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泚是在得到大震关逃回将领的报告后,才知道河西军骑兵已经进入关中了。
这个消息令朱泚大为紧张,他立刻召集几名心腹大臣商议对策,但几名大臣的意见却截然不同。
王连恩和李楚琳坚决主张和河西军开战,全歼这支闯入关中的骑兵,而张光晟则主张和河西军谈判,尽管双方都和郭宋有私人恩怨,但说起来却光明堂皇。
王连恩这个前任河西都督就不用说了,被郭宋连根挖起,留下河西的心腹爱将被杀,他自己也被罢官免职,要不是朱泚继续器重他,他现在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他对郭宋恨之入骨,李楚琳则是因为大震关被偷袭,令他恼羞成怒,
张光晟则是因为担任凉州都督时欠了郭宋人情,所以他主张和谈。
王连恩态度最为坚决,他劝朱泚道:“自古帝王之术都是恩威并施,一味强硬虽然不可取,但只想绥靖妥协害处更大,若不是给反对者一些颜色看看,他们就不会珍惜殿下的宽宏大量。”
李楚琳也劝道:“郭宋的兵力不多,只有数千骑兵,卑职认为可以用他来磨刀,全歼这支军队,就能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虽然张光晟主张和谈,但朱泚还是被王连恩和李楚琳说动了,不给反对者一些颜色看看,他们就不会珍惜自己的宽宏大量,这句话说到朱泚心坎上了。
朱泚止住了张光晟,对王连恩道:“我知道你和郭宋的私怨,我就把两万泾源军交给你,给我全歼这支河西军队,不要让我失望!”
王连恩异常兴奋,立刻躬身道:“绝不会让殿下失望!”
王连恩当天便率两万泾源军离开了长安,浩浩荡荡向凤翔杀去。
源休有些担心,找到朱泚道:“卑职见泾源军士兵都携带着不少财物,就怕他们爱护自己的财产,不肯为殿下卖命作战。”
朱泚淡淡笑道:“他们的财富可不止随身携带的小包,还有大箱铜钱和大捆的绫罗绸缎,都在军营内,我答应替他们保管,这就是他们战争抵押品,如果胜了,这些财富会还给他们,可如果败了,这些财富他们也别想了,所以为了保住财富,他们一定会和河西军拼命,所以胜也好,败也好,对我都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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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阔平坦的咸阳道上,两万泾源军正慢慢吞吞向凤翔府方向行军,大部分士兵都牵着毛驴或者骡子,牲畜背上托着的不是军需物资,而是他们抢掠的金银珠宝等财富,这只是他们能携带的财富,他们还有成箱的铜钱和大捆绫罗绸缎,还有大件的金器、银器、玉器等等无法携带,只能暂时封存在长安的军营内。
士兵们确实不愿去打仗,一路怨声载道,但朱泚养他们可不是让他们当守财奴,是要他们卖命打仗的,朱泚派了五百名骑兵当军纪兵,谁敢私逃,抓住便斩首,财物没收。
事实上,也没有几个士兵想逃亡,他们还有不少财富存放在长安军营内,那些财富就像战争抵押品,迫使士兵们虽然怨天怨地,但也只能老老实实去打仗,不敢想着逃亡之事。
王连恩恶狠狠对士兵们道:“你们这帮混蛋居然带着金银上战场,打个屁的仗啊!先找个县城把东西存放起来,作战结束后再去取。”
“将军,会不会被人偷掉?”
王连恩骂道:“谁他娘的敢偷,少了一文钱,老子把整个县城都屠了!”
周围士兵们精神大振,纷纷大喊道:“将军,打了胜仗拿一座县城犒劳我们吧!钱财就不要了,有女人就行了。”
士兵们大笑起来,王连恩也喊道:“你们替我把郭宋宰了,我就把雍县给你们放假三天,随便你们怎么玩!”
听说打了胜仗能得到雍县作为奖励,两万士兵士气大振,对这场战役充满了向往。
远处的树林内,几名河西军斥候在严密注视着这支军队,待队伍过去后,几只信鸽飞起,向大震关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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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郭宋接到了大震关守兵送来的鸽信,他立刻把李冰和几名郎将找来商议军情,又对新幕僚李禅笑道:“你对关中情况比较熟悉,也一起参加吧!”
李禅是李泌的第三子,身材中等,长得温文尔雅,他从小便聪明好学,才华横溢,去年考中进士第十五名,被授咸阳县尉之职。
他父母去了张掖,他便留下来出任郭宋的幕僚,当然他是文官,并不会参加战斗,一旦激战爆发,他就会暂时避开。
李禅对郭宋颇为崇敬,郭宋只大他三岁,却已是独镇一方的节度使了。
李禅躬身行一礼,便跟随郭宋来到临时议事大堂,他们此时并不在雍县,而是在雍县和大震关之间的汧阳县,李曙光接受了长安朝廷的招安,继续出任凤翔府尹,郭宋不想让他为难,便率领离开凤翔府,撤军到陇州汧阳县。
这里距离大震关比较近,正如李泌所言,在这里驻扎进可入关中,退可回河西。
见主帅进来,众将纷纷起身行礼,郭宋留了五百骑兵在大震关后,目前他手上虽然只有四千骑兵,但他们却是骑兵中的精锐,个个擅长骑射,战斗力十分强悍。
“大家坐吧!”
郭宋让众人坐下,对大家道:“刚刚接到咸阳道上斥候鸽信,一支两万人的军队正向我们这里杀来,主将是王连恩,我们的老朋友,说实话,这一战我很期待,鸽信上说,他们是步兵,但所带物品众多,士兵大多有驴骡背负物品,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支两万人的军队应该就是作乱长安的泾源军,那些物品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抢掠的金银细软,知道我们河西军军费不足,千里迢迢赶来献宝。”
众人大笑,大堂内的气氛活跃起来,郭宋又道:“我们当然要扬长避短,发挥骑兵的优势,关中平原比较适合骑兵作战,我考虑先用骚扰战术拖垮他们的士气,然后将他们一举歼灭。”
副将李冰接口道:“我们擅长夜间作战,所以最好找一处距离县城比较远,有山有水有平原的地方作为战场。”
郭宋笑着问李禅道:“李县尉,你对关中应该比较熟悉,你觉得哪里比较合适?”
李禅想了想道:“关中县城太多,这样的地方不好找,唯一一处就是在岐州和京畿府的交界处,也就是武亭川南面,奉天县和武功县之间。”
郎将裴信举手道:“那边地势确实比较开阔,丘陵比较低矮,森林茂盛,但是不是距离武功县太近了?”
李禅解释道:“武功县在武亭川和漆水交汇处,河水有二十几丈宽,水深湍急,骡马不可能泅水而过,只能走桥,如果抢先一步把桥拆了,他们眼看着对岸的武功县却过不去,只能北上找水浅处过河,距离武功县就越来越远。”
郭宋一幅地图,这是一幅关中地图,上面京城、县城、小镇和村落,以及官道、桥梁、森林、丘陵、山脉都画得清清楚楚。
郭宋在地图上找到了武亭川,是一条南北向的河流,也就一百余里,最后汇入渭水北面的成国渠。
这个位置确实不错,武功县在武亭川西面,官道要过桥,一旦拆除桥梁,武功县就变得咫尺天涯了。
要退回去,只能返回一百多里外的咸阳县了。
郭宋点了点头,指着武亭川东面对众人道:“就是这里,这里将是我们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