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没了杜雯帮他报名,万长生还真有点不习惯。
所以还得拜托黄敏帮他提醒些报考细节,所以重新夺得班花头衔的女生赶紧把他拖进了培训班大群。
这次大多数补习生都没有浪费那天的现场报到时间,直接在网上统一报名确认,反正考试地点跟上回的联考一样都在大学城那边的新校区,不用再往返几十上百公里去跑一趟了。
老曹把所有的准考证带回来给大家分发以后,统一前往参加考试。
时间依旧,万长生却比一个月前参加联考的时候,又有脱胎换骨般的改变。
当初赵磊磊来找他的时候,随意指点的那几句里面,其实颇有深意,但那时候的万长生也未见得理解。
毕竟他只是把这段西洋画法的考试,当成一个任务在完成,怎么既快又省的糊弄过去是万长生的主要思路。
应该说还是杜雯的出现,逼着他踏踏实实的从头摸索这些西洋写实素描的根底。
不过那时他还是按照中国画学习的特点,以临摹为主,也就是临摹最能够得到高分的那些考试习作。
内心还是不了然的,认为这些素描不过如此,还是中国画的技法最为精妙。
直到真正接触世界顶级巨匠的那些作品,万长生才被震撼到。
原来西洋技法里面,也有如此高深的神韵。
可能这种震撼来得也是恰到好处。
早了,万长生还没积累起基本的素描技法,对素描没什么兴趣。
晚了,也许他早就抛弃了这种西洋绘画的基本功积累,考上美院就再也不碰这玩意儿了。
恰恰就在这个时候,就在这临考前一个月,万长生就像走进了芝麻开门的四十大盗宝藏洞里,到处都是唾手可得的名家素描作品可以供他临摹学习,他也完全能看懂其中的奥妙了。
所以这些日子,别人在争取提高点功力,万长生却是在南征北战般的到处搜掠宝藏,直到走进考场,他要做的反而是收敛,把自己体内那些到处乱蹦的丰富素描技法尽量收敛些,在这种三个小时的简单考试中,再简单些!
接过密封住了边角编号的考卷,万长生用自己和杜雯专门留到考试才用的德国胶带粘在画板上,简单而细致的阅读两遍考题。
就在雪白的试卷上作画。
万长生不打印了。
他有种化繁为简的从容,曾经他的问题就是叫做概念化。
他把素描看得太简单,简单的制定个好像照片打印的计划,就唰唰唰的自顾自描绘出来。
却忘了西方绘画一定要在乎对象,这跟中国画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文人意趣有很大区别,素描这种强调基本功,专注于塑造形象结构的绘画方式,就是要观察对象,尽量放弃主观臆断,才能破除概念化这个瓶颈。
突破以后,万长生却是用最高端的大师笔法来展现。
准确的说有点接近欧洲写实主义的风格,塑造出考题要求的石膏像结构。
具体画什么对万长生已经不重要,他甚至都不需要知道这个石膏像叫什么,有什么人物背景,他只观察石膏像本身体现出了什么情绪。
再也不会有画什么像都有点慈眉善目的笑话。
三个月的时间,如果杜雯还收获了爱情,万长生就是在她那里收获了踏踏实实的放弃成见,真正踏入了绘画的殿堂。
没有杜雯,万长生很可能就是强行用自己的深厚造型功底糊弄考试,只求考进去完事儿。
现在完全拥有另外一种境界。
两小时左右画完,直接交卷出场,坐在外面台阶上,又看见老童跟其他人一起巡场经过,又是远远的点头示意笑下。
不过这作为蜀川美术学院自己的主考场,巡场的频率就大得多了。
那个曾经两次在美术用品店里追出去找万长生的老头,也从外面经过,多看了几眼这个唯一提前出场的年轻人,当时万长生低着头正在观察地上的蚂蚁搬家,没能对上眼。
老头皱皱眉,和其他几个年岁相仿的老头老太太一起走了。
直到速写考试,万长生又有了变化,这两个月以来,他在大美培训学校已经教出来两三百人试着加入白描线条的速写,偏偏到了他自己,却换成了大家之前有点热衷的那种抖抖笔法!
如果其他补习生看见,说不定会大骂这个家伙居然骗着所有人改成一种方式,自己却偷偷沿着原来的路线前进,这不是坑人么?
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万长生这种看似犹豫的笔法,还是充满了干净利落,只是多了些朴实的小碎笔补充。
只因为今年的速写考题,是两张截然不同的照片,一位乡间烂泥塘里面正在做农活的中年汉子,一张是坐在高脚凳上的时尚女子,要求根据这两张照片,各在十五分钟时间里面绘制人物场景。
万长生最近到处学习各种名家名作的过程中,就有遇见一位欧洲被誉为农民画家的米勒,他一辈子都在画农民,在那个只有画宗教、画贵族才能有好市场的时期,这位法国画家总是用质朴的笔法画农民。
哪怕在观音庙接触农民不多,万长生也随时能看到农民农户,当时就觉得卧槽,居然真有人能画出这种土得掉渣的感觉,就是充满了泥土气息的特色。
而且这位米勒肯定还是个性格也质朴老实的人,他每张油画作品都会老老实实画张一模一样的素描。
万长生就是在模仿他的这种技法表现,表现出那种质朴的气息。
而另一张时尚女子,又回归自己的长线条白描……
不经意间,万长生可能是在同一次速写考试里面,敢贸然采用两种不同风格技法答题的疯子!
中规中矩的完成考题不行么?
非要这么哗众取宠的卖弄自己技法,万长生这种做法就是给自己冒险!
但这时候已经没人能阻挡他放飞自我了。
起码杜雯如果坐在他旁边,可能还会阻止下。
这一次,万长生终于坐到了考试结束。
中午午餐的时候,其他考生脸上都是紧张跟兴奋,只有万长生跟喝了二两好酒似的,坐在那舒畅!
老曹笑着问他画得如何时候,这家伙居然问学校那边有没有停车位,杜雯的车还丢在小区呢,他自己又没有驾照能开走,只能先寄存在学校了。
而且这姑娘还留下一大堆衣服跟生活用品,这考完万长生肯定要退掉公寓走人,还得帮她收拾东西。
老曹哑然失笑,说万长生要是有空暑假还是过来教暑期班吧,那可是从十二三岁的初中生到高中生都有,说不定能发掘跟他一样的好苗子。
但这会儿万长生确实有点想去意大利开眼界,老曹鄙视他好高骛远:“我都还没去过……你还真是敢想敢做,年轻就是好。”
万长生滞了下,内心想说,如果不是杜雯的开发推动,估计他也不会觉得这么理所当然。
所以带着对杜雯最后的一丝丝感谢。
万长生走进下午的色彩考场。
考完这个,他就该返回家里准备六月的高考文化复读了。
看起来好像轻松得手拿把掐的样子。
根本没注意林建伟一直跟他在一个考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