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风蓦地抬头。
疏夏又道:“现如今在沈家传得沸沸扬扬,去的宾客都知道了,沈家人虽然也知道,却也不能无端端主动挑破澄清。
“现如今正忙着抓紧时间让新娘上轿,以免让前去迎亲的许家人知道,以及捅出更大篓子来呢。”
若不是赶在这当口,卢氏就是被请回去也好,被遣回去也好,都不会有多少人在意,就比如前世里默默死去的林夫人。
可巧卢氏走的这当口正值沈芙婚期,她这个亲生母亲不能出面,可不就引起诸多猜测了么?
倘若不是靖王府在卢氏离京的当天有同样动作出来,搞不好这样都能有些更难听的传言了。
李南风瞬间觉得这事儿恐不是什么谣言。因为这正好解释了为何靖王一次性大手笔地报了沈家的恩,而不是细细筹划两家相互依存共谋长远之计,卢氏在王府撒泼,然后激怒靖王与沈家一笔勾销,岂非顺理成章?
“究竟怎么撒的泼,可知道?”
“这倒不清楚,但一个官家太太,闯到王府去撒泼,这怎么也不是件好听的事。”
疏夏这话说的对,李夫人常挂在嘴边的德言容功,可是她们衡量一个女人是否可取的标准。
卢氏撒泼等于是让沈家有了个失德失言的主母,平日就算了,今日是什么日子!里里外外的人全看着呢,丢人也不是这个丢法!
“王府可有人去沈家了?”她问。
“沈侧妃与弘大爷,驰二爷都去了。”
这件事瞒得滴水不漏,连她李南风也只猜出个大概,这当口却有这么详细的传言出来,那是谁捅出来的?
原还可猜猜靖王妃,但靖王妃出手也没有把自己拽进去的道理!
若是沈侧妃,她倒也不必多此一举……
“李姑娘,和我们一起过来吃点心吧。”
这当口卢琬真走过来,熟络地打起了招呼。
李南风笑应着,回头给了个眼神给疏夏。
眼下各家是看着挺消停的,若不是她前世亲身经历过家变和人世沧桑,兴许也不会把这些看起来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放在心上。
可是偌大个朝堂,上下级之间,姻亲本族之间,利益关系错综复杂,谁能说眼下看着不相干的事,将来一定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呢?
活到这岁数,当然该领会到掌握住足够量的信息,才能够在大多数情况下掌握住主动权的道理。
谭峻便又回到了沈家这边,为了把差事办好,他还特意多带了两个兄弟。
沈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许璋领着迎亲队伍停驻在院子里等全福娘子传见,一面锁呐争鸣,一面各人又面面相觑。
许璋虽是头一次成亲,也感觉到今日沈家气氛不对劲,随着时间深入,疑团增生,他也忍不住唤了个小厮去打茶水。
小厮回话把话一传,许璋立时就站起来了!
……屋里头,沈栖云的怒意已经压不住了。他瞪着沈侧妃:“你敢说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沈侧妃整个人也是紧绷的,听完之后好片刻才回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说的?
“当日那件事,是只有我知道吗?你沈家的人也知道!你这是认为你们家下人的嘴都能比我这个亲妹妹来得严实?
“你若是聪明的,眼下便不该忙着来质问我,而是该想着怎么让传言不攻自破!
“不管他们传什么,今日我来了,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老爷!”
沈栖云未及反驳,外头又进来个家丁,神情惊惶地禀道:“老爷!外头传的越发离谱了!说夫人,说夫人——”
沈栖云听得胆寒:“说夫人什么?!”
“说夫人当初肯把大姑娘许给许家,是看中了许姑爷忠厚好拿捏!许姑爷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这会儿寒着脸坐在院子里不肯进屋,非得要请夫人回来,当面磕头敬过茶才肯迎亲呢!”
卢氏去了蜀中,怎么可能回得来吃他的茶?这不是成心挑事吗?!
沈栖云惊得脸都白了,几步到得院门口,透过天井往那边看,果然院里乱糟糟地全是人了!
他牙齿咬得发颤,与家丁道:“请大爷与四爷出面调和,事情到这份上,没有不迎亲的理,除非他们许家能给出合适的理由!”
说完回到院里,他又指着正准备出来的沈侧妃:“你满意了?这下你高兴了?搅和了这场婚事你是不是就报仇了?!”
沈侧妃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沉脸:“三哥真是越发不讲道理了!合着刚才那番话都是我白说了?
“你既问我是不是满意了,那我就把话说个明白!
“你那日口口声声说对不住我,但该训我该怪我的,照说不误!
“翼哥儿他们进京迟迟不进王府,是真的因为忙吗?是你拦着他们不让来,就怕我把真相抖给他们听吧?
“我这个当姑母的,今儿进来这么久,你们也没人引我去见芙姐儿,是尊重我吗?不过是觉得不够资格进你要当少奶奶的女儿的门吧?
“你话说得再好听,姿态放得再低,我在你们这些地位高尚的人眼里,也只是个卑微的‘妾’,是带累了你们沈家子弟小姐的侧室!
“你百般示好,也不过是委曲求全借我靖王府女眷的身份来成全你们的风光!
“你既然瞧不起我,又何必低三下四来给我赔罪?又何必求我过来?
“既然这么不想我当妾,当初也没见你给过我半点退路,跟我说我过不下去了还可以回娘家?
“合着你只想着放我俩娘仨去跟人家争,争到了你就白得这个便宜!没争到你就来埋怨我!
“你小时候的确也对我好,但你活到这岁数,已经越发道貌岸然,只用你的那一套宗旨来处世了。
“事情不是我捅出来的,我若要捅,也没有必要还来这么一遭。你们家大喜之日,我就不扫你们兴了!”
沈侧妃咬牙转了身。
沈栖云道:“你上哪儿去!”
“当然是回王府去!”她头也没回,背脊挺得直直的,“每见你们一回就让我越发寒心一回,敢情我们同胞血缘之情,还比不上我能否带给娘家风光和利益来得更重要!
“我曾经把靖王府当成冰窖,但如今我觉得,纵然它是‘冰窖’,也比在这里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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