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期失声道;“什么?”
却见项羽神情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这才将信将疑的说道;“韩信不是在荥阳吗?”
“那个韩信是他找人假扮的,他自己早已经偷偷的前往了河北。”项羽面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韩信当真胆大,连我项羽都不放在眼里,大战之中竟然丢下主力,给我们来了一招金蝉脱壳。”
虞子期仍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那我们这一个月来的对手是谁呢?”
项羽沉声道;“应该是秦军副帅王泾,听说张良也在秦军军中,想来是他们两人携手。我说怎么这么奇怪呢,韩信和我交战竟然不亲自上场,只是在荥阳城内频频露脸,却不出城。”
轻轻笑了声,“没想到这王泾倒是个人才,居然能在我项羽面前支撑这么久,倒是我小觑了他。”
“看来犬父未必无虎子,王翦和王贲的后人,倒是没有辱没家风。”
虞子期急道;“羽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赞赏王泾,现在我们必须做做决断,否则韩信一旦攻下了河北,那我们就大事去矣。”
项羽看了他一眼,平静的说道;“韩信想吃下整个河北,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刘邦这个老家伙绝不会坐视秦国吞下河北的,有他出手,想来有韩信头疼的了。”
虞子期露出思索的神色,“这么说刘邦会在河北拖住韩信?那这倒是好事,韩信的如意算盘就要落空了,不但没有吞下河北,反而要二面作战。”
项羽却摇了摇头,“这倒不至于,河北早晚都会是秦国的,我们就算有心插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此话怎说?”
项羽鼻中哼了一声,傲然道;“我项羽能看上的人,若是留区区一个刘邦都不能战胜,那有何资格与我结义。”
虞子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暗暗想到;“你若真有先见之明,当初为何妇人之仁放走韩信,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我不信你不后悔。“
当然,这些只是心里想想而已,并不敢当着项羽的面说出。要知道项羽这人最好面子,为人又极为刚愎自用,固执至极,认定的事情绝不容许别人有异议。当初范增在的时候尚且还好些,如今范增去了,虞子期可是不想自讨没趣。
虞子期移开目光,又问道;“那如今我们要做什么。”
“反攻,果断的反攻。”项羽捏紧拳头,忽然狠狠的砸向桌面,发出了巨大的声音。
“之前我还心中顾忌着韩信,料想他对我的战术想必了若指掌,所以迟迟没有冒险。可如今不同了,韩信既然不在中原,试问天下间谁又能挡住我项羽。”
“羽哥,你已经有了主意?”虞子期不无担心的说道。
项羽点了点头,神色渐渐平缓下来,“季布带来了个好消息,楚地的叛乱已经得到控制了,他知道中原兵力吃紧,所以想方设法的为我们挤出了三万生力军,再加上彭城新送来的二万人马,三日后我们可以获得五万人的补充,在兵力上将大大超过秦军。”
项羽紧紧握住拳头,“这是一次机会,我们现在又做的就是如何将这个机会换变成决定性的胜利,就像当年我们在钜鹿做的一样,彻底击溃秦军的主力。”
“而你,我的兄弟,你愿不愿意跟随我创造这一场新的辉煌。”项羽的目光落在虞子期伸手,眼中充满了期许。
虞子期脑中顿时热血上涌,忽然感觉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项羽又重新回来了。一时激动无比,大步迈向前跪下以手捶胸,大声的说道;“荣幸至极!”
…….
大雪初停,地上的积雪尚未融化,项羽就迫不及待的在中原发动了声势浩大的反攻。
项羽披甲上阵,冒着滚石檑木亲自攻城,士气高涨的楚军一连攻破数城,直插荥阳和雒阳之间。
荥阳和雒阳是秦军在中原最重要的两个重要据点,如果被楚军切断后果不堪设想。王泾不敢轻视,连忙主力出荥阳,依托偃师城力拒项羽。项羽的主力大军随即杀至,与之对峙于原野之上。嗅觉敏感的王泾很快就察觉到了项羽决战的心意,此时再袭扰后方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项羽是出了名的破釜沉舟,于是急忙下令赵无忌和英布两支偏师速来与主力会和。
雪地之中,一支秦军队伍正在急速行驶。英布在马上面露焦急之色,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扭头对身边的亲卫道;“传令下去,全军加速前进,务必要在天黑前进入乐城。”
“诺。”身背红旗的传令兵大声领命,随即调转马头飞快的驰去传令。
这支四万人的秦军是依照张良的计谋布置的南路军,之前一直在南阳境内活动,从侧翼威胁到楚国腹地陈郡和九江郡,让项羽不敢全力向前,极大的牵制了楚军主力的攻势。
但如今项羽已经全然不顾后方,摆明了孤注一掷想要击破秦军主力,这样张良之前的谋划便失去了意义,唯有撤回他和赵无忌的两支偏师,集中兵力与楚军对峙,即使不能取胜,也不能落败,至少要撑到韩信收复河北。
英布的命令下达后,秦军的速度果然快上了许多,见此英布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若说他在归顺秦国后最满意的地方,那便是部下的训练有素。他之前在项羽麾下时,那时候他带的虽然也是楚军中悍勇的精锐,但却远远及不上秦军的严整。
这便是秦人和楚人的差异,楚人并不缺少悍勇的士卒,但大多都是匹夫之勇,缺少一股凝成绳的精神,缺乏一种必胜的信念,而项羽恰恰好就是这股精神。而秦人则不同,沉默寡言、遵守军纪的秦人无疑是天生合格的战士,商鞅百年来的苛刻法令早已将秦人血液里的桀骜不驯抹去,转而成为一种军令严明,稍加训练便是一只虎狼之师。
大军在驿道上沉默着前进着,很少有人交头接耳,听见的只是甲片的相互摩擦声。英布满意的看着自己的这支部下,心中有些骄傲,这才是真正的军队,靠着的是严格的军纪和操练,而不是仅仅靠着匹夫之勇。如今就算项羽亲自领军前来,他也有胆量与之一战。
想到了项羽,英布心中不由一颤,脸色也有些不自然了。
面对这位旧主,英布心中实在不是滋味。项羽无敌的形象在他脑海中实在太过深刻。当初“长戟加颈,项羽傲然问道;英布,你愿不愿降我!”的那幕太过于震撼,成为了英布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在他的潜意识里,项羽根本就是无法战胜的,他的出现只能带来士卒的狂热,只能带来胜利,从未有过一败。
可如今却让他却面对这样一个又敬又怕的对手,他如何能不心生惧意。
他相信韩信的手段高超,算无遗策,在战争上的造诣丝毫不弱于项羽。但若论到冲锋陷阵、纵横捭阖,却要比项羽差上许多。在正面与项羽对阵,对谁来说都将是场噩梦,他英布也不例外。
他英布虽然也是以勇力而著称,当年项羽坐下五大将中以勇力而排名第一,可他自己却是心知肚明,比之项羽要差上不止一点点,能在项羽手下撑过几十招已属侥幸,更别提吃心妄想着能击败他。
“大人,前往就是偃师城了。”就在英布沉思时,亲兵却飞马报来。
英布忙打起精神,下令调整队列准备入城。就是这时,远处却突然传来了“呜呜”的号角声,英布凝神仔细一听,顿时脸色大变。
这号声正是秦军中用来预警的号角声,正是远方的斥候发来。号声才想了不到片刻便戛然而止,想来是那敬忠职守的斥候已经遇害。
英布拔刀大吼道;“列阵,迎敌。”
秦军不愧是久经训练的兵士,虽然仓促,可还是迅速的结好了简易的阵型。弩手迅速出列,半跪着平举起弓弩,瞄向前方。长戟手长戟如林,大喝着扎稳脚步,随后密密麻麻一层接着一层的防线。
天边很快就出现了一抹黑色,视野中慢慢壮大,慢慢汇聚成龙,竟是万马奔腾之势。
英布的瞳孔瞬间放大,满脸的惊骇之色。虽然还隔着很远,可他已经一眼就认出了项羽。那火红的披风,快下坐骑通体乌黑神骏,手持大戟,这等装束,除了项羽还能有谁。
马蹄踏下之声犹如闷雷般轰轰作响,骑兵的马势快如闪电,数箭之地不过顷刻之间。
“抓紧长戟,扎稳脚跟。”秦军军官在阵中竭力的嘶吼着。
楚军转瞬即至,近的可以清晰的看见战马口鼻间喷着的白气,近的可以清晰的看见骑士手中长枪上暗红色的血槽。
“预备!”军官的吼叫声中隐隐带着一丝颤抖和不安,士兵们也是机械的按照以往的惯性紧紧握住长戟,死死抵在前面袍泽的身体。
“杀!”秦军齐声怒吼,
“杀!”楚军已经狠狠的撞了上来。
最前列的数十骑高高跃起,狠狠的撞向方阵,巨大的马身被刺穿前的悲鸣,马上骑士临死前的奋力嘶吼。后面的骑士却丝毫不为所动,仍然义无反顾的撞向方阵。
楚军选用了一种最直接却也是最有效的方式,用马力生生撞开秦军的方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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