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轿子
最终,他们来到一个宽广的圆形广场最外圈。
在这广场的四面,此时已经黑压压地聚满修道士,那渐渐停息的银白色的矛刺和刀刃,在血光映照下,发出不详的铜箔色回亮。而在圆形广场的中心向外,几十条主干道上,是数以百计千计的血肉战车——都用剥皮的生物肢体搭成,血肉模糊的腹腔吹成的浮升水母、腹部剖开车厢的巨型多足蜘蛛、用痴肥胖子的身躯和手臂搭成的蠕虫、和各类亵渎而诡异的望不到尽头的畸变体。
低沉压抑的祈祷声,充满憎恶感和外神审美的血肉战车及畸变体的嘶啸,交相融合。
到处畅流着可怖的洪波,到处都是猎奇可怖的狰狞怪物,到处都是锋利的刀光剑影。
从广场的最边缘角落向四周张望,此情此景,此声此音,明明充满了诡异可怖令人毛骨悚然的孽物,可你却不由得能感受到一种力量,一种无可测量的威严,同时也被这壮观的一幕震慑到无法呼吸,甚至于连呕吐和反胃的情绪都在灵魂中全然消失了。
嘈杂的声音越来越低。
在这渐渐趋于死寂的广场,修道士们的军队排作无声的阵列,整齐划一,精确的如同机械;他们长矛如林,刀刃如山,剑锋如树,就连肌肉里,也插着或长或短的锯齿刀和匕首;材质犹如人皮的黑袍裹住他们全身,只现出需要以匕首或是铁钩承受痛苦的裸露肌肉。
可怕的寂静,只有偶尔响起的畸变体嘶啸打破这一切。
戴安娜挪到他右手边上,那张皱缩面孔掩盖下的眉头蹙起,露出不安的神色。她通过交织的睫毛注视着广场中央,她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我们会等来什么东西?”戴安娜问他。
“你唯一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祈祷我们等来的不是神明。”
“我明白,因为神明会把我们揪出来当做祭品......”
她在担忧的似乎不只是自己的死亡。还有其它位于死亡之外的东西。
“你似乎又有点过于悲观了,”萨塞尔说,“就在刚才,你明明还对一个只认识了一天的年长者人身攻击。”
戴安娜似乎叹了口气,“那我向您道歉,萨塞尔先生,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已经认识你很久了,而且都是不怎么好的印象。”
萨塞尔想耸耸肩,不过理智告诉他,还是不要做小动作为好。“你有没有问过自己,如果你真的能活着出去,你还会像往常一样去法师学校吗?”他很随意的问道。
“会,如果我不能接受完整的教育,那我未来会走很多弯路。我必须要顺利毕业,除非我想当一个半吊子法师去底层浑浑度日。”
“这也是你的长辈告诉你的?”
“不,这是我阅读家族文献和记录后明白的。”
萨塞尔眨眨眼。“你的家族不能帮助你完成这一切吗?”
“不,家族不能引导我完成所有的东西......而且......”
她在犹豫。因为某种他不具备的观念而产生的犹豫。他能感觉到。
他觉得这个心理早熟的女孩很有趣,不过,现在还不适合翻阅她的思想。
“每个人都有小秘密,不是吗?”萨塞尔告诉她,尽管他自己也不相信他自己的话,“不需要透露每一件事,因为保持神秘感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从她灵魂上打开一个缺口或许会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一个能让我把手伸进去的缺口。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想必她会在法师这条路上走的很长,长到难以想象的程度;她很优秀,所以早早下注是个值得一做的事情。
当然了,萨塞尔无聊的兴趣来的快去的也快,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把这件事给遗忘掉。
他们表现的就和其它修道士一样,只是默默的低头作出祈祷的神态。萨塞尔感觉他们俩就像在黑暗的森林里等待,仿佛是棋盘上的两片阴影。
“我明白,萨塞尔先生,”戴安娜答道,“就像您也不需要告诉我恶魔化和这个迷道的事情。”
她接受了我帮她找的理由,就像在天平两端加上了同样的砝码。不过她早晚会明白,如果突然抽走一侧的砝码,这座天平可是会一不小心因为失去平衡而翻倒在地上的。
萨塞尔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无聊。
这都是恶魔化的错。
他开始注意像是要迎接皇帝的平民一样分开的修道士队列。
“真的有什么东西来了,”戴安娜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投向远方跪伏在地的修道士们,“准备跪拜吧,萨塞尔先生,您是个理智的人,想必不会说出‘我绝不跪拜外神和它的崇拜者’这种让人发笑的话吧?”
“或许我会气的跳起来攻击那东西呢?”
“您的幽默感已经有些过时了,就像您自己一样。”
“你早晚有一天也会过时的。”萨塞尔承认。
他们随着修道士们一同整齐的向两侧分开,恭敬的跪伏在地上,额头触地。
长久的沉默,直到隆隆作响的沉重脚步声接近他们。
萨塞尔扭过脖子,发现戴安娜也在注视队列中央前进的东西。
一群气质阴沉的修道士围成一支整齐的队伍——或许他们是阶位较高的那种。在修道士们的队伍正中央,两排赤裸的、剥去皮肤的奴隶排成矩形,抬着一顶露天的轿子——足足有一个大厅那样宽阔。
那宽阔的轿子越来越近了。它停一下,往前走几步,然后又停下。比人群头顶都要高的菱形基底使萨塞尔没法看到上面乘着什么东西,只能看到一群群造型诡异的少年少女围绕着轿子飞行。
他们像是在笑。
那些姑且成为少年少女的东西,他们穿着精美的丝质上衣,俊俏的小脸颊涂满白粉,肤色犹如蜡制的惨白尸体;他们的两只手臂从肩部往下,都是三四根漂浮的红色触手,颜色犹如饱满的人类大肠;他们的每条触手都有数米长,在空气中俨如是漂浮在海里的水母触须;最明显的特征是——他们没有下半身,只有几串裸露的肠子挂在下面,俨如是风干的萎缩附肢。
萨塞尔决定把这些恶心的小东西称为小畸变体。
萨塞尔看到修道士们随着轿子的经过起起伏伏,活像是一直巨大的黑色蜈蚣。然后他看到,一只肥硕的、尸白的手伸了出来——那只手捏住一个小畸变体,就像捏住一只小鸡崽子。
轿子上方传来咀嚼的声音。
戴安娜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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