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城外有一条河,叫青衣水江。
从这条江,可以乘船快速到达僰道。
在僰道这里有两条路,一条是南夷道,即从僰道继续向东南,就可以到达庲降都督府治所平夷县,从平夷就可以深入牂柯郡。
马忠走的就是这条路。
牂柯郡有牂柯江,宽广数里,可以乘船进入交州,直达番禺。
第二条路则是秦五尺道,从僰道出发,过石门到朱提,然后经由味县,最后到达滇池地区的官道。
汉武帝时唐蒙又“凿石开阁,以通南中”,将五尺道加以整修扩建,加强了对南中地区的控制。
因为这条道路以朱提枢纽,故又称为朱提道。
冯永要在南中种甘蔗的地方,基本也是以这两条道连接的县治。
并且是以这两条道为运输动脉把南中的东西运出来。
离开了这两条道路,一切都是扯淡。
在这个没有飞机没有火车甚至没有汽车的时代,一切运输都要靠船只和人力畜力。
五尺道甚至连马车都不能行驶。
所以要想提高五尺道的运输量,至少要有足够的畜力。
想要足够的畜力,就得要有足够的牲畜,不是两条腿的那种,是四条腿的那种。
滇马是南中最好的运输工具,没有之一。
养马也是有讲究的,不是随便养养就行,除了要吃好喝好,还要有优良的种马,劣等公马必须要阉割,以防马的种群退化。
而在五尺道枢纽朱提郡的辖境,有一县,叫堂郎县,坐落于朱提郡的西南边,因境内堂郎山而得名。
堂郎山下有一湖,名曰马湖,周围盛产良马。
极个别的马因为过于神俊,也被人称作是龙驹。
比如说孟获的座骑。
有人说堂郎县马湖里有龙,只要把马栓在湖边过夜,如果运气够好,湖里的龙夜里出来,看到湖边的马,就会与马交合,产下的马,就是龙驹。
有了足够的人手,冯永第一件事就是要去马湖那里看看,想法子找到优良的马种。
后世常常说诸葛亮平定南中以前,南中有四郡,但实际上,应该是有五郡。
即牂柯、越嶲、益州、永昌,再加上一个朱提。
朱提郡被牂柯和越嶲夹在中间,它的南边就是益州郡,它的治所是朱提县,下辖朱提、汉阳、南广、堂郎、南昌五县。
但朱提郡又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它除了是五尺道的枢纽以外,还是儒学勃兴之地,许多上层夷人会主动习汉书,行汉文,民族关系也比较融洽。
朱提是南中开发较好,夷人汉化程度较高的地方。在南中蛮僚叛乱时,朱提郡的夷长们大多都没有响应孟获与高定。
唯有一县例外,那就是座落在朱提郡西南边,与越嶲紧挨着的堂郎县。
当年雍闿就是盘踞在堂郎县,西与高定呼应,北又威胁着朱提郡的治所朱提县。
同时还截断了朱提与益州郡的联系。
孟获从益州郡领兵北上时,与雍闿合兵一处,简直就是让朱提县一日三惊。
如今虽说堂郎县名义上已经是重归大汉,但实际上那里就是一个烂摊子。
五尺道经过的堂郎县南部还好说,但是在堂郎县大部分都是靠近越嶲,各种各样的零散叛军,生僚等,藏在山林之间,再加上如今又是以平孟获之乱为先,所以堂郎县连县令县长都没委任。
当然,就算是当真派了县令县长之类的,只怕也没人敢去上任——没有足够的人马,去那里不就是去送死么?
就算是有足够的人马护着去上任,那也不好受。
在大汉丞相手底下当官,又不是说是只要能混就混过去的,你要干不出点实绩来,丞相会看得起你么?
不但看不起你,如果出了什么蛮僚骚乱你又不能平定之类的事,那就是要问责。
大汉丞相太能干,手底下的人就不好混日子啊。
朱提郡的太守是李恢,但李恢的主要职务是庲降都督,治所又远在平夷,所以郡里的主事人实际上是郡丞。
南中各郡如今都是一片焦头烂额,战后的秩序重建,还要剿灭叛军残余,那都是非一朝一夕之功。
虽然朱提郡的大部分夷长们没有响应叛乱,但要说朱提郡没有受到叛乱的影响,那是不可能的。
单单是因为叛乱,南中和蜀中的交易几乎断绝,作为主要商道的五尺道一下子没了往来的商队,五尺道的作用都废了,五尺道的枢纽还有什么卵用?
所以朱提郡这几年的赋税那是大为锐减。
于是朱提郡的郡丞张表一听到有点石成金之能的冯郎君带着人马到朱提视察,那当真是喜出望外。
不但亲自带着郡内的属僚出城来迎接,而且还在朱提县的城内摆了宴席。
“李郎君,李都督乃是朱提太守,我这个郡丞,也就是替李都督看着这地方,此次你来,可要替李都督多多关照一下朱提郡的百姓啊。”
张表在席间,先是跟着李遗拉关系。
“张郡丞,我此次,只是随着兄长过来,一切只听兄长的。”
李遗对官场这一套很熟悉,回答得也很婉转。
张表连连点头,又转向冯永,“冯郎君之名,如今大汉谁人不知?献计定南中,兴汉中,制曲辕犁八牛犁,莫说是同辈中人,就是放眼整个大汉,也没几人能做到这般大事。”
“丞相所言,少年英雄,皇后所誉,大汉第一少年郎君,实不为过也!”
“呵呵,张郡丞过誉了,只是虚名耳。”
冯永连忙谦虚道。
同时心里想着,这姓张的拍我的马屁拍得这般响,想要做什么?
倒是朱提郡下边的属僚们听了自家长官这些话,都有些掩面,郡丞你好歹也是个少年成名的人物,以前看你挺清高的,怎么今天突然像是换了个人?
张表看到手底下的人有些懵逼,心里大骂,这帮蠢货!
谁不知道这冯永乃是出了名的点石成金,如今带了这般多的人马过来察看朱提的农耕,乃是他人求都求不来的机遇。
看看汉中南乡县县令李球,简直就是躺在金子上做官一般。
若是能让冯永也伸手拉朱提一把,不说能捞多少钱财,就是政绩,都足够吃到撑个肚儿圆。到时候就是在丞相面前,底气都能比别人足一些。
更别说冯鬼王在南中可以止小儿夜哭的名声,若是能借了他的名声,去震慑堂郎县的那些蛮僚,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看到头顶上司不断地用眼神示意,底下的人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只听得有人大声说道,“冯郎君何须如此自谦?别的不说,就是在南中,冯郎君那也是名震蛮夷,听说那孟获都曾被冯郎君吓得一口气连退百里。鬼王之名,南中谁人不知?”
冯永听了,脸色一僵,妈的会不会拍马屁?
不会拍就不要乱拍!你拍在老子的马腿上了知道吗?
他看向开口的那人,脸上堆起笑容问道,“敢问这位是?”
那人一看冯郎君竟然注意到他,有些受宠若惊地起身行礼道,“下官句扶,乃是朱提郡军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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