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惊喜!亲爱的梅林
坠落,他在坠落,就像滚雷一样坠落。
咆哮在空中回响,褐色的烟霾环绕成倒立山峦般的烟尘柱,遮住了整个世界。沙尘暴将地上的树木扯碎了,将它们扯进山一样高的飓风。到处席卷的沙砾仿佛长着一百万枚獠牙的魔怪,发出狂笑,用巨大的脚掌到处奔窜,肆意地变幻形状,用邪恶的声音撕咬着大地上的一切。此时此刻,连西斜的太阳也被尘云遮蔽,化作一颗愤怒的红色眼珠。
但这一切都在他的意识中向后退去,在他眼中模模糊糊地闪着光,逐渐褪色,只剩下莫德雷德满含杀意地跟着他下坠。
他们在下坠中奋力挥舞手中长剑,剑刃破风,咬合,盘旋,再次咬合。雷鸣般的钢铁交鸣震荡着空气,就像旋转交错的几何图形,划出刺目的折线。他们像两头野兽在互相撕咬,让钢铁填满了四周每一丝空隙,在难以察觉的瞬息中伸展,触摸,探寻,击碎破裂的空气,接着两剑猛地相交,余波在沙暴中撞出巨大的空隙。这是力量的比拼。
“一切结束之前!”她狠狠下压着剑柄吼道,“你会害怕的,萨塞尔,你会跪在地上向我求饶的!”
“我杀过你一次。”萨塞尔咧开水坝闸门般的赤红色下颌。他的眼珠通红一片,獠牙和鳞片融为一色,声音变得像是锉刀刮擦钢铁。
他可以清楚看到莫德雷德眼中龙一样的瞳孔了,还有她嵌入牛角盔的犄角。他知道她是个形变者,他不是没有杀过这种生物,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不朽者撑起来的野兽......
“你和你疯狗一样的裁判官就是一丘之貉,疯狗!”莫德雷德嘶声道,“公狗配母狗,真是艺术啊,是不是?我要放野狗去咬你们两个的尸体,让你们在野狗的腹中好好再爱一次!”
萨塞尔不为所动,漠然地盯着对方。头顶巨环山脉般的浮空要塞距离他们越来越远,沙暴的刺耳尖叫在空中回响,下方无数恶魔伸展着翅膀,在咆哮,在狂笑,围拢着盘生的非自然的古树和荆棘倾泻怒火——成千上万对翅膀。
但他们之间只有钢铁和呼吸,还有扑面而来的大地。
呼吸。
然后就是坠落。
他和莫德雷德携带着难以置信的巨大动能下坠,拍在如木板般平坦的大地上,浑身闪烁着狂暴的光芒,好像跳水似得猛砸入地底深处。他在一瞬间将意识连接到死寂的大地深处,吟唱出亵渎的词汇。漆黑的岩块在他身下凹陷、粉碎,尘埃抖动着升上半空,平原如山脉般连绵拱起,接着碎裂开来。萨塞尔周围浮现出鬼魂般的墙垣。浑身比太阳还要明亮的光将莫德雷德冲出几百米远......闪烁的熔岩在她脚下爆开,把地面化作沸腾的黏稠流体,拱起的山脉如神明蜷曲的巨手一般朝她狠狠坍塌下去。
然后淹没在闪亮的龙焰当中。
铺天盖地的爆炸。
只用了几个词,他就扯碎掉飞来的巨石,踏上半空,跨过凹陷的大地。磅礴的龙焰如火山爆发席卷着上升,他朝化为粉末的岩石汇成的尘雾中看去。
“萨塞尔!”莫德雷德还在咆哮。
莫德雷德的剑刃上燃烧着比太阳还要明亮的光芒,连接着天空和大地。
“萨塞尔!”
这光如滚雷般落下天穹,随着亮光一闪,携带着海啸般的轰鸣劈碎了他脚下的大地。它用雷鸣般的爆炸怒号着,闪烁着,让沿途数百米的破碎平原化为深渊,让岩石在挤压中朝两侧拔地而起,让沙尘暴熔化成碎玻璃状的浑浊晶体。这光冲刷着他的多重隔绝术,把它们一个接着一个扯碎,就像是大锤砸碎弧形的玻璃。它把四周的烟尘柱烤作沸腾的熔炉,把沿途的地面蒸发作波涛翻滚的赤红色大海。
莫德雷德踩着狂暴的音啸朝他直扑过来。
萨塞尔身上的上百个伤口都流淌着火焰,渐渐地渗出刺眼的淡蓝色。魔巢在他体内尖叫,被迫束缚着无形的触须,迷道之门在他灵魂中一扇扇推开。他很少如此肆意地释放迷道力量了,很少......
“下胡德之路去诅咒我吧,小鬼。”
彻骨的冰霜在他眼中和咽喉中流淌,在他的血管里诡秘地舒展着肢体。黑巫师张开双臂,黑发迎风招展,仿佛是要拥抱苍穹上血红色的太阳。耀眼的光芒从他眼睛和嘴巴中流出,咒语如雷鸣响彻天空。飓风席卷,大地不断用灰白色的气流凝聚出塔楼般庞大的臂膀,朝莫德雷德覆盖过去,试图束缚形变者闪动的怒火。越来越多沙暴和石块被卷入空中,落在飓风凝聚的臂膀上,瞬间化作灰烬,苍白的龙焰在破碎又重组的过程中不断抽搐......
然后他感知到了完全不同的迷道力量,生命......被驱使的生命,被驱使的——
痛苦拉扯着碎裂的地脉,而大地深处的一切都在推挤着它的躯体。然后它碎裂开来。犹如沸腾熔炉的大地裂开了,裂成了许多块,绿色的卷须破体而出——无数绿色的卷须——它们铺天盖地地覆盖了一切,像蛇那样飞快地伸来,探向太阳所在的方向。
大地的痛苦在逐渐消褪,某种神秘的感官从卷须涌向草叶,再爬上沙暴中破碎的树木。它是树木,是草叶,是藤蔓,是雨露,是轻风,是腐烂的土壤,甚至是生命本身。
它自地脉中汲取生命,蓬勃地生长,它扎根大地,却拱动着穿透飓风,熄灭烈火,一路上将沿途的狂暴魔力吸收与消化,回馈作更加昂扬的生机。
某种乐曲自大地深处升起,自然的乐曲,昂扬的乐曲,生机的乐曲,似乎整个地脉都随着这凭空出现的乐曲焕发了生命,仿佛这铺天盖地的绿色卷须每片绿叶和每根藤蔓都用尽全力奏响某种曲子。萨塞尔隔着遥远的视线望到了他,望到了梅林·安布罗修斯。悠扬的乐声环绕着他旋转,连空气都被浸染为深邃的绿色,连炽烈的火焰都只剩下微弱的火苗。
飓风在平息,熔岩在熄灭,沙暴被卷须吞噬,但那乐声,生命本身传出的乐声,它就像高山的岩石在鸣响,就像大海的浪潮在歌唱......
然而第一缕接触到萨塞尔的绿色卷须却被冻结了,僵硬地停止,化作晶莹的寒霜碎屑,扬上天空。
“惊喜!亲爱的梅林。”他狂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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