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尤金鸣这一番话,之前那个说“年轻人就会偷懒”的修复师,顿时哑口无言,张了张嘴,竟然发现自己词穷了。
想了想,还是算了,逞什么口舌之利。
人家这还是口下留情了,要是自己再跟他们争,说不定对方还会说出更难听的话。
何必给自己惹麻烦?
还是安安静静看向南打磨吧。
此刻早已经到了午饭时间,然而,整个会议室里,也只有不多的几个老专家,看到向南那边已经开始拿着水砂纸开始给配补部位打磨了,这才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慢悠悠地下楼吃饭去了。
他们的年纪都已经颇大,能在会议室里坐一上午,已经很了不起了,再坚持下去,身体就该吃不消了。
老专家们一走,后面的人立刻就将空缺给填上了。
得占个好位置,打磨打底之后的作色和仿釉,那才是大戏呢。
至于吃午饭……吃什么午饭?
偶尔一两天不吃午饭还可以清清肠呢。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会饿着肚子,没看到门边上有几个四五十岁的修复师,此刻正悄悄地从随身携带的大包里,掏出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面包或者冷馒头,蹲在角落里开始啃了吗?
向南可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他专心致志地一手扣住这只宋代曜变天目盏,另一只手拿着裁剪到恰到好处的水砂纸,一点一点地打磨着配补部位和粘接部位的接缝处。
配补部位的面积稍大一些,打磨起来也比较方便,但粘接部位的接缝处就比较麻烦了。
接缝处只有一条细细的线,在使用砂纸对它们进行打磨的时候,还不能刮伤到边上的釉彩,相对而言,这难度就增大了不少。
向南在对粘接部位接缝处进行打磨时,需要将砂纸剪成和接缝处的细线差不多大小的小条,然后再用这条状砂纸对接缝处一点一点地打磨。
在打磨的过程中,动作不能过大,用力也不能过猛,否则的话,很容易就会伤到旁边的釉彩。
用粗砂纸打磨一遍后,向南正准备换细一点的砂纸继续打磨时,修复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他眉头皱了皱,想了想,还是过去将修复室的门打开了。
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副馆长杨志宁。
看到向南出来了,他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了笑容,说道:
“向南,江教授让你去陪他吃午饭。”
向南迟疑了一下,回身看了看那只茶盏,说道:“我这还在忙呢……”
“那我不管,我只负责传话,你去跟江教授解释。”
杨志宁摆出一副跟我无关的姿态,又说道,“江教授说,人是铁,饭是钢……”
“我去,我去!”
向南一脸无语,他倒并不是说非得要将这只茶盏修复好了才会去吃饭什么的,难道一直修复不好,他就要活活将自己饿死了?
只是如今刚好处在打磨的阶段,而且才刚刚打磨了一部分,他是有点担心出去一趟之后再回来时,前后两次打磨所使用的力道不一样,会造成一些偏差。
当然,就算出现了偏差,这问题也不算大,他依然能够轻易解决,就是多耗费一些时间罢了。
想到这里,他也没再说什么,将修复室的门关上之后,就跟着杨志宁去吃饭了。
老师这也是为了他好,可不能辜负了老师的一番心意。
……
会议室的那群修复师们,眼睁睁地看着向南放下了手里的那只茶盏,再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了工作台,最后,又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了门……
液晶电视的大屏幕上,空空荡荡的——向南不在了。
不是说好的直播吗?
主播都不见了啊!!
“向南呢?跑哪儿去了?”
一个年轻的修复师,嘴角上还残留着面包屑,似乎他自己也感觉到了,一伸舌头舔了一下嘴角,将那片面包屑给卷进了嘴里,咽了下去。
站他旁边的一个修复师皱了皱眉,感觉有点恶心,不过他还是回答道:
“应该是吃饭去了吧,修复文物也是消耗很大的。”
“吃饭?这里的人不是说,向南忙起来都是不吃午饭的吗?”
“e,看他的样子,是有点不打算吃午饭的意思,刚刚不是杨馆长去叫的他吗?”
“哎,万事皆有因,万事皆有果。”
另外一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中年修复师忽然叹了口气,说道,
“人家这么年轻就有这么高的修复水平,那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都是人家自己努力出来的啊。”
听了这话,大家都是一脸默然。
不说其他的,光看向南今天上午的修复速度,那得修复了多少件古陶瓷器物,才能练就出来的又快又稳?
可他现在才22岁呢,而且在这之前,他可是一直以古书画修复为主的。
想想都觉得可怕!
众人趁着向南这个主播没在的时候,各自感慨了一下。
实际上,他们也没能感慨多久,也就十多分钟,向南又出现在了电视屏幕上。
一回到工作台前,向南连一口气也没歇一下,直接拿起细砂纸,就开始二次打磨。
事实上,打磨是最耗费时间的工作之一。
一般情况下,一件古陶瓷在打磨阶段,就需要耗费两三天的时间,因为,打磨并不是一次就能完成的。
在打底处理过程当中,因为配补部位和粘接接缝处,或多或少都会有缝隙留下,修复师则需要调制出合适的填补料,然后用小牛角刮刀一层层地刮涂上去。
每刮涂一层,就需要要等待其干燥后,再用细水磨砂纸打磨一次,一直刮涂到细缝填平为止。
细缝填平之后,依然要继续打磨,一直打磨到以手触摸接缝处感觉光滑无阻挡,这才算是打底处理完毕。
向南在这个阶段,虽然在速度上相对于其他修复师来说稍快了一些,但并没有敷衍了事,反而越发认真,一直做到天色完全黑透了,这才作罢。
下一道工艺处理,便是作色了。
作色和防釉都需要在自然光下进行,向南也没有办法,只能等到明天再做了。
会议室里的那些修复师们,大部分人一直都在看着向南打磨打底,直到向南收工了,他们才恋恋不舍地各自离去。
说实话,这一整天看下来,尽管向南的修复手法和他们所掌握的并无二致,但他们依然感觉收获很大。
他们看到的,不只是修复手法和修复技巧,更多的,还是向南在修复文物时的态度,认真、细致、一丝不苟。
那么明天,向南在作色、防釉两个古陶瓷修复中最关键的工艺处理上,又会有什么样惊人的表现?
真是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