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贞德所见
千禧年一四五八年,夏,卡萨斯平原,查吉纳。
不管脚下的路和过去相比偏离了多久,她前进的方向终归是一成不变的。贞德早就知道这一点,并深以为然。私人感情终归只是私人感情,不管和萨塞尔一起待了多久,这一切因缘际会都不会使她该做的事情产生任何变化。而这正是她现在站在这片战场上的原因。
查吉纳,港口要塞城市,靠北是内伽海峡,四面都是深不见底的护城河。查吉纳要塞称不上是古老,在凯撒卡里古拉的时代由帝国法师们用巫术和巨大的人力所开掘,但仍被称为‘破军关’,因为它曾在碎月之年挡住了自由之城的两次反扑。环绕这座要塞的人工河道或许已经很难称为‘护城河’了,将查吉纳称为坐落在巨湖中的山脉反倒更为准确一点。
攻城战。想到这个贞德就忍不住感到厌烦,特别是对于这种法师们参与过铸城的堡垒,它们总会像绞肉机一样吞食掉数不清的士兵,并留下满地发臭的尸体和折断的兵刃。而这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漫长到需要巨大的消耗和补给。
他们需要补给,和一些抱有侥幸心理的贵族不同,贞德已经对第三军团陷落在阿拉斯山脉的补给和辎重部队不报任何希望了。很多人和她抱有同样的看法,其中就包括苏拉斯摩将军和他授意过的几位属下,以及卡斯城的格尔多图斯。
于是早在围城战开始前,一些大贵族就组织军队离开查吉纳,带领手下的骑士团以及统帅拨给他们的几千名雇佣军和野蛮人,还有萨伊克集会所的部分法师们,在此地散开,去扫荡查吉纳附近卡萨斯平原上的其它地方。
这期间不可避免的伴随着流血冲突——可至少在一开始,称不上是耸人听闻的地步。
贞德在山坡顶端勒住马,俯瞰脚下木板一样平坦的原野。这是上千米高的断崖,朝两边一直延伸,直到消失在行将渐熄的落日余晖深出。几条流入内伽海峡的河流在断崖底部流过,蜿蜒着穿过黄昏下如血一般的平原,夕晖在河水中闪耀。
同样闪耀的还有在缺少保护的村庄中升起的滚滚浓烟。
在大部队散开扫荡卡萨斯平原的过程中,自由之城的军队最先遭遇那些当地居民都恭敬地聚集起来,远远地看着他们,不让小孩发出任何声音地关在屋中,甚至连狗都套上了笼头,栓的紧紧的。他们是古老的民族,除了历史学家之外早就没多少人记得的民族,他们在被罗马人征服前是自由之城下属的民族,而在自由之城推翻王权之前则是阿拉桑王国所属的民族。这些人为入侵者——曾经是统治者的入侵者——献上粮食、酒浆和干面包,填饱士兵们因限制补给而导致的饥饿的肚皮。很多时候,他们甚至会主动献出自己的儿女或妻子来满足他们的欲望。
连自由之城最残暴的贵族也对此无话可说,只是摇着头感慨,自称明白了这些人为何能活得如此之久。
这些人也是唯一没有遭殃的那部分居民。
第一座抵抗了入侵者的城镇是阿拉斯山脉山脚的塔林,也是军队遇到的唯一一座有城墙和施法者驻扎的城镇。城镇中有声望的长者担心自由之城的军队长驱直入会制造暴行,要求率领这部分军队的刚戈卡帕——格尔多图斯的心腹——保证他们的安全,才能放他们进来强行征粮。然而刚戈卡帕对这些老人毫无敬意,也没有丝毫谈判的想法,直接下令强攻。这次攻城没花费太大力气,至少比卡萨斯平原腹地那场大战轻易的多。
在这之后,卡斯城的军队制造了一场灭绝性的屠城,用来宣泄他们在卡萨斯平原遭遇战中遭受的死亡和聚集的怒火,即便婴儿和妇孺都没有得到幸免。在从城中掠夺到足够的粮食后,士兵们把强-暴过的尸体随便丢弃到街道上,和这座城镇一同焚烧一空,就像是在回报那些焚城者当初对他们赠送的礼物。
据称几位统帅因这件事而大吵了一架,格尔多图斯称此为他们卡斯城军队的历来传统,如果不用屠杀警告那些抵抗的城镇,事必会在此后制造更多‘在他们忠诚的士兵中产生不必要牺牲’的抵抗。据贞德得知,刚戈卡帕把在‘屠杀和强-暴的过程中因居民的反抗而裸着下身死去的士兵’统统上报为‘在攻城战中英勇牺牲的烈士’。
然而就在统帅们再次骂成一团的时候,更多劫掠的回报在两天通过伊吉萨·克里加特斯的情报部队传回。在清扫了附近的几个小城镇和要塞后,征粮军队开始清扫包围线内的所有偏僻的角落,主力军团则满怀着杀意到处宣泄怒火。无数罗马领土内的村庄在劫掠一空后又付之一炬,拥有城墙的小镇一旦拒绝打开城门就会被当场攻陷,失去理智的屠杀和奸-污比比皆是,数不清的平民、村妇和孩童被赤身裸体挂在随便竖起的木桩上,任由暴晒风干和乌鸦啄食——据称,这种仪式是为了取悦战争之神,以便祈求它的保佑。
自由之城的贵族们用战争中没有无辜者这个借口将内伽海峡沿岸的聚居地统统血洗一空。
在这些几乎已经放弃管束的暴行里,最为倒霉的或许是语言和沟通导致的误解。
苏拉斯摩下属的莱维人黑塔斯,下令进攻查吉纳北方附近一座叫契卡沙的城镇。然而黑塔斯的翻译官却在这天因醉酒译错了契卡沙送来的降书,这个有亚巨人血统的萨满当场杀死了直到死去还一脸茫然的使者。在莱维人的巫术加持下攻破城门后,萨满的属下们杀气腾腾地冲进大街小巷,砸开房门,拖出尖叫的居民,不管是不是无辜者,都无一幸免。
据称黑塔斯本人喜好特殊,在把因语言不同而无法沟通的总督用图腾柱砸成肉泥后奸-污了他面貌清秀的小儿子,在剧痛的号哭中把这个年轻人一直折磨到死去为止。
之后,杀戮本身仿佛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伴随着劫掠扩散的到处都是,原本说好的占领政策则无人提及,大开杀戒的原因也没人再关心。如果萨塞尔在这里,也许会告诉她,流血只要开始便再也难以收住,贞德想——看着在燃烧中变成废墟的村庄——漠然地想,也许这也是他口中所谓人两面性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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