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你,不在乎你愿不愿意……
他把酒杯放在了岸上,许是醉了,那双漆黑的眼睛散去了犀利,散去了戾气,带着几分魅惑,带着几分偏执。
他看着皮毛殿上琉璃像一般的少女。
她眼中雾气已经散去,一双眼像清澈的湖泊,上面起了涟漪,带着震惊。
自己与她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自己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而她处处为人着想,处处留有余地。
即便她想救回巫医月,她都最终不忍心向自己提半枚尸丹的事。
她是光,照进魔域。
让他们这些污泥中从未见过光明的妖魔变得更加贪婪和疯狂。
她是神,爱着众生。
却哭着说讨厌自己,她将自己用命换来的花冠扯碎了跑向天空,说是要结束那段虚假的关系。
虚假的关系?
可他在妖界城墙下第一次提这事时就是认真的。
想到这里,他胸口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两眼一黑昏了过去,趴在了岸边。
虞思眠急忙从石床上下来,刚才喝了点蜂蜜水补充了糖原,现在全身也有了些力气。
“来人!”
几位侍女跪在了洞前。
虞思眠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不知道为什么连祭说喜欢自己比他说想要杀自己还要……
她说不出什么感觉。
总之,一言难尽。
“把你们殿下从池子里弄出来。”这样泡着也不是办法。
侍女们却跪着不动。
虞思眠看着她们,“怎么了?”
侍女:“少尊说以后他沐浴不让侍女进去。”
虞思眠也不知道这个没有廉耻心的家伙什么时候变得拧巴和讲究了。
但是她知道连祭淫威,这些侍女哪怕有十二颗脑袋也不敢违背他的命令。
虞思眠:“你们叫几个侍卫进来。”
侍女继续道:“少尊说有您在的地方不准侍卫进来。”
虞思眠:……
她倒也不准备继续待在这里,她踏足出去,发现侍女们
移动着膝盖挡着她。
虞思眠:“又怎么?”
她们支支吾吾道:“大人,少尊还说,以后他在哪儿,您就在哪儿。”
他还真是有大病!
虞思眠捂着额头向连祭走去,真是想把他的头像球一样给踢飞出去。
但他安静地躺在岸上。
睡着时候的连祭是最好的连祭。
人不凶,话又少。
此刻的他,甚至给人一种带着几分脆弱错觉。
她想试着把他拖出来,但是他看起来那么瘦却跟铁打的一样,虞思眠像拔萝卜一样使出吃奶的力量也没法移动他分毫,也怕把他的伤又给扯得更开。
她累得坐到岸边,喘着气,侧着头看他。
这时候的他嘴唇带着血渍,显得那张脸更漂亮,他长长的睫毛搭了下来,看起来不像魔王,而像一条受伤搁浅的人鱼。
他背上的伤口已经裂开,血水和红色的温泉水融为了一体。
她叹了一口气在乾坤袋中翻出巫医月给她准备的药,洒在了他背上的伤口。
她没有发现连祭已经睁开了眼睛,向来一疗伤就暴怒的他,安静地一动不动。
撒完药后的虞思眠叹了口气,“我真是欠你的。”说完转身回到石床上,没主意到连祭其实已经醒来。
她背对连祭躺着,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件事一直让她耿耿于怀。
连祭童年遭遇的“天启”,自己从柳怀素那里得到的“启示”……
想着想着,她再次睡了过去。
血池处一阵哗啦啦的水声,连祭从血池中出来,向她走近,在她面前漫不经心地将毛巾围上。
他俯身下来,手撑在了她身侧,凝视着她。
血池温度很高,所以连同周围洞穴都很湿热,但是石床阴寒,所以他让人铺了垫子才将她放上去,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是热了。
她白玉般的脸带着潮红,她不仅把被子踢开,还把裙子都撩了一些起来,露出她光洁的小腿肚,还有那双精致的脚。
她的脚在毛垫缓
缓蹭着,似乎是想找到一块冰凉的地方。
但每蹭一下都像蹭在他心尖,让他觉得牙痒,让他血气上涌,觉得一口血又到了胸口。
他把毯子一抓,盖在了她的赤足之上。
她睫毛颤了下,眉头皱起,实在太过闷热她开始拉自己的衣襟。
这一拉,那水滴状鲜红的血痣就露了出来。
每次看到这颗血痣,他都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在沸腾在呼喊。
他喉咙口本是压下去的那口血终于再次吐了出来。
他嗤了一声。
真是他娘的要命。
他用拇指抹了下嘴唇的血,将她抱起,离开了血池。
虞思眠开始觉得很热,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好。
后来不知怎么虽然热,却和那种闷闷的湿热不一样,反而有种舒适之感。
就是被什么困着,有点施展不开。
她想换个姿势,一翻身觉得自己膝盖像是踢到什么。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你睡觉就不能老实点?”
声音又低又磁,带着几分未睡醒的慵懒,很好听。
虞思眠却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对上的是紧收的下颚线和轮廓分明的喉结。
虞思眠抬头看到了连祭的脸,他眼睛并没有完全睁开,垂着的睫毛将里面的光遮了一半。
从他嗓音听得出他睡意未醒,“别总乱踢。”
虞思眠吸了一口冷气想要起身,发现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身上,桎梏得自己根本动弹不得,而自己枕的也不是枕头,还是他另一条手臂。
而这时自己枕着的那条手臂按着自己的头,把自己按在他胸膛上,“再睡一会。”
虞思眠发现他没有穿上衣。
虞思眠大脑嗡一下懵了,心一下落到了谷底,她推开他,伸手向他的脸挥去。
连祭挑了挑眉,一个翻身,换了个姿势将她压在身下,也抓住了她拍过来的手腕。
这时候的他已经完全清醒,漆黑的眼看着她,“我现在是不行,但不是完全不行,我流着狩
猎者的血,你越反抗我越来劲,别逼我。”
虞思眠:……
她这才发现自己衣服是好好的。
刚才睡得太过迷糊,人不是很清醒,以为被他……
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
连祭却淡淡道:“但是,我要你,是迟早的事。”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听不出什么情绪,就像好像说,我迟早要吃饭一样。
虞思眠的心又再次悬到了空中。
说完,他翻身坐了起来,背对着自己不紧不慢地穿衣服。
虞思眠看看了周围,这是一个都是黑色物品又大又空的房间,是连祭的主卧。
连祭穿好衣服,拍了拍手,门外等候的侍女便有序地进来。
先是有侍女放了桌子,剩下的侍女端着各种各样的吃的,整整放了三桌,整整三桌的菜全是人间的食物,这些食材在魔域很是稀有。
比如蔬菜这些,魔域是没有的。
侍女们拉开椅子对着虞思眠道:“思眠殿下,请坐。”
虞思眠:殿下?
在魔域即便是皇子的配偶那必须是正室才能如此称呼。
而连祭的反应很平静,慢条斯理地从滚烫的油中拿出一颗兔头,“你应该没挨过饿,不知道真正快饿死时是什么感觉。体会过,你就不会绝食了。”
虞思眠之前只是没胃口,不是真想绝食,但是连祭好像就一直误会着这事。
虞思眠:“我没想寻死。”
连祭掰开头盖骨淡淡道:“我在,你死不了。”
虞思眠:……觉得好像跟他解释无用。
连祭把剥好的兔头递到了她的嘴边。
他回想起那时候她说:连祭,我们好好相处吧。
她记得那时候她低头吃着自己手中的兔头,,凉悠悠地头发落在他手上,冰冰凉凉,又痒又舒服,她发现后立刻把头发别到了耳后,露出了她漂亮的耳朵,修长的脖颈……
她小口小口吹着头骨,两腮像金鱼一样,然后小口口吸着里面的脑髓。
他却不知
道她怎么把那么恶心的吃法吃得那么好看可爱,让自己甚至希望她一直就这么吃下去。
但当时的他却口不对心地说了几句讽刺的话,她便不好意思停了下来。
那是他们相处得最好的时候。
他觉得那个时候挺好。
希望能够回到那个时候。
他把头骨递到了她嘴边。
虞思眠看着连祭递过来的兔头,偏开了头。
连祭:“还是不想吃东西。别逼我用我的方法喂你。”
虞思眠接过了连祭手中的兔头。
连祭眉眼放松下来,想起第一次在界市自己弄丢了她,让她陷入危险,给她一颗荔枝她就消气了。
她是自己见过脾气最好的人。
却见她把兔头放在了一个空盘子上,用手绢擦了擦手。
连祭突然一滞。
她盛了一碗汤,用勺子盛起来吹了吹,再也不看那兔头一眼。
连祭沉着嗓子:“不好吃?”明明和上次是一个厨子,他特意从人间找来的。
虞思眠:“不想吃。”
连祭沉默。
而这时候他手指上有着被万魔塚的飞沙走石割破的细伤,此刻沾了辣椒,隐隐生疼。
他想起原来大眼在人间时说过:“祭哥,你知道吗?人间有种说法叫酸甜苦辣,但是辣呀,其实它不是味觉,而是痛觉,很多人类还喜欢得很,你说人是不是有病啊?没痛找痛?”
他看着自己的手,自己是没痛找痛吗?
虞思眠喝了一碗汤才开始慢慢吃些其他清淡的东西,她虽然口重但是知道断食节食后饮食要慢慢恢复,一下子吃那么辛辣的东西胃受不了刺激。
而连祭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没有同理心也不会去换位思考。
虞思眠:“我们多久去找天尸?”
这些年支撑连祭的信念就是练就起尸丹,现在只要找到天尸就能炼成,可是现在她提到找天尸他却胸闷。
每一次她都是用天尸作为条件让自己带她去琉璃天。
连祭擦着手指,把帕子扔到了一边
,把脚踩在对面的空椅子上,拿出一本话本漫不经心地翻着,冷冷道:“即便找到天尸,我也不会让你去琉璃天。”
这话在虞思眠意料之内,她放下了筷子,“我现在没那么想去琉璃天了。”
听到这里连祭冰冷的神色才缓和了一些,“你当初为什么那么想去琉璃天?”
虞思眠:“因为一个梦,这个梦给了我一些指引,而你说村民得到‘天启’也是在梦中得到的。我在想这些事也许天尸能给我们答案。”
连祭这才看向虞思眠,“天尸?”
虞思眠道:“天尸生前是梦妖。”
连祭:“梦妖?古书记载梦妖一族不仅能够入梦还能造梦,让人困于梦中不能自拔。但是在魔神时期就已经被灭族了。”
虞思眠:“天尸就是梦妖死后在养尸地吸天地之气尸变后形成的。能成天尸的生前必就是大妖,成天尸后更加强悍,我在想也许能从天尸身上找到一些线索。”
除此之外虞思眠还有一个打算,如果连祭炼成起尸丹,“复活”他母亲后,或许不会再执着于自己。
连祭听到这里,翻了一页话本,“好。”
虞思眠吃完饭后坐到了一旁,连祭继续在看话本。
彼此之间无话可说,极其的沉默。
过了片刻,连祭缓缓抬眼,“你写的话本给我看看。”
她前一段时间一心想让忌廉有个好的结局,所以故事一直卡顿,但是巫医月死后她放弃了这个想法,按照原来的框架继续写了几页。
虞思眠把话本递给了他,不怕连祭看出里面的忌廉就是他。
连祭:“看来你真是要把忌廉写死。”
虞思眠:“善恶有报,所谓天道不过如此,好人若没有好报,坏人若不得惩罚,那这个世界真是太糟糕了。”
连祭正在翻页的手顿在空中,最后“嗯”了一声,道:“挺好。”
然后他把长臂搭在扶手上,抬起眼看向虞思眠,眼中带着几分带着邪肆:“既然都要死,那便让我坏事做到底吧
。”
虞思眠脸色一变,警惕地看着他,抓着自己衣襟。
连祭笑了一声,把虞思眠的话本合上,放入了怀中。
找天尸的事连祭拖了数月,而这次却是雷厉风行,虞思眠觉得自己早餐刚消化完,他已经做好出发的准备。
而且这次与以往完全不同。
连祭向来轻装简行,几个下属几匹狼。
蓝魄上的大眼看着眼前的兽辇挠着头:“鬼牙,咱们真是去找天尸吗?”
鬼牙:不然?
大眼:“祭哥这个架势简直是去游山玩水啊!”
鬼牙:“……”
大眼:“啧啧,这兽栾,比大殿下当时带一车女人的那辆要大,你说咱们累了可以进去躺下不?”
鬼牙:“做你娘的青天白日梦。”
大眼:“祭哥也就是受个伤而已,怎么变得那么娇气了?”
鬼牙觉得多跟他说一句话都是多费口舌。
看到连祭和虞思眠走出来,鬼牙低头行礼:“少尊殿下,思眠殿下。”
虞思眠发现原来鬼牙他们也对自己换了称呼,心中叹了口气。
她看着面前的兽栾颇为震惊。
这简直是奇幻版豪华房车!
这房车,不,这兽栾自然是比骑狼舒服多了,累了还可以在床上睡觉。
即便如此她上去后还是安静地坐在了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
连祭淡淡看着她的侧颜,知道她看似镇定,其实又在紧张,她身上紧张时发出的味道骗不了自己。
即便她紧张,即便她不情不愿,他也无所谓,他要的是她在身边。
虞思眠今天醒来得早,而且一上车她睡觉的毛病就犯了,眼皮越来越重。
“要是累去床上睡。你终要习惯与我同床。”
虞思眠紧忙打起来精神:“不累。”
到了码头,虞思眠准备下兽栾换船时,连祭却拦住了她。
她看到了幽冥海上的“渡轮”。
魂哀,蓝珀,炽灵,还有自己坐着的这辆兽栾直接上了“渡轮”,自己连下车都不
用就渡海了。
虞思眠第一次感觉原来无论在哪里,有钱有权的生活真是好。
只是这路有些熟悉,不像是去找天尸的冰原。
连祭似是看出她的疑惑,道:“先去界城。”
虞思眠:“为什么?”
连祭:“买些东西。”
他本是想把兽栾直接驶进界城,省得下车,结果界城的道太窄,容不下他的兽栾。
他对虞思眠道:“下车。”
虞思眠有些困意,这时候正好道:“我在里面睡睡,你忙你的。”
连祭神色淡淡,“你是要我抱你出来吗?”
虞思眠想起他说的他在哪儿自己在哪儿,看来真是要贯彻到底。
她叹了口气,“我自己走。”
她准备把老虎的伪装戴上。
连祭却取下了她头上毛茸茸的耳朵。
他:“我在,没谁敢伤你。”
上次的事绝对不会在发生。
他们两人太过显眼,惹得这些妖魔纷纷侧目。
其实连祭一行人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是焦点。
但他向来目中无人,不在意他人目光。
可他觉得心烦,妖魔向虞思眠投来的贪婪的目光,让他杀心大起。
他手指微动,准备一把火烧光他们。
但是虞思眠这时候却侧头看着周围的景色,眼中露出好奇,道:“界城真挺有意思的。”
连祭收回了掌心的火焰,淡淡道:“还行。”
虞思眠记得上次因为走散自己陷入险境,而这次连祭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步子也变慢了,让她跟得一点都不吃力。
虞思眠不知道连祭这次来是想买什么,直到到了那熟悉的店铺,里面叼着烟斗狐妖摇着她的翘臀和火色的大尾巴出来。
她看到连祭和虞思眠,放下了口中的烟斗,“郎君……不。”她笑盈盈地给连祭行了个礼,“应该说魔域少尊殿下。”
连祭被这狐妖认出来神色却十分平静和淡然,因为他根本不在意自己被不被认出。
母狐狸转了转眼睛,“少尊这次又来给夫人买什么呢?”
连祭:“御寒法宝。”
狐狸转身看着虞思眠:“妙极了。”
虞思眠觉得那母狐狸每次见到自己都露出一种色眯眯的表情,想着上次被她冷不防地袭胸,急忙退了一步。
连祭冷冷道:“你若敢碰我夫人一下,我斩了你的爪子,剥了你的皮,一把火烧了你这店。”
狐妖先是一愣,知道他并未开玩笑,吐了一口烟圈,“小的知道。”
她拍了拍手,一件件御寒的法宝都飘在了店的空中。
狐妖:“少尊这次还是全部要吗?”
连祭看着上空一件件法宝,“我选选。”
听到这个回答,狐妖有些诧异,又吸了一口烟。
虞思眠见那母狐狸拿出来的法宝全是女款的,也就是说连祭这次来界市是特地给自己买御寒的东西
那狐妖也是胆子大,刚才被连祭威胁后又摆着尾巴到了虞思眠身边。
她认出了连祭自然一眼认出了虞思眠,对于她的传闻自然也知道不少。
只是她只想安安心心做个生意人,什么事该知道,什么事不该知道,她心中跟明镜似的。
“每次看到姑娘我都心惊不已,感慨这世间居然有此绝色。”她吐了一个烟圈。
“姑娘这样就连我多看一眼都心生怜惜,想必少尊对你是爱不释手吧。”
虞思眠:什么爱不释手!
狐妖在叼着烟在她身边绕圈走着,“姑娘啊,知道怎么看出一个男人爱不爱一个女人吗?”
不等虞思眠回答,当然虞思眠也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她继续道:“三点。第一、舍不舍得给她花钱。”
“第一次他来我就看出了,他是舍得给你花的。”
“但是啊,像他这种有权有势的男人,那点点钱,毛毛雨啦~”狐妖搓了搓手指,“光这点,真也看不全。”
狐妖比了两根手指。
“第二,舍不舍得在你身上花时间。一看他就是那种没耐烦心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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