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惨绿色的眼睛
“我只是一只使魔,负责监视外来者,对这所屋子有所了解,”那只黑猫用雌雄难辨的稚童嗓音开口说,“可如果如果您想问主人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主人到底是什么。”
贞德拿冷漠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手中的猫,然后嗤笑一声。她完全不理会黑猫的发言,直接转头问萨塞尔,“黑巫师,你有准备控制心智的法术吗?”
“我不确定是否能够成功,不过可以一试。”
“那就好。”裁判官点头。
她用五指扣住猫的脑袋,并将它抬起。那只猫无可避免的——眼睛迎上了萨塞尔的目光。宽阔阴森的走廊寂静无声,两侧窗户用酒红色的帘子遮住,因而透不进光,只有几只蓝幽幽的蜡烛摇曳着,像是幽灵的蓝眼睛。若不是因为黑猫那双正在慢慢扩大的、失去清醒意识的瞳孔,贞德或许会以为任何法术都没有发动。
“和我们常用的原理不太一样。”她说,出乎意料的没有表示出反感。
“是,当然和你们虐待犯人的粗暴精神法术不一样。”萨塞尔嘲讽她,“这是我们构建的灵魂法术之一,虽然对某些物种效果不是很好,但好在简单、安全、易于操作和构建。”
“先从你怎么来到这里开始说。”黑巫师继续问它。他从贞德手中接过那只猫,它的瞳孔无神而且没有焦距,像是在睡梦中被人强行掰开眼皮。
“很久以前,”这只猫用和刚才完全不同的女孩子声音开口说,“原本我是要回家编渔网,我和爸爸——”
出乎意料的令他感到有些惊愕。
“......等等,”贞德说,“告诉我你的家在哪里?”
“我住在卡恩附近的一个小渔村,尊敬的骑士先生。”女孩的声音说。
“骑士先生?”
“虚构的提问者,来自她心中最尊敬的职业。”萨塞尔回答她,这个法术利用了很多人心的弱点。
贞德扫了他一眼,似乎对这法术想发表意见,最后还是忍住了。
“卡恩距离圣城很近......去年六月左右,罗马人的第九骑兵团第三队路过那附近。一百三十五个士兵,还有一百五十四匹战马,”裁判官压低声音,“全部死在荒地里。大多数人怀疑是逃亡的黑巫师下手,但你们的女皇——尼禄·克劳狄乌斯,却声称这将会是一起外交事故,还要求彻查那附近的教会成员。”
“听你的口气,你调查过?”
“是的,”她回答,“那时我被派遣去现场调查,——所有士兵的尸体都被咬碎,四肢和内脏撒的到处都是。——不仅如此,附近三处渔村的居民也遭到屠杀,超过四百个平民死亡,而且因为尸体太过残破,有些甚至被某种东西吃掉,导致我们无法统计确切的数目。”贞德这么说着,语气却没有透露出任何情绪,“当时是夏天,那个场面,还有那个气味——让我手下好多个新任职的骑士和牧师都吐了一地。”
“和这件事有关系吗?”萨塞尔问她,像裁判官一样,他也对和自己无关的事情缺乏耐心。
“当时我们去搜索了那些渔村的每间木屋,有几间是空的,里面没有尸体。”贞德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猫,“据调查,其中一间空屋里居住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孩。”
“有意思的情报,不过对我们如今的现状没什么帮助。”萨塞尔带着微笑作出了评价。
“教会当时怀疑,是逃亡的黑巫师试图挑起我们和罗马人的矛盾,”贞德不带感情地瞥了他一眼,“但你们的女皇似乎对此乐见其成。”
“这很正常,十字教是另一片大陆的外来者,但我们已经在这里生活过数百年了。”
这句话似乎刺了贞德一下,她脸上浮现一丝讥讽的笑,“我不想和你们讨论这一话题。”
萨塞尔耸耸肩,心说我也不想和你讨论这一话题。
“那你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的?”黑巫师继续问它,或者她。
“几个穿着黑袍的人......他们带着很多畸形的怪物,有人死了,有人被扔到这里来。我和父亲跟着那只灰色的鸟走进这所屋子......”她用平静的语气说,“后来我们在这个屋子里迷路了,父亲带我走到一个厨房。一个看不见的人向父亲讨要我,说要拿来做菜,但是父亲不同意,于是那个人就把他切碎了,放进锅里煮。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原本我也要一起下锅,但在父亲煮熟之后,房子的主人却放过我,把我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这个法术,”贞德呼吸了一口稍稍回温的空气,迎上黑巫师的目光,“出乎意料的有点恶心。”
“以足够理智的旁观者视角陈述自己的过去,才能免于语言和感情所导致的错误引导。”萨塞尔以无动于衷的语气说。
她冷哼了一声,这让黑巫师觉得心情畅快。
“你的主人是什么东西?”裁判官问她。
“我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但它一直待在屋子的顶层,从来没有出门过。”那只猫说,“我的任务只是引导闯入者,除此之外就是在我可以活动的范围里闲逛,还有在厨房那里进食。”
“有个问题,你知道这里掉进来过人类以外的生物吗?比如家畜、鱼类,或者——”
“你只知道吃吗?”
“闭嘴,黑巫师,我已经饿了很久了,”贞德用厌恶的目光扫了他一眼,“我讨厌吃人,但如果你肯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我一定会心怀感激地把那玩意啃到只剩骨头的。”
“前段时间,我看到一个腿和胳膊都有三个关节的白色生物掉进这里,它身后跟随着几个黑袍人......他们好像是被奴役了。那个东西就那么走在街上,然后,许多个屋子里的怪物们都像发疯一样冲出来自相残杀,那些黑袍人也都自杀了,差一点就轮到我们......不过后来它却无缘无故的失踪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那只猫继续说。
“伏妖......”贞德眉毛跳了一跳,她似乎是想起了某种不好的回忆。
“你这种文盲村姑也知道伏妖?”
“闭嘴,”贞德又瞪了他一眼,然后低头迎上猫的视线,“先别管伏妖的事情了,告诉我,你们这里有人能吃的东西吗?”
“后厨和花园里有驯养着一些动物......”
“那带我们过去。”
“但是路上有阻拦的守卫。”猫回答她说。
“守卫发现不了我们,”萨塞尔面无表情的瞥了这只猫一眼,“我在几十米外就感知到你走过地板的波动了。你能看见我们,是因为我给你开了一道后门,而不是因为你的感官优秀到能够穿透我的法术。”
“你在这玩意身上下的法术能维持多长时间?”贞德问他。
“足够它走遍这所屋子。”
萨塞尔把黑猫扔到地上,命令它带路。
贞德没有再吭声,就这么跟在猫后面,踩在人类无法观察到的血迹上,走远了。
在他们两个离开之后,走廊依旧一片寂静,只是,在一侧某团蓝幽幽的烛火中,静悄悄地睁开一只眼。那是一只惨绿色的眼睛,它轻轻地眨了眨,然后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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