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二弹(三)
“谁!”
曹朋呼的站起来。
话音刚落,只见帐帘一挑,从外面走进来一名男子。看年纪,约有五旬,脸上遍布可怖伤痕,令人不寒而栗。头上裹着一块黑帻,身穿一件黑袍,眸光yin鸷。
他走进来,见曹朋微微一笑,脸上的疤痕蠕动,让人不敢与他相视。
“先生,何故在此?”
曹朋看清楚来人,也是大吃一惊。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那化名袁玄硕,昔年董卓手下第一谋主,有凉州毒士之称的李儒。此毒士,非贾诩之毒。或许在大局上,李儒不如贾诩,但在细节上,李儒未必逊sè于贾诩。若非李儒,当年董卓也无法崛起凉州,挟天子以令诸侯。
四年前,曹朋奉命侦查朱赞被杀一案,强迫李儒为他效力。
两人曾立下十年之约,李儒此后便躲在曹府当中,隐姓埋名,甚少为人所知。曹朋万万想不到,李儒会跑来河西。以至于当他看到李儒时,不免感到了惊异。
郭寰和步鸾,领着两头雪獒,悄然退出xiǎo帐。
李儒苦笑道:“我若不来,只怕公子将有杀身之祸。”
“啊?”
李儒脱了靴子,迈步上了地榻,坐在蒲席上。
曹朋为他倒了一碗水,有些紧张的问道:“先生刚才所言,是何用意?”
“我怀疑,我被人看出了破绽。”
“什么?”
“我是说……有人似乎已猜出了我的身份。”
“谁?”
曹朋ji灵灵打了个寒蝉,连忙追问道。
李儒苦笑一声,“除了那贾文和,还有什么人?那家伙曾在我帐下效力,对我并不陌生。几个月前,贾文和突然登mén,说是听说我jing通佛法,所以来与我论道。那家伙何时开始信奉浮屠?当时老夫人不清楚状况,于是便把他带了过来。
虽然他没说什么,可我有一种感觉,他可能猜到我的来历……
我觉察到情况不妙,正好郝昭要来河西,我便máo遂自荐,和郝昭一同过来避难。”
曹朋听罢,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贾诩是怎么看出李儒的破绽?
眉头扭成了一团,这心里面,也是颇为惶恐。
“那……”
“公子放心,贾文和估计也只是怀疑,却无真凭实据。
加之曹孟德现在对公子一家极为看重,估计他贾文和就算怀疑,也不会站出来戳穿。但我如果继续留在许都,势必会有危险。思来想去,还是在河西安全些。”
“那岂不是告诉贾诩,你……”
曹朋一皱眉,心里不免有些怪罪。
贾诩现在只是怀疑,可你一逃离许都,岂不是坐实了他的猜测。
李儒,笑了!
“友学也不必担心,就算是坐实了,又能如何?
贾诩他断然不会轻易来招惹你。他那个人,一向很谨慎,而且懂得自保之道。太师已经死了多年,就算曹孟德知道了我的身份,未必会真的杀我……反倒是他贾文和若真这么做了,nong不好会得罪很多人。损人不利己,他绝不会去为之。
我现在,丧家之犬耳!垂垂老矣。
只要我离开许都,就不会再有人追究此事。贾文和也明白,怎可能再得罪公子?”
曹朋搔搔头,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李儒呆在许都,的确是有些麻烦……
此前他找不到一个妥善的安身之所,故而只能让他暂时留在许都。
现在,他将在河西立足,让李儒前来协助,正合了他的心思,也免去许多麻烦。
“先生能来,实乃朋之幸也。”
“哦?”李儒沉声道:“莫不是公子遇到了麻烦?”
“不瞒先生,的确是有些麻烦。”
既然当初胁迫李儒,自然是希望李儒能为自己效力。或者说,能给他排忧解难,出谋划策。
不过此前,也没有李儒发挥的机会。
除了几次分析老曹的心思,李儒一语中的之外,几乎再也没有出彩之处。很多事情,曹朋自己就能解决。而且在当时,他身边也有不少人才,可以为他谋划。
可现在,曹朋正在为无可用之人而头疼。
李儒的到来,可为他解决一些问题……
两人在xiǎo帐里坐下,曹朋把他目前的问题,以及之前所遇到的事情,一一告知。
李儒看上去,神sè自若。
听曹朋说完之后,他喝了口水,闭上了眼睛。
而曹朋呢,也没有去打搅李儒,反而侧身躺下,将身体埋在柔软暖和的白狼皮垫子里。从接手河西事务,到现在红水县破土动工,曹朋承受着无比巨大的压力。
也许在外人看来,曹朋总是显得xiong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这一个月来,他一直受着煎熬。
对于一个刑警而言,曹朋现在所面对的情况,远比他前世处理的那些案件要复杂许多。哪怕在海西的时候,他上面至少还有一个邓稷为他遮风挡雨,为他创造出了极为宽松的环境。有人说,海西有今日成功,曹朋和邓稷的功劳,三七开。
曹朋七,邓稷三。
至少在来到河西前,曹朋也有这种想法。
可直到他真正要独当一面的时候,才知道他之前的想法,是何等错误。
如果没有邓稷为他遮挡住凄风冷雨,他的种种想法,恐怕也无法得以实现。换句话说,如果不是邓稷,换一个人不可能那样去支持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处可以施展。要曹朋现在评价,海西的功劳,他和邓稷应该六四开才对。
邓稷六,他不过有四分功劳而已。
他的那些奇思妙想,他的那些主张固然很好,却需要有人执行才行。
有奇思妙想固然是一桩好事,但是当执行的时候,邓稷为他担去了大部分压力。
正因为这样,才有了今日的海西。
换个人,海西又怎可能有现在的规模……
李儒到来之前,曹朋一直在独力支撑。庞统在西北牧原备战也好,贾逵在廉堡大兴土木也罢。曹朋必须要竭尽全力,为他们创造一个环境。就像当初邓稷为他做的那些事情一样。而这些事,往往不太抢眼,看上去就好像是无所作为……
李儒来了!
曹朋终于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庞统虽然才华出众,但比起李儒来,绝非一个好的谈话对象。
当曹朋说完之后,匍匐在白狼皮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xiǎo帐外,不时传来喧哗声。
郭寰清脆的声音,显得是那般悦耳。
曹朋mimi糊糊的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间心头一震,蓦地醒过来。
李儒,正悠闲的喝着水。
那模样,就好像他喝得并不是水,而是什么琼浆yu液一般,有滋有味。曹朋呼的坐起来,发现xiǎo帐里,已点起了烛火。两支大蜡,把帐中照应的非常通透……
天,已经黑了!
看曹朋醒来,李儒微微一笑。
“公子,睡得可还好?”
白狼皮里透着一股子热气,以至于曹朋醒来,丝毫感觉不到寒意。他rou了rou眼睛,脸上lu出赧然之sè,挠挠头,轻声道:“先生何不唤我一声?朋却是失礼了!”
“哈,甚个礼?”
李儒笑道:“当年边章之luàn,我初为太师谋主,和公子如今并无二样。
我还记得,那次我为太师谋划成功之后,在庆功宴上便熟睡过去,一下子睡到了第二天正午……呵呵,刚才我仔细想了公子的计划,并无太多的破绽。不过最大的问题,也许公子忽略了!那就是红泽人虽是汉民,但是在河西生活百年,早已经和中原汉民不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些红泽人,和羌胡并无二致。”
“哦?”
曹朋jing神一振,“还请先生指点。”
“公子的运气不错,先救了檀柘,至少在开局时,不至孤立无援。
如果当时公子把治所选在廉县,说不定会引起檀柘的警觉。正因为公子要另立治所,廉县规模减xiǎo,才使得檀柘愿意和公子jiāo道。所以说,这个开局非常好。
但问题是,公子想要在红泽立足,用错了方法。”
“哦?”
“那些红泽人,有羌胡习xing。
什么是羌胡习xing?说穿了,就是欺软怕硬。公子要和红泽结盟,方向并没有错误。只是在最初,缺少了一个重要的环节,那就是立威!公子未能展现出足够的力量,能够立足红泽的力量。以至于红泽人在内心里,仍觉得公子不堪一击。
应该给他们一点教训。
哪怕是主动挑起矛盾,也要展现出朝廷的威严。”
曹朋闻听,不由得一蹙眉,“那万一ji怒了红泽人,该如何是好?”
李儒哈哈大笑,“公子莫非以为,这些遗民,还有当年汉军横扫漠北的血xing不成?”
“这个?”
“公子,有些时候,不可以考虑过多。
对红泽人绝不能一味怀柔,必须要展现出你的强硬。唯有这般,红泽人才会老老实实的遵守盟约……说实话,窦兰和公子的盟约,在某看来,一钱不值……公子觉得自己实力还不够强横。但以儒看来,足以给红泽人一点xiǎoxiǎo的教训。”
“可万一ji化了,岂不是麻烦?”
李儒听罢,冷笑连连。
“可问题是,他们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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