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去的时候干清整齐,回来的时候却有一个是被另一个搀扶着的,而且还满脸的血泪鼻涕,鲜血浸湿了半边身体。
庄子里的下人们吓了一大跳,慌忙过来帮忙一起将人抬进去。
“大少爷,这是怎么的,难道你们遇到强盗了?”
这个庄子很小,下人也不多,除了开口询问的负责看门的中年汉子,只有他煮饭的妻子和帮着打理杂务的一儿一女。
他们不知道两人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武林中人,还以为是哪家的少爷出来游玩,才在这里暂时买了一处庄子落脚。
阳焱无意多作解释,顺着了中年汉子的话附和了一句,便将他们打发了下去,顺带打消了他们请大夫的想法,只道他自己也懂一点医术。
他这倒不是假话,行走江湖的武林中人多多少少都会一点治疗的手段,原主以前经常被前教主甄苍派出去做任务,受伤的时候不在少数。
久病成良医,这种外伤有着原主全部记忆的他自己就能处理,而且不见得比外面坐诊的大夫差。
更何况这次离开赤焰教,他还随身带着不少怪医出品的疗伤药。
廉修杰伤得不轻,他当时是下了死手的,大腿上的伤有四处都被贯穿,剩余一处是刺到了骨头,但这处却是最严重的。
匕首在遇到硬物之后横向划开,不但造成了巨大的创面,甚至还划破了大动脉。
也幸亏这是一个武侠世界,阳焱及时替他点住了穴道止血,这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重新替他清洗伤口包扎了一番,看着他还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他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推门离开了。
阳焱安排小李(守门大叔的儿子)去照顾他,却没有像在赤焰教一样交待他寸步不移地守着。
能说的、能做的,他都已经干了,如果廉修杰还是一心求死的话,总能找到机会,倒也没必要多此一举。
不过叫他意外的是,第二天他的精神却明显好了些,虽然因为伤重还是显得有些虚弱,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一点生气都没有了。
“焱哥,你之前用的那个水晶,可以借给我吗?”换过药后,廉修杰突然突然说话了。
阳焱虽然不明白他的打算,但却很爽快地告诉了他实情:“其实关键点根本不在于那块水晶,而是因为我创出的一门武功,那块水晶只是为了放松你的警惕,好方便我行事。”
“这样啊……”廉修杰倒没跟他客气,直接问道,“那这门武功你可以教给我吗?”
“当然可以。”阳焱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这门武功的灵感来源于之前所看到的那本《移魂大法》,以雄厚的内力压制住对方,再用精神力构建出极端真实的梦境。
与其说是武功,实际上它更接近修真者的手段,只不过他用内力代替了所需要的灵力。
阳焱仔细为他讲解了修炼法门,廉修杰的悟性很高,不出两日便学会了,成功给小李编织了一个美梦。
这时候他才道出了想学这门武功的初衷,焱哥的那句话点醒了他。
既然所犯的错已经成了定局无法更改,便是他立即死在受害人面前,也无法消除他们的痛苦。
那么他为什么不去做一点事,点醒更多像他之前一样的人,使世人少受一点伤害?
见他重新打起精神振作起来,阳焱没有去评论他的想法,只是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又传授了他增强内力和精神力的功法。
“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就给我认真修炼,只有你的武功的精神力够高,才能做到你想做的事,而不是被人反过来给灭了。”
“谢谢焱哥,”得到了他的认同,廉修杰的眼中闪出光亮,“我一定会用心修习的。”
之后他果然如所说的那般认真修炼,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修习有内力虽然可以让人强身健体,耐饿力和精气神更强一些,但还不至于可以辟谷。
阳焱只能再托付了小李,叫他盯着点定时唤他吃喝睡觉,这才没有叫他把自己给饿死。
解决了廉修杰这边的问题,他便将精力全都放到了沽山那边。
当初他会把暂时落脚的地方选在沽山脚下,便是为了监视女主,叫她无法将这边的真实情况传到男主那边去。
神识的确是个好东西,虽然在这方小世界他明显受到了压制,在修真界可以笼罩方圆数千里的他,如今最多也只能管到这一个山头,不过倒也是够用了。
而不出他所料,甄晓曼果然在登上教主之位的当天,便迫不及待地给秦飞英去信说了这件好消息,还在上面细细地说了自己的想法,要将赤焰教改头换面,与正道中人和平共处。
对此天真的想法,阳焱唯有报以嗤笑。
江湖中人刀口舔血,把性命别在裤腰带上,争的是名和利。
早在当年甄苍掌权的时候,赤焰教便与其他的门派多有摩擦,否则原主和那些义兄弟当初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任务要出?除了他和廉修杰外,其他人又是怎么死的?
在解阳焱接任教主之初,那些名门正派没少趁火打劫,当时教内的产业差不多缩水了三分之一,直到他展露出不亚于前任教主的武功,震慑住那些人,赤焰教才能得以喘息。
这也是后来原主武功大成、夺得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头之后,廉修杰会以血腥残酷的手段对付江湖中人的原因之一,在初掌大权的时候,他受过不少委屈。
所以无论是为了名利也好,为了这几年堆积起来的仇恨也好,双方都不可能简单地握手言和,甄晓曼一句轻飘飘的改头换面,就想与他们和平共处,无异于异想天开。
再说了,她不会是以为自己当了教主,就可以像原主一样,拥有绝对的话事权吧?
赤焰教中除了他明面上击毙、实际上暗放出来的那些人,剩下的可全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想叫他们全都听她一个黄毛丫头的命令,不展现出绝对的武力压制是没有可能的。
可甄晓曼的武功是什么水平,亲自“教导”过她的阳焱再清楚不过。
更何况他在临走之前,还特意给她选了几个全都怀有野心的人辅助,光是应付这些人,都已经够她喝一壶的了。
所以以他的估计,真按照女主的思路去做的活,最大的可能是最后她发现自己的想法行不通,并且在教中处处受制,干脆与秦飞英里通外合,联合正道一举灭了赤焰教,两人像书里一样双宿双栖。
原主要的是她们两人像自己一样,尝到被背叛的滋味,一生都不能与所爱的人在一起,阳焱又岂会眼看着事情往那个方向发展呢?
于是已经带着大队人马往沽山赶来的秦飞英,很快便收到了一封改得面目全非的信,他看后大喜,又召来了众掌门议事。
“我这里得到了魔教的地图,里面详细地标注了内部的关卡分布,此战我们武林正道必胜!”
众人听了皆欣喜不已,不过随后便有人提出担忧:“这地图若是有假该如何?”
不少有着同样担心的人跟着附和,不过经过上次的教训,他们的话显然婉转了许多,至少没有人敢直接质疑他的权威。
秦飞英虽然很相信恋人,但也知道他们不清楚自己的消息来源的情况下,有这种疑虑很正常。
况且上一次他的强硬手段虽然建立了威信,可也使他和众人离心不少,若是继续强势下去,并不利于整个正道联盟的团结。
因此他思索了片刻,道:“我们可以先派小股人马前去试探,若地图无误的话,再大举进攻。”
这倒是个不失稳妥的好办法,众人听了纷纷赞同,事情便定了下来。
为了不让魔教的人提前察觉而达到偷袭的目的,在距离沽山还有两日路程的时候,一行人分成数十个小队,伪装了一番后才继续前行。
前一日都还顺利,不过沽山是魔教的大本营,到第二天时分堂口开始变多,他们的行踪便很难隐瞒。
秦飞英按照地图上所标示的位置,连挑了魔教的几处分堂,才使他们大举进攻的消息没被传出去,众人对那地图的真实度也信多了几分。
但他们并没有因此失了警惕心,依旧按照原先的计划,在集结于沽山脚下之后,先派了小股力量前去探查。
山上的赤焰教众人还不知道已经大敌临头,此时还在上演一场争权夺利的大戏。
在甄晓曼登上教主之位后,宁逊原以为凭着十年来暗地里的照顾之情,可以如同之前的廉修杰一样顺势掌控教中的大权。
可是这几日里他每次于单独上门求见,却遭到了拒绝,而且他还收到了风声,那丫头在私底下已经分别召见过其他几个被点出来的辅助之人。
这令他心急若焚,无比后悔起自己先前慑于解阳焱的武功,几次三番拒绝了她的会面请求,同时他心里也生了埋怨。
一是埋怨解阳焱办事不靠谱,竟然在传位之前毫无征兆,否则他怎么会选错了路,在最后的临门一脚时功亏一溃?
当然他最怨恨的还是甄晓曼,虽然这一次他因为害怕解阳焱的高强武功而退却了,但之前十年时间的关心爱护却是实打实的。
这丫头居然毫不念旧情,只为了这一件事就怨上了他!
宁逊只要一想到眼看快要到手的大权就这样飞走了,心里的火就一股接一股地往外冒,仅仅几天时间整个人便憔悴了很多。
而且更可气的是,原本被他捏在手心的牛庚,因为解阳焱和廉修杰的离开,他掌握的把柄失去了作用,也跟着脱离了他的掌控。
宁逊这些年要在廉修杰的眼皮子底下发展势力着实不太容易,牛庚一去,狂风堂不再是他的助力,他手中得用的人便只剩下了小猫三两只,与其他几人比起来完全不够看。
如今也只剩下一个右护法的名头而已,与之前解阳焱任教主的时候没有一点区别,那他折腾这么多还有什么意义?
不,应该说他如今的处境比之前还要糟糕一些,解阳焱向来不管事,廉修杰被他表面上的安分所惑直接无视了他,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现在甄晓曼拒绝接见他的事情被其他人探听了去,其他几人对他还不如以前一样尊重,更何况还有一个对他怀有恨意的牛庚!
仅仅几天时间,宁逊就觉得日子难过了不少。
他深知再继续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这一日求见再被拒绝之后,终于按捺不住,直接闯了进去。
“右护法,教主正在忙,你不可以……”
整个赤焰教武功排在解阳焱之后的便是他宁逊,如今解阳焱一走,他便是教中第一人,区区几个侍女的护卫自然拦不住他。
在侍女的焦急阻拦声当中,他已经一把推开了书房的门,与坐在案前的甄晓曼四目相对。
“教主,属下等人办事不利,请教主责罚。”几人眼见着拦不住,慌忙跪下请罪。
“右护法武功高强,便是本座也拿他没办法,你们几个又能顶什么事?”甄晓曼站起身,冷声道,“此事罪不在你们,下去吧!”
“是,”几人行礼,“谢教主不罪之恩。”
等他们垂首退下之后,甄晓曼面色一沉,厉声道:“右护法好大的威风,是不是见本座好欺,不将本座放在眼里?”
她身着玄衣,袍上遍布红橘色的火纹,眉目倒立,看起来已经有了几分教主的威势。
宁逊的气势顿时弱了几分,单膝跪下道:“属下不敢,实是几次求见不得,才不得己出次下策,请教主降罪。”
甄晓曼面上虚张声势,实际上心里也是怕他的高强武功的,不敢将他逼急了,顿时软下口气,道:“算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尔后她明知故问道:“不知右护法前来找本座,是有何事?”
宁逊站起身,长叹一口气,一脸慈爱地说道:“晓曼,我知道,你心里是在怨宁叔叔对不对?”
“右护法哪里的话?”甄晓曼不过声色地道,“本座这几日确实太过繁忙了,你也知道,解教主说走就走,本座以前又没有理过教中之事,乍然接手,难免忙乱了些。”
“事到如今你就别再骗我了,”宁逊苦笑一声,面露悲色,“你若不是心里怨我,怎么会口口声声地唤我右护法,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叫我宁叔叔了?”
甄晓曼默然看着他,没有回答。
宁逊一脸无奈道:“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件事我还是要向你解释清楚。”
“当日解阳焱突然出手击毙了教中两百多位兄弟,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晓了这些人起了叛心,生怕自己的心思也被他察觉,所以才不敢再与你见面,怕到时候我暴露了会连累到你。”
“当年甄教主对我有活命之恩,你是他唯一的血脉,十几年时间我亲眼见到你从牙牙学语,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在我的心里早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了,又怎么忍心把你拖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一番话说得真情流露,到最后已经双眼泛红,差点没掉下泪来。
甄晓曼想起这十年来他一直在暗中照顾关怀,不由有些动容,但她还是强自按捺下来,问道:“好,就算之前你避而不见是为了怕牵连到我。”
“可是你之前一直告诉我,解阳焱为了教主之位谋害了父亲,他会走火入魔是因为解阳焱暗中下了毒手,可是为什么他会毫不眷恋地将大位传给我?”
“这一点我倒是说不清了。”宁逊早知道解阳焱突然传位,她心里肯定会起疑,不但没有慌张,反而坦坦荡荡地说道,“当年甄教主身体强健、武功高强,却骤然传出死讯。”
“而且当时是在密室当中,在场的只有解阳焱和他两人,他说是甄教主强练武功才会走火入魔,但无论是我还是当年的左护法和其他几位堂主都是不信的。”
“何况没过多久解阳焱便继承了教主之位,又逐一将左护法和几位堂主都铲除了,这灭口般的行事着实令人不得不怀疑。”
“可若真是他下的毒手,为什么他还要将教主之位还给我?”甄晓曼有些不信,“难道他就不怕等我坐稳了位置之后,会找他报仇?”
“解阳焱此人心思诡秘,属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宁逊犹豫了片刻,道,“又或许……当年真是我们冤枉了他也说不定。”
“可惜事情过去太久,如今想要查明实情,着实是千难万难,不过属下相信,只要肯用心,真相早晚会浮出水面,不如属下再去查证一下。”
他这么一番认真考虑,不回避责任,坦坦荡荡的样子总算打动了甄晓曼几分,不过对于他的建议她还是拒绝了。
“当年的真相到底为何,本座会亲自去查。”她始终不如以前一样,能全心地信任这位叔叔了。
“是,属下希望一切能早日真相大白。”宁逊脸上没有一丝忧色,心里也丝毫不紧张。
当年他们为了将解阳焱置于死地,早已经仔细查过了,但结论始终模棱两可,既可以说是甄教主走火入魔,也可以说是他害的。
后来左护法便是以“有可能”这个说话,对解阳焱和廉修杰发难,派人追杀他们,只可惜他低估了两人,反倒被他们杀回教中自己丢了性命。
那时候都没能查清的事情,如今过去了这么久,就算查下来,也肯定查不出什么结果,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
宁逊现在最关心的是,到底能不能从面前这个似是长进了不少的丫头手中,得到他想要的权利。
“教主以前不曾处理过教务,想来这些天也有些头疼吧?”他一副关切的样子,“如果有什么需要属下帮忙的地方,教主请尽管开口,属下虽然老了,但还是有些用处的。”
甄晓曼虽然不像以前那样他说什么就信什么,但相对于其他几人来说,对他的信任度还是最高的。
而且有很多事她也的确不会处理,又不好随意问人,以免损了自己的威严,因此犹豫了片刻,还真的开了口。
宁逊心中大喜,面上却不动声色,耐心地替她讲解其中的利害关系,哪件事该怎样处理,又为何要这样做。
不知不觉间半日时间便已经过去,甄晓曼听了他的一番讲解之后,很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对他也恢复了几分亲近。
等到处理完积压的事务,她果然如他所愿地给了他一些权利,宁逊得愿以偿,压着心中的喜悦离去了。
他却还不知道,他硬闯教主住处一事才发生不久,赤焰教中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游堂主等人不清楚他们的关系,对于他为何有底气敢如此行事颇为不解,牛庚对此却是一清二楚的,一听此事心里顿时一咯噔。
之前听说教主不知为何不肯见宁逊,他还在心中嘲笑他辛苦耕耘了这么些年,到了该收成果的时候,却不知怎的将一切毁于一旦。
为这事他还几次三番地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嘲讽于他,可是看如今这个架式,他是想要逆风翻盘了,若当真被他做到的话,凭他和教主多年的情义,岂不是又要压自己一头?
牛庚心急若焚,一听到消息便早早地藏在教主院外隐秘的地方,焦急地等了许久,却见他出来的时候掩不住眼里的春风得意,心里立即明白他已经得尝所愿了。
这时候他再也顾不得之前与其他人私下商议的,要联合起来架空教主一事,眼珠一转,立马跑过去求见,之后一番表忠心,替她接过了一些事务。
游堂主等人也在教主院中安插了眼线,很快便得知了两人所为,心中把他们痛骂了一顿,怪他们坏了好事,然后却不得不也跟着上门表了一番忠心。
甄晓曼这才从处处所制的艰难处境当中好转了些,她也不笨,联系到今天发生的事情,顿时明白宁逊的无礼之举反而帮了她一把,心里再度对他亲近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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