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杀机
戴安娜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喝掉了这东西。很粘稠,而且极其苦涩,她的喉咙在翻滚,感觉自己在生吃青草。
苏西仍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在为自己示好的结果感到不安。
她是这么表达好意的吗?也许在苏西看来,蠕动的眼镜蛇和浑身是毛的蜘蛛也是示好的一种?戴安娜揉着自己的喉咙,感觉生活再次让她体验到不可思议,或者说,黑巫师们都这样不可思议吗?
但她能隐约明白,尽管苏西·曼芭芭拉看上去孤僻而且难以相处,事实上也很难以相处,而且总是表现得极其冷淡。可实际上,这女孩也有会为似乎没有着落的友情感到不安的一面,只是大部分人都很难从她毫无表情的视线下观察到这些细节罢了。价值观。是价值观的差异让苏西看上去如此乖僻。
但是,戴安娜想,尽管苏西是黑巫师,但她和萨塞尔那种已经形成完备价值观的人不一样,她只是在小时候被动的接受了黑巫师的教育。也许,只是也许,我能通过适当的开导让她不那么......
“苏西——”戴安娜开口,却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她本想说点什么,却看到苏西手腕上那条明显很奇怪的眼镜蛇——她正把蛇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就像是逗弄家养的猫一样——这在我看来极其怪异的行为,在她看来,其实很正常吗?那么,是我太过狭隘了吗?
这是个艰难的时代,毫无疑问,也许如今只生活在这座学院中的学生们很难感觉到,但他们不会永远在这所学校待下去,也总有一天会直面这冷漠而又无情的世界。帝国的新女皇一手引发了新的战乱,光明神殿的扩张也变得更加狂热,神明在最黑暗的迷道深处遭到亵渎,女王的养父成为孽物们寻找光明之子的祭品,降临之年的预兆也像噩梦一样在她脑海中重演......
这是我生活的时代。一切都发生在当下。
简直不像是真的。
我这一生,也许都无法再看到和平了——既然已经这样了,为什么我又要要擅自决定我眼前这两个人的生活方式是错误的呢?是因为我在她们身上看到了萨塞尔的影子吗?
“好啦,我知道味道很糟啦。”苏西避开她的盯视,“明明薇奥拉说味道还能接受来着......你别这样老是直直地盯着我啊......”
“苏西,抱歉,我的意思是——”戴安娜刚开口想说点什么,但被接下来的声音打断了。
嗥叫和崩塌声打破了宁静,那是比狂躁的动物更加嘶哑刺耳的叫声,还有墙壁倒塌的声音。几声人的尖叫穿过夜空。声音撞在无形的壁障上,继而则是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苏西的瞳孔缩起来,像是野猫陷入了戒备。“揭示术全部被触发了。”几乎是同一时间,戴安娜看到苏西把躺在被窝里的薇奥拉抱起来,背在背上,声音则变得相当低沉。
脚步声。沉重的脚步声。
戴安娜看到门猛地向外拉开,一个全身披甲的人影随之踏入。
“这位是......阿斯托尔福先生?”
“原来你还认识我呀?”骑士推开一丝面甲缝隙,稀薄的月光照亮他紫色的眼眸,“但是没时间多闲聊了,马上从窗口跳下去。”
戴安娜冲过巷道拐角灰暗的阴影,眼看稀薄的月光穿过头顶相互交错的铁丝,穿过在风中簌簌作响的衣物,落到满是泥和缝隙的黑砖道路上。薇奥拉还在苏西背上睡,但苏西似乎不知疲倦,用戴安娜未背负重物时也没法达到的速度奔跑着。她们两个跟着开道的阿斯托尔福穿过巷道,绕开坑坑洼洼的垃圾堆,跌跌撞撞地跳下陡峭的台阶,又手脚并用地爬上梯子。
她觉得自己还是能听到蠕动和惨叫的声音。
那些睡在下城区角落的无家可归者......
还有那些东西。那些从噩梦中追出来的,那些在梦境和现实重叠的地方行走的孽物......它们是黑巫术的造物吗?
她看到了什么。一个闪烁着幽光的鬼影在墙壁缝隙上动了一下,接着沉入地底,就像是船只沉入海面一样。
很难形容那是什么东西。通体黑色,躯干臃肿,看上去像是浮尸涨起的肚皮,而且挤满了闪烁着幽光的囊肿水泡。它有蜈蚣似得上百只弯足,均呈现出一节节相互分离的黑色弧形——光滑而且完美的弧形——末端尖锐如针,表面黑到发亮,仿佛是精心打磨的暗色钢铁。
“hallucigenia,用通用语说就是怪诞虫,”她听到苏西对她说,“那是梦境之海深层的原生物种,体形小到沙砾大到一座村庄,即使是本原岛屿上也很难见到!你到底在迷道里招惹了什么?”
“我很想向你解释,但更不好的东西在往这边汇聚。”戴安娜好不容易出匀出口气,“我们必须找个安全的场所,——不是藏身地,是能保证我们安全的地方。”
“你们的学校怎么样?”那位在回卡斯城的路上和她有过几面之缘的阿斯托尔福先生问道——语气还是和过去一样,毫无紧张感,“我早就说过你们奇怪的实验会招来不好的东西啦!现在教堂一楼的墙都塌了,负责看守的人却又是我,可是我真的没钱赔偿了!”
“你是说传出新生下落不明事故的学校?我宁可指望我们脚下的集会所黑市。”苏西这时也不忘记讽刺。小黑巫师努力用法术的丝线把自己吊起来,越过比两个人还要高的围墙。她脚下打了个趔趄,差点在泥水里滑倒,拉住戴安娜朝她伸去的手才保持住平衡,另一只手还紧抓着薇奥拉的胳膊。
“集会所入口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戴安娜把她拉起来。一阵无法控制的心悸抓住了她,她深吸一口气,压住喉咙深处的刺痛,扫视越过围墙后两侧幽深的巷道,“我们来不及去那里。”
“那我们该——”
“tiyafs!”
咒语。骑士先生的咒语。
戴安娜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臂,剧痛扼住了她,周围的月影在恐吓她,在有实体的建筑中蠕动的怪诞虫也仿佛咬住了她。灰白色的虚幻弧线穿透了骑士先生念出的幻影屏障,就像是刀锋撕裂纸张。她倒退一步,盯着钻入自己手心的丝线。
这东西会勾出人类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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