还是忍不住回身，开口问道：
“您的大恩，晚辈无以为报，可有其他嘱托？至少让我再为您做些事。”
“我想做的事，在起源时代，便已经做完了。”
“我即将离开凌阳，此生不会再回转，来此地还你人情。”
洛凝叹了口气，眼中含着一丝无奈：“谁让我的意中人，眼里只有宏图霸业呢。”
“何至于此？！”石岚有些无法接受：“这是我自己的事，您何必插手？再给我一些时间，我或许就能杀了玉皇……”
洛凝忽然开口，指了指小腹：“您给这个孩子起个名字吧。”
“你自己留着不是更好，我拿了也派不上用场。”
石岚想了想，含着一丝淡笑开口，临近回去，曾经的记忆反而在脑海之中的愈发清晰。
“我有个弟子，就是青鬼罗刹一族，修行天资不算强，但胜在勤勉，性情谦慎，况且你不善杀伐，性情柔善，多一尊罗刹护身，也是好事。”
“罗刹……帝罗刹……”
洛凝喃喃低语，眼中溢满了柔光，颔首道：“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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