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缓缓将心神从“时光回溯”之中收了回来,心情颇为复杂。
在“元四家”中,王蒙的画代表由元入明的启蒙画派,他的独特风格,表现在“元气磅礴”、用笔熟练、“纵横离奇,莫辨端倪”。在华夏绘画史上,王蒙的地位就像李唐、赵孟頫一样,具有承前启后的重要性。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位名家,他的结局竟然如此让人唏嘘。
向南深吸了一口气,将脑海中的种种情绪挥散而去,然后重新在脑海里“观摩”了几遍王蒙创作《秋山萧寺图》这幅画时,所用的技法与笔法。
王蒙最擅长使用的皴法,有解索皴和牛毛皴两种,其特征,一是好用蜷曲如蚯蚓的皴笔,以用笔揿变和“繁”著称;另一是用“淡墨钩石骨,纯以焦墨皴擦,使石中绝无余地,再加以破点,望之郁然深秀”。
所谓解索皴,实际上是披麻皴的变法,行笔屈曲密集,如解开的绳索。
王蒙的解索皴笔笔中锋,寓刚于柔,用这种皴法画山石,笔法沉着稳健,墨色层次丰富,设色清淡,色墨互融。
而牛毛皴,这种皴法以细若盘丝、厚若牛毛而得名,此法着力表现江南山川植被茂密,郁郁苍苍的景象。
牛毛皴的特点,用笔纤细飘动,层层编织,反复叠加,杂而不乱,密而不闷,乱中有其规律;用墨时,浓墨、淡墨夹杂而用,最后用焦墨提神;其点法最有特点,秃笔散点,有的苔点用笔扫出来的,或用笔肚点出来。
“看”到王蒙拿着毛笔或皴擦,或点扫,宣纸上逐渐呈现出繁密的画面来,向南也忍不住在长案上摊开一张宣纸,然后拿起一支毛笔来,跟着王蒙的笔锋,开始描摹了起来。
他当然不可能照着王蒙的样子,在《秋山萧寺图》真迹上直接接笔补全画面,如此一代大家,稍稍动一动笔就值得他学习好长时间了,如果能够多学一点,自然是多学一点。
整整练习了一个上午,向南眼看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只好暂时停止了练习,趁着这一上午都沉浸在王蒙的创作意境里,他也没有耽搁时间,调制好矿物颜料之后,提起画笔,就在几处画芯修补的部位,将残缺的画面给接笔完成了。
虽然无论是意境还是笔力等各方面,都比王蒙差了一大截,不过所幸的是,画芯上残缺的地方原本就不大,只是几块指甲盖大小的残缺画面,一般人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哪怕是资深鉴定师来拿着放大镜看,这处接笔的位置也很容易忽略过去,毕竟向南调制颜料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和原画上残缺之处几乎没什么色差,要真找出差距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秋山萧寺图》画芯接笔完成了,这幅画就算基本完成修复工作了,向南没有动它,依然让它贴在纸墙上等着晾干。
摘下口罩喝了一口水,向南稍稍歇了一会儿,又在工作台前坐了下来。
接下来,他要修复的就是那件清乾隆款粉彩花蝶纹如意耳尊。
这件如意耳尊碎得很彻底,向南昨天在拼对粘接的时候,可也是花费了大心思的,一般的修复专家前来,就算能将它粘接成型,那起码也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行。
他将这件如意耳尊摆到面前来,仔细打量了一圈,然后取来电动打磨机,就准备开始进行打底处理。
……
金陵,文物修复研究所。
现在已经是暑假了,金陵大学里,大部分的学生都已经离校,只有一些准备考研的、下半年就已经升入大四的学生,还留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埋头苦读。
窗外树上不停扯着嗓子喊“知了知了”的蝉虫已经影响不到他们紧绷的神经,只有大四毕业后就业的紧迫感,像一根悬在身后的隐形的皮鞭,不时地抽在他们的身上,让他们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努力啃着书本上的知识,期望在春节前的考研大军中顺利挤过那座独木桥,将踏入社会的时间再延缓三年。
才早上八点多钟,号称华夏四大“火炉”之一的金陵,连呼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感觉带着一丝丝火气,灼心烧肺。
孙福民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短袖,下身穿着一条宽松的浅色西裤,脚上则踩着一双带着透气孔的皮鞋,一走进文物修复研究所的办公室里,就打开了空调。
估计是嫌弃空调制冷速度太慢,他索性拿起桌上的一本杂志当成了扇子,呼呼地扇着风,尽管如此,额头上还是很快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鬼天气,真是太热了。”
他摇了摇头,伸手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转头对张伟利说道:“小张,你昨天晚上在电话里说,那个古书画揭裱生物酶制剂已经有了优化研究,能不能具体说说?”
“好的,孙教授。”
张伟利也是一脑袋的汗,连头发都湿了一片,他抬起手来抓了抓脑袋,说道,
“这一次的生物酶制剂,主要成分没有变,毕竟使用淀粉酶来水解淀粉是最合适的选择。因为我们的生物酶制剂是要进行产品生产的,所以需要这个产品就需要一个时间相对长一点的保质期,因此,在这一次的产品性研究当中,我们主要考虑的是如何在一定时间没保证淀粉酶得活性。我们经过多次比对和实验,最终添加了一些培养因子,这些东西既不会对古书画产生副作用,也不会大幅度提高产品的成本,可以说,相对而言达到了一个平衡。”
孙福民点了点头,笑着问道:“那这个淀粉酶的活性,能保证多长时间?换句话说,这个产品的保质期是多久?”
“大概半年时间吧。”
张伟利想也没想,直接说道,“时间太长就不行了,会慢慢失去活性,对古书画也没什么害处,不过用这个过了期的生物酶制剂来给古画揭裱,恐怕就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