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雷震天的声音响起,吴秋亮更是心神狂颤。
不知为何,他看着面前的顾凤青,如此年轻的顾凤青——如此年纪,若在他星宿派,不过就是一个末学后进。
但此刻面对着顾凤青,他竟有一种面对沉浸权谋数十年的老妖怪的感觉。
其手段之老练、心肠之狠毒,竟是比他这个邪门歪道还要更加邪门。
耳边传来火云霹雳弹的爆炸之声,大地都仿佛在颤抖。
伴随着无数哀嚎怒骂、惨叫呻吟,吴秋亮心中陡然生出一个念头——
等今日之后,恐怕这位年轻的指挥使大人,这位刀魔,将会在江湖上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他将会成为整座江湖最为可怕的禁忌存在!
他的名声,他的威望,他的身影,将会犹如一片阴云,永远的笼罩在这座江湖上!
这座江湖,也将从此永无宁日!
……
死亡在杏子林中蔓延。
围观的一众江湖人,看着在火云霹雳弹之下惨遭屠戮的丐帮和桃花岛弟子,一个个都不禁脸色煞白。
而在惊骇之外,更有着震惊与不可思议。
“雷震天怎么会在这里?”
“他为什么会去屠杀丐帮和桃花岛的弟子?”
“他又为何……要听从顾凤青的命令?!”
一个又一个疑惑从脑海中生出。
他们不解,他们疑惑。
但他们看着跪倒在顾凤青脚下的雷震天,他们都明白——
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管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江南霹雳堂……似乎已经彻底倒向了朝廷。
确切的说,是倒向了锦衣卫,倒向了顾凤青!
七门之下第一的江南霹雳堂,已然成为了顾凤青的门下走狗!
然而,这还不算完,当雷震天及其麾下的霹雳堂出现之后,伴随着一道呼啸风声,一抹刀光陡然出现,随即将一名丐帮长老枭首。
头颅冲天而起,却还不等落地,便被一只手掌挽住。
随后,手掌的主人脚尖一闪,越到顾凤青面前,双手捧着头颅,面上露出一抹恭敬之色,单膝跪地道:“袁承志,拜见顾大人!”
袁承志!
这个名字一出现,再度让所有江湖人心神一颤,面露震惊之色。
“沿海七省绿林共同推举的武林盟主袁承志,他怎么也成为朝廷鹰犬?!!”
“传闻此人的师父华山剑宗传人崔秋山乃是被顾凤青所杀,此人怎么会投入顾凤青门下?!”
“而且,此人一身所学皆是华山剑宗的剑法,他怎么改用刀了?!”
有人注意到他所使用的兵刃,已然不是常年携带的长剑,而是一把刀。
一把绣春刀!
“他竟然加入了锦衣卫?!”
“这怎么可能!!!”
“他这是认贼作父,他这是大逆不道啊!”
所有人都面露惊骇,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幕。
然而,无论他们相信与否,袁承志就在他们面前,就跪在顾凤青的眼前。
态度恭敬,神情谦卑,丝毫做不得伪,也完全不是胁迫。
有一名丐帮长老忍不住破口大骂:“好你个袁承志,竟然认贼作父,你那死去的师父见了,不得亲自毙杀了你这逆徒!”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你这是自绝与中原武林!”
耳边听着喝骂,袁承志沉声说道:“崔秋山冥顽不灵,不识朝廷法度,他虽是我师父,但与朝廷抗衡,便是谋逆!顾大人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杀我师父乃是天经地义!”
“袁某仰慕朝廷,拜倒在顾大人麾下此乃良禽择木而栖!”
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面露不屑:“反倒是你们,不但无视朝廷威严袭杀朝廷命官,更是违逆天子亲军锦衣卫,你们可知,此乃谋逆叛国,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听着袁承志这话,一众江湖人嘴唇哆嗦着,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
沿海七省绿林共同推举出来的武林盟主,平素以德才兼备示人,但谁曾想,竟然是如此无耻之徒!
“苍天无眼!竟然叫此等小人在江湖上闯出偌大名声,而我等竟到今日才察觉!”
“这世道,竟到处都是如此背信弃义之人,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
“袁承志如此,雷震天如此,吴秋亮也是如此——”
“这江湖……还有救吗?!”
有些老江湖不禁声泪俱下,哭天喊地,恍若杜鹃啼血般:“为虎作伥,为虎作伥啊!”
“为虎作伥?!”
听着这话,袁承志冷笑出声。
“若袁某投身朝廷、投身锦衣卫是为虎作伥,那你们又算什么?!”
“你们在这里骂我成为朝廷鹰犬,然而……你们不也是做着为虎作伥的事情?!”
“这一次三大势力会盟,还不是受了东厂太监魏忠贤的命令?”
“可笑一群有眼无珠之辈,明明自己给太监阉奴做事,却还反咬我一口!”
“若这个江湖全都如你这般,那袁某即便自绝江湖,又如何?!”
“这江湖……袁某还看不上了!”
说到这里,袁承志仰天大笑。
然而,谁都没有发现,袁承志的眼角,却悄然流出两行清泪。
只是,这两行清泪刚一滑落,便被袁承志借着转头再度拜倒在地的姿势,给擦了干净。
这个世道,不相信眼泪。
这个江湖,也不需要眼泪。
而身为一个走狗……更不能拥有眼泪!
袁承志的话音落下,这些江湖人就愣住了。
我们给宦官阉奴做事?
听着这话,不少丐帮弟子和桃花岛弟子都不禁下意识的看向苏新灿和黄东邪。
他们脸上,露出一抹迷茫。
“帮主……难道咱们,真的是受了宦官阉奴的命令才来吗?!”
一名重伤伏倒在地的丐帮弟子,口中吐着鲜血,死死的望着苏新灿,艰难的问道。
这个问题……
苏新灿可以回答的很简单。
只需要编造一个借口,只需要说两个字——不是!
就够了。
但他又很难回答。
看着这名弟子的双眸,苏新灿不禁心神震颤。
因为心神震颤,所以他犹豫了。
因为他犹豫了,所以这名弟子懂了。
“呵呵……”
他惨然一笑,鲜血从口中流淌而出:“原来……”
“我们才是真正的为虎作伥!”
“原来,”
“我们才是真正的朝廷鹰犬……”
话音一落,他长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好后悔啊……”
说罢,他头颅一低,已然是气绝身亡。
只是,哪怕死了,他的双眸仍旧是瞪得浑圆。
仍旧死死的望着苏新灿,不愿闭上!
他在后悔什么?
没人知道。
或许有人知道,但却不愿说出来。
但此刻,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荒诞。
在看这满地的尸体,不禁自嘲一笑——
这一切……
真像是一个笑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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