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你应该看清楚了,不仅仅臣子有聪惠刚毅的,都不得好死,就连自己儿子,要是觉得你有过人之处,就立刻起猜忌之心。”
“齐、蜀、甚至现在代王,哪个没有过人之处?”
“皇帝活一天,齐王、蜀王就不断被削气数,这不是被天克,被命克,是被其父其祖所克,可所谓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鲁王并不是韬光养晦,才器实实在在是平庸,可就是这样,才最有希望继得大统。”
这话真的是精辟入里,刘湛不禁浑身一震,才知道俞谦之的确有过人的本事。
见着刘湛神色变化,俞谦之又说:“当然,这只是依常理而行,齐蜀二王都可能落空,由鲁王继承大统,但现在情况还是变化太大。”
“代王按照道理来说,也没有多少机会,可风云际会,谁能知道?”
刘湛心里明白,再好的计划,现实可不按这个走,他想了片刻,扑哧一笑:“莫非……你怀疑这是代国公……代王的诡计?他有这本事?让清园寺收留大妖,让齐王见大妖?”
俞谦之真点头,刘湛就会送客,这是把自己当弱智。
毕竟用脑子去想,也知道光这两件事就不可能是代王做的,代王能管得了清园寺,还是能管得了齐王?
清园寺既然自己选择了收留大妖,被发现遭了锅端,也怨不得旁人。
而齐王就更是自己作死了,刘湛只要一想到齐王与妖族勾结,就有些按捺不住怒意。
俞谦之知道刘湛没有那样好忽悠,但不想上面苦心钻研了十年的话,都不能说动,不由苦笑了一声。
“刘真人,我知你必不信这是代王所为,因你我都知,代王从侯爵到王爵,时日尚短,莫说在京城没什么根基,在他处亦如此,他没有这个本事,但凡事不能只看一面,正因他没有这个本事,如今能得到这样的结果,难道不正说明了问题?”
“这天下,可没有多少奇迹。”
“所以我才怀疑,代王有妖运助之。”
刘湛却不为所动:“你休得诓我,你我都知道,别说没有任何证据,就是有证据,去动一个亲王会有什么后果?”
“就是你我身后都站着宗门,与一个亲王为敌,也是险恶万分的事。”刘湛说到这里,脸色沉下来,就要端茶送客。
俞谦之也不以为意:“亲王之尊,我们难绊,这是对的,可不是对付,单是查明总是可以,要是代王没有妖运,我无话可说,可万一呢?”
俞谦之还是这话。
他当然并不清楚是不是,但代王能走到今日,太过神速,必有着别的力量在帮着,不然一桩桩一件件,这些事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而后果也太严重了,刘湛别看现在强硬,可不能不查。
只要查,总能露出蛛丝马迹。
俞谦之说着站起来:“我虽有私心,也是为了道门和天下,你要是不信,我这就告辞了。”
才转身几步,果然听着后面一声:“且慢!”
俞谦之心里一喜,转身看去,就见着刘湛拧眉,满是郁闷,他盯着窗外雨丝良久,才说着:“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的确,万一代王真的拥有妖运,那一旦代王成了最后赢家,杀妖起家的尹观派跟刘湛,全都会身死道消,连道统都会被灭得干干净净。
尹观派杀妖千千万万,与妖族之间的仇恨,绝对没有一丝一毫可和解余地。
所以,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宗门,都要阻止任何仗着妖运上位的人!
这些年,各个角度,其实不知道对齐王这个与妖族勾结的人下了多少暗手,不过看眼下的情况,齐王还可以暂放一下,势头正猛的代王需要先一步验看一下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刘湛长长一叹:“好,我明日就去求见代王,我有秘法可以检查,谅真有,也隐瞒不过。”
“不过,就算这样,你得欠我一次。”
“这个当然。”俞谦之顿时大笑,鼓掌而说,才说完这话,天空突“轰”一声雷,雷声震耳欲聋,几乎将屋檐上的土都震得哗啦啦掉下来。
两人不由看去,微微变色。
今日一直下着连绵细雨,便是打雷,对大多数人来说也不显突然,不会引起多大重视。
但对于刘湛跟俞谦之这样真人来说,都不必掐指算,这种巧合,足以让他们心惊肉跳。
越是超越普通人,就越是对上天更敬畏。
未知才会无畏,这一道雷,让二人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骇,油然产生着不安。
代王府
闹了半夜,夜色已深,宾客都退去,仆从在灯笼照耀下,穿梭在房屋间,收拾着碗碟。
雨势还没有变小,依旧淅淅沥沥下着。
正院的卧房里,叶不悔不假他人之手忙碌着,先给夫君摘了冕,剥了外袍,脱了靴子,要去剥里面的衣服时,苏子籍迷迷糊糊的,用手一把抓住了叶不悔的手。
“夫君?”叶不悔轻轻挣脱了一下,没挣脱开,只能无奈就势坐在床侧,听着雨声,看着自己的夫君渐渐有些出神。
这雨天,似乎在临化县也经常能看见,那时自己在书肆,隔着看着街道,偶然还有苏子籍撑着伞过匆忙过来。
那时自己可是超凶的,必叉着腰,说的他抬不起头来。
谁能想到,不过三年,夫君不但成了状元,还成了太子之子,现在的代王!
这恍恍惚惚,似乎是一场梦。
“你呀,虽酒量好,也不能谁敬你,都喝啊!”没被抓着的一只小手轻轻抚过苏子籍的面颊。
他俊雅的脸上有着一层红晕,身上的酒气也很重。
像这次这样喝得大醉,要由她扶着才能回来,在叶不悔的记忆里是从没有过的,这还真是第一次。
她的夫君一直都是那么的冷清自持,像现在这样谁敬酒都喝,来者不拒,可见是真高兴了。
“不过,封王是喜事,就容你喝醉一次。”
俏皮捏了捏他的脸颊,叶不悔心疼之余,又有些好气,但这好气在想到今日之事对夫君何等重要,又转为理解。
休息了一会,趁着他松开了她的手,叶不悔忙起身,又剥去了苏子籍身上衣服,只留里衣,盖好了被子,才转身出去。
夜深了,封了王,天亮怕还会有更多宾客上门道贺,叶不悔作代王府的女主人,就算帮不上大忙,这时也要坐镇王府,免得出了纰漏。
而当叶不悔出去,躺在床上苏子籍,身上突然泛起一圈肉眼难见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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