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府
马顺德在照壁前下得马车,随行侍卫也一齐下马,还没有上台阶,却闻着一阵喧哗,侧目一看,却见不远处,大门一响,火把齐明,有一个百户而出,左右分列着八个甲士,更可怕的是,甲士之后箭手引弓待发。
“饶了我,不关我的事……”更有衙役押人出来,更有几个满身是血直接拖了出来,其中一个呻吟求饶。
“公公,这是王府附近的神祠……”一个侍卫见马顺德不解,轻声解释的说着。
马顺德立刻恍然,他是皇上近身太监,自然隐隐知道皇帝虽不喜齐王骄横,但又甚是亲厚,再加上皇帝子嗣其实不丰,扣掉原太子不说,成年的不过三个,今齐王遇刺,皇帝自然震怒。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现在不过株连几百上千人,何况这些下贱等人,就算全部冤枉了又如何?眼见着甲士拖着神祠中人押到外去,有几个明显是拖去砍头,马顺德却视而不见,只咪着眼看向王府。
由于这一耽搁,早有一个王府属官得了消息,疾趋而出,磕头行礼。
马顺德并没有说话,一个侍卫就说着:“我家公公,奉皇上旨意探望齐王。”
王府属官看到马顺德神色不太好,嗫嚅了一下,没有敢多说话,只是叩头:“卑职这就引公公您进去。”
说着,开了大门,引着马顺德而进,齐王府的园林甚大,沿道而进,踏着卵石甬道抵达正房,还没有到,就听见里面呼喊。
“大王,大王,您醒醒!”
里面的人呼天唤地,那声音光听着,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倒不是说那些人喊得多悲切,而这喊声代表着的东西,让人听了不能往深了想,一深想就会心里害怕。
马顺德一听到这动静,就暗道一声不好,立刻有着冷汗冒出。
之前听说齐王已伤势稳定,才会从外面挪回王府,但看眼下的情况,似乎又不是?
难道齐王身体是真出了大问题?
马顺德本就不是慈眉善目长相,此刻皱眉,看着更阴沉吓人,陪着进来的王府属官也不由打了个寒颤,脸色一下就白了——刚才没有听说大王有事呀?
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就听到马顺德问:“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王爷发生了什么事?”
马顺德强抑着惊慌,他本是太监,也不怕嫌疑,直趋而入,但见满院药香,有几个太医在耳语,看神色也不是出大事,再趋近一看,见齐王仰躺在榻上,虽脸色难看,但马顺德立刻暗松了口气。
有呼吸,只是不太匀称,还闻到一股浓重药香,王妃亲自偏身用调羹一匙一匙喂药。
马顺德也不打搅,看了会,问着:“太医都在里面?”
“是,几位太医都在。”王府属官胆怯的回答。
“徐太医呢?”
马顺德正问着,恰看到一个熟悉的年轻太医愁眉苦脸的转身,立刻示意过来,而徐太医一看到马顺德,就心里叫苦,却还过去行了礼。
“徐应节,你刚才在里面诊脉?”马顺德挥手让王府属官走远,只让徐太医站在檐下,不客气的问着。
这个区区九品小太医,也拜过自己码头,自然不需要客气。
徐应节嘴唇有点发苦,只是应着:“是,刚才,下官就在。”
“那你老实讲,齐王病患如何,眼下怎么了?”
这话问的直接,与马顺德以往行事作风不同,可见经过这两日的事,马顺德已顾不得那些阴阳怪气,只想尽快办好差事。
“这……”徐应节迟疑了一下,虽马顺德位高权重,得罪马顺德必然要被穿小鞋,但齐王更凶残!
若将齐王身体的情况说出来,他担心自己事后被清算。
见徐应节这样,马顺德就心中有气,冷冷的说着:“咱家可是奉旨询问,要是有所欺瞒,你知道是什么结果。”
徐应节被马顺德阴气森森的话说得脸色刷一下苍白,嘴唇哆嗦下,连忙说着:“下官怎敢,公公,这处不是说话地方……还须得去去那处再说。”
徐应节看看这里正是人来人往之处,哪怕现在没人在,也着实不放心,示意马顺德去不远处小亭。
马顺德很是不耐烦,但看看对方这神情,也担心里面怕有大事,皱眉扭头:“若你知道的不多,还这样戏耍咱家,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徐应节当然知道,这不是正因知道,所以才更害怕,他心里叫苦,朝着小亭走去的路上,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
等到了小亭上,左右无人,这才低声说:“马公公,不是我小心,实在是这事关系重大,不好让旁人知道,若从我们这里泄露给太多人知晓,不光是我,便是马公公您,恐怕也要被齐王记恨。”
一个受伤问伤情,居然还有被齐王记恨的危险?马顺德眼皮就一跳,盯着这人的眼神就一凛,谅这小太医也不敢欺骗自己,平时也伶俐,知道轻重,若不是这差事甩不掉,他真不想继续问下去了。
可问还是要问,想到这里,马顺德就似乎若无其事说:“你就快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徐应节这才神情凝重,将刚才的事一一说了,马顺德听见齐王昏晕,虽眉一蹙,又觉得徐应节有点大惊小怪了,这事不是不严重,但谈不上连自己都受牵连,正要一哂说话,就见徐应节鬼鬼祟祟四周再看一眼,压低声音说。
“原本,我们不能检查的过细,但是刚才齐王昏死,得王妃允许,我仔细检查了。”
“齐王这伤,虽不致命,但伤了根本,后患颇多,不但可能手脚松软无力,且还可能……可能……”
虽有决心说,可说到这里,还是吞吞吐吐。
“可能什么?”马顺德厉声问着。
徐应节将眼睛一闭,咬牙说:“还可能有碍寿命,以及……阳气。”
有碍寿命?
意思就是,受了这一次伤,齐王寿命减了?
马顺德不由眸子一缩,脸色大变,这话光听着,就让心脏都猛一蹦,更让心中不安的,是这后半段。
“阳气,你这是什么意思?”马顺德虽有些预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厉声追问。
徐应节心里“哎”了一声,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就是……就是有些……影响子嗣!”
这!
“停!”这话一出,马顺德立刻明白了,神色阴沉,示意徐应节先停下,自己站在那里,稳了稳心神。
随后才说:“后面的话,我可没听清,你的意思是说,齐王殿下,他的伤会影响……影响子嗣?有多大影响?”
徐应节垂眸看地,显然是不敢说。
马顺德看到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是大到了徐应节不敢说的地步!
马顺德手指微微颤抖,难道是不举?
这不就和自己太监一样了?
马顺德张大嘴,完完全全明白,刚才为什么徐应节不太敢说,顾忌齐王了。
自古天子无破相及残废者。
魏郑之间,除了太祖,也有群雄并起,有一英雄邓元博崛起,卷席数省,乃是太祖劲敌,可还没来得及正式交战,据说一次出阵,竟然被射瞎了一只眼。
太祖闻之大喜,说:“孤无忧矣。”
果然,本来众志成城的部下,几乎短时间就分崩离析,因为人人认为邓元博没有天命,故纷纷离去。
齐王要是成了天阉,年过五十还罢了,现在这年纪,又如何登得大宝?
更不要说,齐王现在子嗣不丰,只有二子一女,如此单薄,又如何承接神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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