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便是山崖底下的一众武林高手，在听到顾凤青的话时，也是不敢置信。
此前他们亲眼见着一具具的尸体就如同下饺子一样噼里啪啦的落下来，一眼都看不清。
他们虽然上山看清楚到底情况如何，但想来山上已经是打的热火朝天，死伤遍地了。
随后山上七位宗师出手，外加那么多先天，出手引起的各种气势和威力更是此起彼伏，声音震撼，连整座灵雾山都轰隆隆不住颤抖，就跟地龙翻身似得。
结果现在，你告诉我出动了这么大的阵仗，结果只是为了对付一个先天二重？
七大宗师严阵以待，
少林十八铜人阵、真武七截阵两座大阵困杀，
外围还有上百先天严防死守，
结果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这简直就是开玩笑啊！
山底下，一些江湖门派的门人弟子，都是脸色发白。
这不是恐惧，而是荒谬、可笑、愤怒、甚至还有羞辱等一众复杂的情绪交织所产生。
山壁上挂着的少林方言大师更是脸色十分难看。
上一次京城脚下，他们少林死了两位达摩院长老，如今为了报仇，听候朱永昌的调遣，来到灵雾山一起围杀顾凤青，为此他们出动了九位达摩院长老，还有十八铜人，就是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可谁曾想……
谁曾想他们竟然被朱永昌给拦住了！
上不去也下不得，只能眼睁睁……不，是只能听着山上的震耳欲聋，看着如倾盆大雨般落下的尸体。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不能阻止，这对于他们佛门中人而言，就跟自己也是杀人凶手又有何区别？
其他的江湖高手虽然这样的心情，可看着那纷纷掉落的其中，其中不乏有自己的同门、师长、好友，往日的言语犹在耳边，可此时却已经阴阳两隔。
每一个人都是怒火中烧，恨不得现在就上去一刀砍死顾凤青。
“阿弥陀佛！”
方言大师口呼佛号，只觉得痛心疾首。
他望着武威郡王朱永昌，一脸悲天悯人的说道：“王爷，难道你今日一定要挡住我等吗？”
“方言大师！”
朱永昌脸色铁青，垂下去的双手青筋暴起，说话的声音更是生硬：“就算本王放你上去，难道你还能杀了那姓顾的吗？！”
他心中的愤怒，不比方言大师少。
甚至比全场所有人加在一起的怒火，都要多。
身为最想要杀顾凤青的人，如今却被心中的必杀之人要挟，不得不为敌人所用，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样的事情更让人愤怒？
他恨不得加入战团，他恨不得一掌拍死顾凤青……
但他不能！
“唉……王爷，何苦啊！”
“今日你为投鼠忌器之下为他所用，日后……必将后悔终生，甚至自食恶果啊！”
方言大师苦笑一声，看着朱永昌道：“王爷，慎重三思啊！”
如此之言一说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朱永昌的身上。
方言大师这番话，可以说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但凡是个深明大义的人，都应该知道作何决定。
但朱永昌……
这位大夏王爷，会作何决定？
四大密探也在看着他。
朱永昌身后的黑袍人也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本王知道！”
“本王都知道！”
面对无数双眼睛的注视，朱永昌脸色淡然，轻声说道。
他竟是毫不避讳，十分坦然的说道：“本王知道今日包庇顾凤青会有什么后果，本王也之后日后可能会遗祸无穷，甚至自食恶果！”
“既然王爷知道，可又为何……”
方言大师不解，下意识的就要询问。
但却被朱永昌所打断！
“但是……”
“对于本王而言，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要比那件东西更重要了！”
“那件东西，这世上只有顾凤青知道，也只有他才能得到！”
“本王不能冒险，本王必须要得到他！”
朱永昌看着方言大师，沉声道：“若是诸位信得过本王，便听本王一句话，今日暂且离开，以待时日！待本王得到了那件东西，我朱永昌必将第一个击杀顾凤青！”
“若诸位不信，本王可以我身为大夏皇室的血脉立誓，此生若不杀顾凤青，必将永堕幽冥，生生死死不得超脱！”
此言一出，山脚下、山壁上，所有人都沉默不言。
相比较于山顶上的震耳欲聋，这里却安静的诡异。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下意识的看向了少林方言大师。
他们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会让这位王爷如此忌惮，以至于为了得到他不惜立下此等誓言。
但毫无疑问，此刻他们已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为今之计，只能看少林的决定了。
方言大师定定的看着朱永昌。
良久之后，这才叹了一口气：“贫僧相信王爷的话，也相信王爷的决定！”
“只是……”
他扭头看着山顶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山顶，脸上的悲苦之色愈加的浓厚。
“今日山顶之上只有顾凤青一人，然而我江湖各大派主力却只是全部堆积在山脚下，甚至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便就这样铩羽而归……”
“上千精锐，一百余位先天高手，其中还有七位宗师，与之争锋却死伤惨重，到最后也没有将其拿下……”
“今日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必将让各大派从此蒙羞！”
“这件事也会记载与史册，成为我中原武林有史以来最大的耻辱！！！”
“各大派威名尽丧，少林、武当两大圣地颜面无存！”
“中原武林……从此一蹶不振！”
“这座江湖……”
“也必将迎来千年以来，最大的黑暗时期！”
“阿弥陀佛……”
“真是可笑，可叹，可悲！”
话音落下，方言大师松开左手，整个人双手合十，在当空之中恍若一片落叶飘落下来。
落在地上之后，竟是看也不看在场的其余人，带着身后弟子径直离开了。
少林走了！
方言大师带着弟子，放弃围杀顾凤青，也放弃了山顶上正在与顾凤青搏杀的师兄弟们！
山脚下，依旧寂静。
所有人都默默看着少林离去的方向。
没多久，又是一个门派离去。
紧接着，陆陆续续有门派开始离开。
每个人离去的时候，脸色都极其难看。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阴沉，都带着愤怒，都带着憋屈，也都带着……绝望！
是的，绝望！
此次他们没有杀了顾凤青，以后恐怕也再难有机会了！
而今日他们的离去，也将会记载于史册之上！
这里出现的每一个人，这里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日后的耻辱！
无法洗刷的耻辱！
正如方言大师所言，今日过后，中原武林将会迎来千年以来，最大的黑暗动荡！
而一切……
由此而始！
由他们的离去，而始！
……
山顶上。
面对他们的疑惑，顾凤青却不在言语。
很显然，他并不想向在场的这些人解释，无上刀体的强大。
随着他话音落下，顾凤青便再次提刀，缓步朝着魏忠贤等人而去。
“你……你……”
眼见顾凤青缓步走来，魏忠贤指着他想要说话，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脸色苍白，声音尖锐。
他清楚的看到，随着先前这恐怖的一刀斩出，顾凤青的脸色终于出现了煞白。
很明显，顾凤青的真气已然后继无力了！
但是……
他的刀，竟然还没有落下！
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他到底是哪来的胆子？
此人……真的就没有半点畏惧之心吗？！
更为重要的是，他明显已经后继无力了，却还做出这样的举动……这分明，这分明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啊！
这分明就是毫不掩饰的羞辱啊！
“斩出那样的一刀之后，你还能举起手中的刀吗？”
“明显已经是后继无力，却还想挥刀将我们斩尽杀绝……你真是一个疯子！”
“如此小觑我等，莫非真将我们当做土鸡瓦狗，不值一提吗？”
“欺人太甚，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每个人都看到了顾凤青脸上的苍白，每个人都知道顾凤青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但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愈加愤怒，才会愈加狂暴。
你都这样了，还敢对我们提刀！
如此目中无人，真把我们视若无物？
听到这些人的怒斥，顾凤青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了片刻，随后环顾在场所有，轻轻地、一字一句道：“是啊，顾某……就是在欺负你们。”
怒了！
怒了！
这一句话，彻底的将在场所有人的怒火全部引燃！
魏忠贤、曹正淳、鱼朝恩、空空罗汉、清风道长、方见大师六大宗师，外加其余所有还能出招的先天高手，再一次运转真气，浑身气势再度暴涨，引得虚空震颤，恍若涟漪一般，朝着顾凤青袭来。
这并不是他们的杀招，只是他们真气激荡之下，汇聚在一起而导致的虚空不稳。
但由此可见，他们这一次已然是彻底的愤怒了！
所有人都是不要命的催动真气，打定决心要将顾凤青彻底斩杀于此！
不！
不仅仅是斩杀！
他们要将顾凤青乱刀分尸、死无全尸、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是含怒出击，每个人的真气要比先前更强了那么一丝，但因为薛笑人这名宗师的死去，在加上天山几位剑修的身亡，所以他们的气势比之先前气势也并没有增长、
也就在不相伯仲之间。
但这一次众位高手汇聚之下，所引动的虚空涟漪，却在袭到顾凤青身边之时，竟然让顾凤青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
微不可查的颤抖。
但还是被这些高手们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但紧接着，却面露惊喜之色——
这顾凤青，果然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真气！
他果真已经是到了强弩以末的境地！
“顾大人？”
傅青冥、段玉、鸠摩智、箫十三郎很显然也察觉到了顾凤青的情形，所以他们立刻上前一步，手中之刀斜指，循声问道。
他们并没有将话说清楚，但很显然话中的意思很明白——
顾大人若是需要，我们可以出手。
此前一众刀客与其他先天厮杀，他们四人并未出手，只是在旁边旁观。
这并非是他们不愿出手，而是他们身为江湖上的刀道宗师，自有气度，不屑于、也不会对宗师之下的人出手。
但此刻，顾凤青已然是强弩以末，而对面还有六位宗师，外加两大可以力敌宗师的大阵，除此之外还有那么多先天二重的强者，所以他们主动提出，可以帮忙。
见此一幕，魏忠贤阴沉一笑，用着尖锐的声音喊道：“顾大人，不得不承认你的实力确实超乎我们的想象，你的手段更是出人意料！”
“此番围杀，朱永昌和天下第一楼被你三言两语之间化解，甚至成为你的臂助，这四个江湖上的刀客，也皆是刀道宗师，但他们依旧不行！”
“若今日你只有这般底牌的话，还是难逃一死！”
话音落下，他话音一转，声音变的十分幽冷：“杀！不要再跟他废话！”
随即，魏忠贤身形一扑，朝着顾凤青杀来！
而其余五位宗师，也尽皆身形一闪，各自施展绝学。
两个大阵也再度将顾凤围了起来。
外间，二十多位先天二重的强者，将顾凤青周身所有的退路全部封锁起来，并且施展绝学，朝着顾凤青杀去。
魏忠贤喊道：“顾凤青已然是油尽灯枯，先把这四个刀客给拿下，其余人就缠住顾凤青，只需要让他别恢复过来便可！”
“拿下了这四个刀道宗师，这顾凤青就必死无疑了！”
话音落下，六位宗师当中，便抽出四人分别对上了傅青冥他们。
“区区一个匪盗，侥幸迈入宗师，还真以为自己就能在江湖上所向无敌？”曹正淳天刚童子功浑厚无穷，双掌连拍，雄浑的掌劲便朝着箫十三郎呼啸而去。
“鸠摩智，传闻你得了西域密宗的正统，无论佛法还是武功都是西域密宗第一人，如今贫僧倒要来试试，究竟是你的佛法高深，还是贫僧的佛法更为精妙！”
空空罗汉一声大吼，体表顿时浮现出一股古铜色，恍若镀上了一层铜皮。
“传说你的刀快如闪电，贫道倒要试一试！究竟是你的刀快，还是贫道的太极剑更胜一筹！”
清风道长也找上了傅青冥。
至于段玉，则是被方见大师给拦住。
其余人等，也都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这四大刀道宗师的身上。
只有魏忠贤和鱼朝恩在联手对敌顾凤青。
不得不说，魏忠贤的决断可以说是十分的正确。
如今顾凤青已然是油尽灯枯，随便来一个宗师就能将其给就缠住，确保他不会恢复过来。
更遑论，是如今场内明面上看实力最强的魏忠贤和鱼朝恩在纠缠。
而剩下人，先全力将四大刀道宗师给斩杀，如此，便再也没有人可以援救顾凤青。
而他们，也终将再无后顾之忧！
然而，面对此等情形，顾凤青却忽然笑了。
“你们……未免高兴的太早了吧！”
当他的话音落下之时，傅青冥便动了。
而当傅青冥的刀出鞘之时，所有人这才明白过来……当拔刀的速度快如闪电、快到无法以言语来形容的时候，其威力到底是何等的可怕！
此前，所有人都明白。
而现在，他们明白了。
“锵！”
一道刀鸣之声陡然响彻在灵雾山顶。
当刀鸣声响彻之时，一道刀光也同时划破苍穹，刹那间便将这漆黑的夜空化开，露出阳光照射下来。
阳光很温暖，照耀在身上想必也应是很暖和的。
之所以是想必，是因为当阳光照射下来之时，没有人感觉到温暖。
他们……
只感觉到寒冷。
彻骨的寒冷！
源自灵魂深处，冷彻心扉的寒冷！
阳光中，这抹光不是白色的，而是黑色的！
这一道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快到无法形容，快到难以言喻，快到以在场六位宗师都无法以目光捕捉，快到他们只能在内心深处去构想，而无法用眼睛去观看。
但只是在内心去构想，他们便已经可以想象出，这道刀光是何等的快。
他们也可以构想到，这道刀光之所以是黑色，那是因为刀上沾染着无数鲜血。
“好快的刀！”
间不容发之际，清风道长顿时惊呼出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生出，令他忍不住心生恐惧。
身形急速暴退，同时在暴退之中，手中长剑开始画圆，太极剑的威力在其手中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铛铛铛！”
刹那间，只听到不知道多少次的金铁交加之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因为响起的速度太快，外人听来，竟是恍若只有一声。
这一声落下，便已经尘埃落定了。
只见清风道长身形倒飞出去，凌空狂喷一口鲜血，落在地上，气息变得极度微眯：“你……你的刀……”
“你的刀为何如此之强？！”
他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
清风道长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太极剑，竟然不敌眼前这人的快刀！
要知道，太极剑讲究四两拨千斤，尤其是他得了太极剑精锐，更是将此剑的灵动、巧妙、杀意全都掌握的十分精妙，称得上是得了真髓。
可他还是输了！
他不明白！
“太极剑，讲究四两拨千斤，确实精妙无端！”
“但若是想拨动千斤，首先需要自身有四两！”
顾凤青笑道：“你之所以输，是因为你的太极剑还不到四两，而他的刀……何止千斤？！”
这话说出，清风道长愣在原地。
“对了，他的刀为何如此之快，无他……”
“只因为，此人名叫傅青冥！”
话音落下，傅青冥缓缓收刀入鞘。
原本的今天锋锐，随着他还刀入鞘，渐渐收敛。
等刀完全归入鞘中之时，他浑身的杀意和刀气，也都尽数消散于无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清风道长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一抹得偿所愿和苦笑之色：“师祖说我已然虽尽得太极剑的精髓，但还未曾真正的学会太极剑。”
“我当时并不明白，太极剑的精髓既然都已经被我掌握，为何师祖还说我没有学会太极剑……”
“到得现在我才明白！”
“原来，我懂得只是太极，却并不是太极剑！”
“但我却仗剑而用太极，岂有不输之理？！”
话音落下，‘当啷’一声响声，剑器从手中滑落。
清风道长的眉心，出现一道细微的刀痕，点点血迹蔓延出来。
“只可惜……”
他望着傅青冥，叹息道：“我领悟的太晚了！”
话音落下，清风道长陡然消散。
是的，消散。
他的生机，早已被傅青冥的刀给断绝。
他的肉身，也早已经被刀气所摧毁。
这样的一幕，自然是惊骇的所有人。
然而，这还不算完。
随着清风道长身死，箫十三郎也陡然一刀斩出。
“锵！”
又是一声刀鸣响彻灵雾山的山巅。
只是区别于傅青冥的刀，这柄刀的刀光，是雪亮而又刺目，绚烂的无法形容。
之所以雪亮刺目，是因为刀气太盛。
之所以绚烂无比，是因为他第一次展现在世人的面前。
自然要刀出天下惊。
“好强的刀！”
面对箫十三郎这一刀，曹正淳也陡然脸色一变。
他的天罡童子功很硬，但箫十三郎的刀更强！
掌劲刚猛无铸，刀光绚烂至极。
当他们接触之时，爆发的威力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尘埃落定之后，曹正淳暴退吐血，难以置信道：“你的刀竟跟傅青冥只在伯仲之间？”
箫十三郎的刀，要比傅青冥略微低微了一些。
所以曹正淳并没有被断绝生机，但看他的情形，显然也已经被重创。
“这世上，何时出现了这么多强大的刀客？！”
空空罗汉虽然狠话说的好，但真正交手之时，他却被鸠摩智给彻底的碾压。
鸠摩智虽然擅长的是刀，但他却并不拘泥于刀。
对敌之时，七十二般绝技信手捏来，火焰刀更是抽冷子斩出，让空空罗汉十分憋屈。
尽管他肉身恐怖，这些招式打在他身上并不能对他很大的伤害，但当指劲、剑气、掌劲打在身上之时，仍旧是让他气血动荡，翻涌不止！
更重要的是……
他一直挨打，很疼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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