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从医院打来的,沈复接听后,对方称是出租车的手机,说路上出车祸撞了一名叫曲笔芯的车主,现在人在医院里,伤势很严重,推进抢救室之前口中念出了他的联系方式。
沈复接到这通来电的过程不过三分钟,像是有锐利的刀子猝不及防地刺进了他的心脏,连什么时候挂断的也不知,霍然起身,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
沈亭笈依旧坐在沙发,将手中钢笔慢慢放了下来。
她看着沈复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毫无停顿,半响后,苍白的唇扯了扯,将茶几上的白纸,一点一点的撕烂。
外面的夜色浓郁,马路上空旷冷清,没有几辆车。
沈复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医院,他此刻无疑是狼狈的,出门匆忙,脚上穿着室内的黑色拖鞋也没来得及换,西装外套搁在家中,衬衣的袖子也没卷下来,找到了前台,又直奔电梯方向。
二楼的抢救室门已经打开着,里面空荡荡的无人,他看见走道上站着五六个陌生的脸孔,有一个脸上有擦伤,穿着黄衬衣和蓝裤子的中年男子欲言又止地看了过来,神色带着焦急。
“你就是沈先生吧?实在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撞。”
一句话还没说完整,沈复就已经动手,暴力地将他往墙上一推,手掌掐着脖子,这样的突发行为吓的护士尖叫了一声,赶紧上前拦阻:“先生,请你冷静。”
出租车司机已经被吓傻,耳边听见一道冷漠的嗓音问:“她现在人呢?”
喉咙被掐着,视线往下看,是男人青筋暴起的手。
司机吐字艰难,快翻起白眼:“太,太平间。”
“你快住手,他要被窒息而亡了!”
护士的警告声接连响起。
沈复仿佛听不见,死死盯着司机发白的嘴唇吐出的三个字。
太平间——
下一秒,司机从墙壁前被扔到了地上。
走道上两个男人上前,将沈复给拉开:“这位兄弟,你冷静点,杀人犯法啊!”
沈复苍白面色在灯光下没有表情,只是那漠如寒夜的眼眸实在可怕,盯着被护士藏在身后的司机,好似要将他碎尸万段,连语调都变得僵冷:“你开车撞死了她?”
司机顾着大口呼吸,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
要不是旁人拉开的及时,恐怕都要被活活掐死。
沈复手背上,以至衬衣领口露出的脖侧,青色的筋暴起,极度的愤怒将他此刻的理智都给淹没了,从开车赶到医院,又站在抢救室门口的这段时间内,他除了狠戾之外,找不到任何的情绪。
旁人见他朝司机走去,都吓得赶紧来拦,护士也尖叫着找保安。
场面一度混乱,以至于司机微弱的声音也被覆盖。
沈复已经没有理智可言,他像陷入了自我的世界里,偏执的认为杀了眼前这个车祸肇事者,就能把曲笔芯给复活,这个念头一起,谁也没有办法阻止他的任何行为。
保安将电棍打在了他的后背,疼痛的意识,使得沈复动作僵了几秒。
他的一拳头,偏了两分,重重地击打在地板上,血色四溅,就在司机的耳旁。
这也给了司机喘息的机会,忍着剧痛,张口吐出了牙齿的血水:“她没事,曲笔芯没死!”
沈复骨节血肉模糊,滴在了衬衣上,他拽起司机的领口,对方怕极了又动手,缓慢的澄清:“是我不长眼撞到了曲笔芯小姐的车,她那车几百万啊!我一个低产阶级的出租车司机根本赔不起,自己也撞了一身的伤,然后曲笔芯小姐好心送我来医院……”
司机吓得声音都在颤抖,好在吐字还算清晰:“她说让我帮她做一件事,就抵消了赔偿费。”
这件事不用明说,也摆在眼前了。
故意用医院的电话给沈复打过去,声称出车祸重伤身亡,开了个天大玩笑。
沈复灰寂而绝望的瞳孔慢慢恢复了神采,连胸腔内被撕扯的心脏疼痛也减少,手指一松,司机的领口被放开。
“真的!我发誓曲笔芯小姐一根头发丝都没伤到,我只是擦伤了她车尾。”司机见事情有转机,差点举三指发誓。
他撞车本来就撞出一身伤,为了抵消赔偿费才答应替人撒谎,现在遭报应被痛打了一顿,又添了新伤,今晚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可是不敢有怨言,深怕眼前这个男人又上来打自己。
司机人到中年,看人是不会错的。
这个年轻的男人,是真的动了杀心。
沈复的失态很快恢复冷静,面无表情地开口:“她在哪?”
这次司机不敢隐瞒,战战栗栗的说:“曲笔芯小姐替我付了医药费,交代完要亲口告诉你她在太平间后,就回家睡觉了。”
沈复神情前所未有的冷,旁人只能暗暗打量着,心里揣摩这对男女是什么关系。
而沈复并没有给他们答案,得知曲笔芯不在医院后,连一秒钟都没在原地待。
他出了医院,独自开着车找冷清的街道上。
今晚深夜的江城格外孤寂,他停驶在了路边,灯光淡淡照映着车内,修长的手血迹斑斑,抽出了两张纸巾,随便擦拭后就扔到了一旁,又拿出烟盒和打火机。
白色的烟雾升起,笼罩了男人精致且深冷的脸庞轮廓。
沈复拇指和食指捏烟身,要狠狠的深吸一口,瞬间将大半根都强压到肺里,才会罢休,这样能让他得到暂时的轻松,仰头紧闭双目,靠在了椅背上。
手骨的伤口没有专业处理,很快又开始滴血。
不过沈复没有在意,脑海中浮现出了以往很多事情。
他平生最忌讳的不是豪门圈内轻视他是底层爬上来的穷人,也不是外界骂他手段肮脏阴损,更不是说他的身份,配不上曲家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是——死这个字!
父母早亡,沈复懂事起就和哥哥相依为命,沈家兄弟依附着沈亭笈的父母,他那时年幼,父母去世代表着什么,后来慢慢的将沈亭笈的父母当做亲生父母,而那场凶杀案,让他再一次失去了“父母”。
也失去了相依为命多年的亲哥哥。
十三岁不到的他独自面对身边亲人接连死去,即便过去十几年,也无人再提,在他心中依旧成了早已腐烂生蛆的疮疤。
死这个字,意味着什么。
没人比沈复更清楚。
他当从司机口中得知曲笔芯死了,向来高智商且理智的他,已经忘记察觉对方话里的漏洞,等缓过神来的时候,那瞬间,恍惚的不知身在何处。
现在他躲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将灯也关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复慢慢从驾驶座坐直,重新启动了车子。
这次他开车没有闯红灯,疯狂的飙车,半个小时后,也到了曲笔芯的家门口。
他花了一万块,将看门的保安国产低配版手机买来,僵冷的长指将一组倒背如流的手机号码输入进去,然后也没有打电话,而是发了条短信。
内容就几个字:你要不开门,我让你父母过来开。]
许是曲笔芯也有心理准备,他肯定被这个玩笑给惹怒了。
所以接到短信后,很自觉就把门给打开。
她黑色过肩的头发刚洗不久,半湿贴着,穿着酒红色的睡袍,双腿纤细又雪白,显然是已经洗好澡准备着入睡了,抬头看见门外沈复这副模样,先是愣了几许,可能也没想到他连外在形象都不顾,就这样看起来很落魄的跑来,而当对视上男人冷漠的眼神时,又有了一丢丢的心虚。
隔了半天,曲笔芯还要明知故问道:“你不是回家当保姆了吗,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沈复刚要迈前一步,躲在门后的女人很防备的要关门:“你别进来!”
她的话,根本就不起作用。
微末的力气,更是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沈复不但闯进了她家中,还连人也一起拖到了卧室,无情冷漠的扔在了那张宽大的床上。
曲笔芯隐隐察觉到了他极力克制的怒意,薄唇紧抿,一句话也没说,上来就撕扯她的睡袍,不是以往单纯的扯下,是故意撕成一片又一片。
她尖细的下巴被捏起,白皙肌肤沾染到了他骨节处的鲜血。
“你父亲不管教你,是不是就觉得没人能管教你了?”
沈复的声音冷静得吓人,力度极重。
曲笔芯下巴被捏得快脱臼,眼泪开始打滚:“你接到医院电话可以选择不来啊,别人联系的是家属,谁让你自作多情要对号入座,你可以打电话给我爸妈,给我那个塑料感情的哥哥啊,谁让你要多管闲事了。”
道理怎么说都是她占理,声音带起了哭腔。
她就是气不过沈亭笈一通电话就把人叫走,所以恶意跟他开了个玩笑。
在沈复没来之前,曲笔芯是不抱希望他会关心自己的,当时实在太气人了才会让司机撒谎,事后回到家中又气自己没脑子,要是沈复根本不在乎,且不是自打脸了?
他现在在乎的要死,将她下巴掐出淤青,用尽男人做恶劣的方式报复着她今晚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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