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翠红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微扬,“我还想问问为什么同样出身卑贱,你就锦衣玉食,使奴唤婢,而我却是伺候你的奴婢?”
朝花似是听愣了,呆呆望着她。
翠红表情越发扭曲:“选侍该不会觉得不打不骂,伺候你的人就该感恩戴德吧?”
“我没有这么想。”朝花似是回过神来,平静道。
翠红嗤地一笑:“选侍还真是受得住打击啊,这么快又恢复云淡风轻的样子了。我恨的就是你的云淡风轻!?”
翠红一指自己:“你知道我是怎么由一个做杂事的小宫女熬到近身伺候你的?我足足熬了五年!明明我生得不差,却什么都没有,而你什么都不用争就全都有了,凭什么呢?”
朝花看着面容扭曲的翠红,惨淡一笑:“这世间哪有这么多凭什么?如果让我选择,我情愿做一辈子杂事,也不想有这些。”
她不用争就有了这些,不过是因为郡主罢了。
若能换郡主活着,她情愿一无所有,哪怕没了这条命也无所谓。
翠红一听却更恨了:“呸!你少再惺惺作态。现在没了太子宠爱,我看你能清高到几时!”
朝花看着她,神色悲凉:“我失了太子宠爱,于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翠红突然笑了,抬手抚了抚白皙到有些苍白的面颊,“这就不是选侍操心的事了。”
朝花淡漠的目光从她面上扫过,嘴角挂着讥笑:“你觉得能成为第二个我?”
翠红得意扬了扬下巴:“为何不能?我比你年轻,比你身姿更轻盈,还比你懂得哄人开心,殿下为何就不能垂青我?”
一道气怒声音传来:“翠红,难怪你晚上连饭都不吃,硬生生把自己饿得走几步路都要大喘气,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住口!”翠红猛然转身,指着青儿就骂,“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胸无大志,混吃等死?”
青儿端着一碗面汤走过来,冷笑道:“我是胸无大志混吃等死,那你呢?我看你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你害选侍失了宠,以为还能见到殿下?做你的美梦吧。”
翠红走到青儿面前,扬手就是一耳光。
青儿措手不及,手一晃面汤洒了大半。
她顿时急了:“翠红你是不是魔怔了?这是我好不容易给选侍弄来的!”
翠红一看那碗只剩一半的清汤寡水的面条,不由笑了:“这就是你给选侍端来的饭?呵呵,受人白眼的滋味不好受吧?青儿,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出路吧。”
青儿把汤碗往桌案上一放,撸了撸衣袖,咬牙道:“你这个疯子,看我不撕烂你这张烂嘴!”
“青儿——”朝花喊了一声。
原本准备和翠红拼了的青儿忙扭头:“选侍,您有什么吩咐?”
“莫要和她吵,把饭端给我吧。”
青儿一愣:“选侍?”
朝花淡淡道:“饭总是要吃的。”
青儿大喜,忙把汤碗端了过去。
翠红冷眼瞧着朝花垂眸吃饭,撇了撇嘴:“有些人啊,平时摆出清高出尘的样子,其实才舍不得死呢。”
“出去。”朝花看向她。
翠红站着不动:“少摆选侍的架子,你以为还是以前呢。”
折磨死了玉选侍,她在太子妃那里就是大功一件,到那时才不用在这个破地方苦熬。
她不能打不能杀,那就只能把言语化作尖刀来对付这个女人了。
“我若是现在死了呢?你以为殿下能放过你?”朝花冷冷问。
翠红一怔,有些慌。
昨日殿下大怒而去,狠狠给了她一脚。
殿下对她这个揭发玉选侍的人心存迁怒,玉选侍要是现在就死了,那她恐怕就危险了。
不行,玉选侍不能这么快就死。
朝花见翠红神色有了变化,抬高了声音:“出去!”
“出去就出去,以为我乐意看你这张丧气脸呢。”翠红心里存了畏惧,不敢再拧着来,扭身出去了。
耳边总算得了清净,朝花闭了闭眼。
青儿劝道:“选侍,您不要往心里去,翠红她是得了失心疯,等时间久了就知道是痴心妄想了。”
朝花睁开眼睛,摇了摇头:“我等不了那么久。”
“选侍?”青儿一怔。
选侍这话是什么意思?
朝花起身,走到窗边。
窗子不大,却也能看到窗外的一抹绿意。
她扶着窗框,轻声道:“昨日下了雨,今日晴了呢。”
青儿听着越发心慌。
选侍这个样子,莫非真的想寻短见?
“天晴了,风还是凉的,太子妃想必会去逛园子吧。”
东宫有一处花园,假山曲水,花木成荫,正是夏日消遣的好去处。
太子妃宫中寂寞,常在花园中流连。
“选侍,您怎么了——”
朝花收回视线,定定看着青儿,声音放得极低:“青儿,你以前说要做牛做马报答我,还记得吗?”
青儿一愣,而后点头:“奴婢记得,选侍救了奴婢姐姐的命。别说做牛做马,就是要奴婢这条命,奴婢都乐意给。”
青儿本来还有个姐姐同在宫中当宫女,都熬到快出宫的年纪了,却生了一场急病。
在宫中,普通宫女生病是没资格请太医的,只能听天由命。
是朝花帮着请了太医,使青儿的姐姐熬了过来。
青儿姐姐出宫后,青儿曾托负责出宫采买的小太监打听过,知道姐姐嫁了良人,如今已是儿女双全,还能照顾老迈病弱的双亲。
青儿至此对朝花死心塌地。
朝花端详青儿许久,伸出手替她理了理碎发,轻声道:“傻丫头,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帮我要一个人的命!”
青儿陡然睁大了眼睛:“选侍!”
不知过了多久,朝花把青儿推到梳妆镜前,轻声道:“青儿,你睁开眼吧。”
一直闭着眼睛的青儿睁开眼,望着镜中人吃惊捂住嘴巴。
她明明就坐在梳妆镜前,可镜子里的人为何不是她!
朝花看着青儿的反应扬了扬唇角,拿起放在台面上的眉石,对着眉毛一笔一笔仔细画起来。
她是郡主的侍女朝花,擅梳妆描画。
只是外人不知,她最擅长的是易容。
一块眉石,一盒脂粉,描出千面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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