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虽然看不太清隔壁包厢的场景,贺青池还是听出导演郭道的嗓音,进门后,寒暄了几句,就与另一道陌生声音的女士在谈论电影的事。
她意外地看向泰然处之的温树臣,隔壁从言语间透露出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就是资本商不准备换掉女主角。
所以郭道头痛万分地和舒影后的经纪人重新商议,两方偶尔低声几句,可见对这位资本家的背景极为讳莫如深,不敢轻易得罪了。
贺青池视线又看向那扇雕花红木的屏风,脑海恍惚一片。
而温树臣切好茶,又放凉了会,修长冷白的手指端着茶杯,递给她。
“不烫了。”他低沉的语调压得低,隔壁听不见。
贺青池侧身接过,与他坐在同一张沙发上,距离似乎又近了些。
她微微张嘴想说什么,温树臣仿佛都知道,嗓音低缓地说话:“等会我让郭道过来跟你赔礼。”
他这句话,是亲口承认自己就是这部电影的新任投资人。
贺青池此刻心情很复杂,一下子承了温树臣这么大的情,不是送件衬衣就能还清。
她先低头喝口热茶,冷静下才出声:“不用了,郭导想选影后也没错,换别人,也会这样选。”
温树臣静静看着她,神色温润又从容,就像他一直给她的印象。
此刻,笑容更像是给人另一种暗示:他不会选影后。
贺青池继续喝茶来掩饰自己一丝略微的不自在,眼角余光瞥见雕花红木的屏风后,有一抹珍珠白的裙角,仿佛是潜藏在幽深角落处的暗香流韵。
她顿了顿,才发现隔壁包厢还有另一位安静到几乎透明的女人。
电影的事只有郭导和经纪人再谈。
而这位在场的舒影后,整个过程半个字都没有说。
贺青池视线在那抹裙角颜色停了一瞬,看向温树臣的衬衣。
莫名的,唇齿间的茶香也不再香了。
隔壁包厢谈妥了便相继离开,郭导在出门时刻意停顿了会,屏风挡住了视线,只知道大人物在隔壁,见没有任何交代,只好先送舒影后离开。
包厢内倒是安静了,没有外人。
贺青池一口闷完杯子里的茶,整个人却变得跟温树臣相处没有那么自然了,语气还用上礼貌:“温先生,我欠了您这么大的人情,用一件衬衫来还太微不足道,我以后再给您做十件……一百件衬衫都行。”
人情拖欠着一天不还,两人关系就越发纠缠不清。
她甚至想,倘若做衬衫不行,她给钱也行的。
温树臣偶尔用茶水润喉,不适的嗓音听上去没之前沙哑了,似笑非笑地提醒:“你叫我什么?”
贺青池有欠他人情,即便不想叫,也没有借口拒绝。
她静了一会,原本柔软的音线带着拘谨,红唇溢出两个字:“树臣。”
砸巨资来换这声“树臣”,真是字字千金了。
温树臣惯来会算计,见她心中没底气,接下来提起:“你好像把我拉黑了。”
贺青池。
她把人联系方式删除又拉黑,已经很尴尬了。
偏偏温树臣还当面提出来,一点让人装傻的余地都没有:“把我重新加回来好不好?”
贺青池视线放低,落在茶杯上在思考。
她忍不住地想自己似乎一整晚都被温树臣诱引着走,毫无招架之力。而这个男人这样不动声色地与她暧昧,连电影的女主角也重新给她,就不怕舒影后那边不好交代吗?
贺青池读不出温树臣的心思,有意试探拒绝:“我要是说不好呢?”
她想看看,他会是怎么反应。
结果男人气定神闲地给她重新切了一杯茶,说:“郭道应该还没走远,我让他回来给你赔礼。”
贺青池。
她之前也有意不想和郭导正式碰面,毕竟有传闻那位舒影后的靠山是温树臣,而她又在私底下和温树臣接触,重新拿回女主角的角色。
要是被剧组的导演看见了,恐怕关系会被传得关系乱七八糟的。
贺青池认输,把手机交出来。
温树臣很自然地接过,在她通讯录里留下联系方式。
贺青池一旁眼巴巴看着,启唇轻问:“你这样做,就不怕惹她生气?”
这个“她”,用声音形容出来,不好分辨。
温树臣神色专注地编辑好通讯录,将手机还给她时,才低声问:“哪个她?”
贺青池又不好指名道姓这位舒影后先前直降片酬来抢她的女主角色,现在你介入帮我抢回来了,会不会得罪了这位姿态清傲的美人脸?
她白皙指尖握紧手机,细密的眼睫下垂,视线一扫。
那通讯录界面上,温树臣留下自己的私人手机号码,还把电子邮件,社交账号与生日,甚至是家庭住址都清清楚楚填上了。
最下方一条备注上,他编辑的几个字是:【单身未婚】。
贺青池满脑子,都被这四个字给占据。
“你说的是哪个她?”温树臣口吻平和自然,重新问一遍。
贺青池抬起头看向他,没头没尾地,就这样问出来了:“你没女朋友吗?”
温树臣忽地笑:“没有。”
贺青池也不问他笑什么,更关心另一件事:“情人也没有?”
听到她这样问,温树臣薄唇的弧度更深了:“你是不是认为我外面养了很多女人?”
贺青池不敢点头,因为她就是这样想的。
“我没有养过女人,也不知道怎么跟女人相处。”温树臣不急不缓地澄清自己的清白,未了,又补充一句:“倘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青池,还请你多多指教。”
贺青池心口被千万种情绪盘旋着,只觉得温树臣这个男人,不仅长得好,连话都说得那么漂亮。
什么没有养过女人。
有得罪她的地方,请多指教……
一句一个字,都说到了女人最在意的地方。
贺青池认为他真的谦虚过度了,最懂女人心的男人,怎么不会跟女人相处?
两人在包厢喝完茶,二十分钟后才离开。
贺青池被外面微微冷风一吹,脑子也终于清醒几分,控制着没有继续脸红。
上车前,她发现温树臣一直在润喉,问道:“你嗓子,是不舒服吗?”
“急性咽喉炎,过两天便会好。”
“难怪你嗓子今晚一直都是沙哑的。”贺青池还以为他是故意压低嗓音跟自己说话。
温树臣打算送她回家,借用的三个小时也到了。
贺青池没上车,让他等一下。
她从包里拿出零钱,往前方不远处的药店跑去,嫣红的身姿消失在夜幕下。
过几分钟,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把袋子的东西一股脑塞到男人怀里:“嗓子不舒服含点儿润喉糖就好了,你别再喝茶水润喉了。”
温树臣低头,不动声色地凝视着她喘气时微红的脸蛋。
两人距离一步之远,冷风吹来,彼此间也能清晰闻见气息。
贺青池先避开视线,脸颊被风越吹越热。
她没有在和温树臣对视下去,因为意识到今晚两人已经超出正常关系了。
不过倘若贺青池现在把视线转回去,就会看见温树臣深邃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明显波动。
她没有,直到温树臣把润喉糖打开,修长的手指拿起一粒放入薄唇间。
然后,也拿了一粒,跟她分享:“吃吗?”
贺青池喉咙又不痛,却也陪她吃了。
甜腻又清凉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她没想到有天,会和一个相识不到二十天的男人站在这繁华的街景上,分享着同一盒糖。
这种感受,是这二十三年来,从所未有的。
温树臣语调低低,打破两人的平静气氛:“女孩子太晚在外不安全,我送你回家。”
即便是跟他晚上在一起,超过了十点也不安全。
贺青池好不容易平静下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了。
第二天,郭道那边决定不换女主角后,就联系了黎聆的团队,重新让贺青池进组。
这次黎聆没有急匆匆地把人往剧组里带,而是重新重新拟定了一份新的合约,追加了几条协议,同意签了,才带人进组。
贺青池对此默认,要不重新拟定协议,等又来一个什么影后直降片酬来抢她,且不是又白忙活。
郭道要考虑两天,这让贺青池也有了两天假期。
用黎聆的话来说,这老狐狸就是装腔作势一把,这份合约还是得签。
所以也不用担心什么,就当剧组放假了。
这两天里,贺青池没有再跟温树臣见面。
两人微信也重新加回来了,偶尔她会刷到男人发的朋友圈,不是在公司就是酒店。
他老宅就在江城,却不住老宅。
贺青池心想难道是住酒店可以经常换住处,不容易查清行程?
即便好奇,贺青池憋在心里也没去问。
转眼间,两天过去。
郭道那边如黎聆算计的那般,还是把合约重新签了。
贺青池当晚在家收拾行李,准备明天进组拍戏。
整整花了两个小时,最后累得盘腿坐在地上……
看着两大行李箱塞满了吃的用的,贺青池拿出手机,找个角度拍了张,又发到朋友圈里……
一张照片,一句话:明天进组正式营业。]。
这可是她首次演戏,心情兴奋。
朋友圈下,贺青池看到自己的渣爹,留言了一个很鄙视表情:“这破剧组资金链还没断?”
贺青池毫不留父女情面的回:“爸,就算你破产了,这个剧组也不可能资金链断掉的。”
贺爸爸气得翘起胡子:“胡说八道!”
谁要破产了!
贺青池红唇弯起,突然指尖一顿,看到某人给她点了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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