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刃心头一紧,当即拇指一撮搭在食指上绕一圈,继而朝尸臭来源方向如蟒蛇昂首虚虚一抬,见到首领如此示意,附近的多利安人探险队员跟着面色凝重,倏忽间三四成伍,往最近的掩蔽体奔去。
在芝卡废墟中混迹多年,灾刃极富有废墟探险经验,晓得什么时候应该硬打,什么时候应该暂时退却避其锋芒,尤其是遇上这种都可直接嗅见的尸臭,便意味着有不下于十头的活尸在周遭游荡,看上去探险队具有绝对优势,实则不然,这些类人怪物身躯细长柔韧,弹跳力极为惊人,及膝长臂若是抓住凹凸一荡,就能一越十数米,蕴着完全不符合身躯比例的巨力,特别是,尸毒。
多利安人探险队虽是密尔城排的上号的强队,颇有些势力开了价码想招揽这支人数百人,配合默契的强劲战队,然而也没有任何一家能豪奢到开出人手一支抗尸化血清的价码。仅有的五支血清还都是灾刃机缘巧合下从密尔军哪儿高价偷购来的,严密包裹在灾刃背包里,绝不肯轻易拿出示人。
“哒哒~”听着手下弹舌示警声,灾刃不动声色抬高了步枪紧盯着街对面破败高楼,被无数岁月磨蚀过后全只剩下了一副大钢筋水泥框架,一个个幽邃窗户口子里拿强光手电也照不到底儿,进化出微光视觉的人类毕竟只是少数,但对那些人类基因上来称“堂兄弟”们却是如鱼得水。
“咕咕~唿喳喳~”犹如沼栖妖般的叫声跌宕起伏着,学会各主要威胁废土生物的叫声是一项必修课,探险队员们开始用拟声传递着疑似的活尸位置,甚至希冀用驳杂的叫声令潜在敌人忌惮起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并不想贸然在这种无准备环境与活尸接战。
可惜,必定事与愿违。
灾刃尝试着挪向下一个街角,刚离开原先点位,整个队伍便跟着有序交替移动着,互相照顾好了后背、侧翼,哪怕是最头最尾的两支分队同样如此,从这点看,多利安人探险队即是战斗力出众,战力来源基础于纪律,而非个人。
本就寂静的街道愈发只剩下“簌簌”脚步声,踏在皲裂的柏油路上,纵横交错的斑驳裂隙无声唱和着周围的高楼大厦,这是旧时代永不肯轻易逝去的旧光辉。
当荣光逐渐黯淡,阴影吞噬,血眼俯视,而利爪饥渴。
于是它们跃下。
黑潮突涌!
灾刃心跳突兀漏跳一拍,难以抑制的心悸驱使着他握着枪管护木的手伴着腰身一转,尸臭极近地袭来,如飙射来的同伴鲜血,当头浇到头顶,他咆哮着步枪一推,顷刻间砸脱了瞬息间攀附过黑峻造物,一同砸脱的,还有他的机枪手的半边脑壳。
寂静撕破。
灾刃狠狠喘息一口,挥荡着臂膊,连连勾动扳机,一颗又一颗的子弹自突击步枪射出,他呼啸着,大喊着,要求手下们立刻沿着两侧街道汇合。然而这场黑色雪崩远不是四两拨千斤这么简单,它更像是西弗勒斯的惩罚,永不停歇。
很快,第一束火簇淹没在黑潮中,前夕的惊恐嚎叫声震撼了所有仍旧奋战着的人类,很快,他们必须用上了刺刀,拔出始终悬着的铁锹,伴着一蓬蓬红血、黑血,黑白红相间时,必是有嘶吼呼喊。
一潭血,正向大地渗去,红,极其的红,红的,像是有一线紫。
……
独耳眯着眼望着半空升起的一枚红色信号弹,在他眼中正不断分叉,下降,远处密如炒豆的枪声赶起寥寥几只游隼,在发现彼方的刹那即是立刻残杀起来,与鲜红一同下坠。
“哥,首领哪儿遇袭了,咱们是……”有人过来小声问道,独耳仍聚精会神地盯着那枚打开了降落伞缓缓下坠的红芒,几秒后才环视片刻身旁一片废弃了许久的公寓楼栋,不需抬头即能看见断断续续的高架桥。
“不,这点小事就是首领提个醒,用不着我们折回去碍事,我们继续走,继续抓那队人!”
……
信号弹一升,天空若是晴朗能令方圆十几公里一切人马望见,自主队分离出去的瞎猴队看得极清楚。他们知道打信号弹便代表友军遭到了棘手麻烦,不仅处于交战中,还需要即刻支援。
瞎猴精瘦地与皮包骨头无二致,皱巴巴地恍如尸鬼的脸令人不寒而栗,他第一时间命令手下取出挠钩发射器,往最近的高架桥射上钢索,再悬攀而上。这并不比原路奔跑回去来得快,但是从这条横贯了芝卡废墟大半,甚至通到核心区的桥面行去,便能掌握制高点。
三条钢索先行构住桥栏,瞎猴向是谨慎,要是所有二十人一同攀登,无疑是将立起靶子,还是固定靶子给人打,他握着步话机只能从中听到时有时无的嘈杂厮杀声,显然,唯一一个在首领怀里的通讯器已经不顶用了,他不晓得主队是在与人与鬼接战。
瞎猴拉过一个高个显得腿长步大的队员,低声吩咐着要他原路返回查查究竟发生了什么。接过决不许轻易加入战团的命令,这名长跑健将应允奔去。瞎猴浑浊眼珠里泛出几抹异样色泽,在所有废墟探险队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要是确认主队行将覆灭,或是有覆灭危险,那么分散出去的分支队伍不承担任何义务去救援。这便是导致探险队多是极亲密的父子兄弟共同组建,以期陷入囹圄时有后援来。
瞎猴手搭凉棚看着三名先锋队员倏忽间就是要从附近楼房顺着钢索要登上高架桥了,其余人皆是警惕地哨戒周围。
就是那三个先锋队员也是呈着高低态势先后攀援,他们没学习过操典,纯以经验行动,无数支被黑吃黑的废墟伏击战教给了他们谨慎,无与伦比的谨慎。
第一个人翻过了护栏。
旋即一声轰响!
“砰!”巨响拽着瞎猴下意识地朝背后一趋,人未转身,枪以在手!毫无犹豫地连扣扳机,三发子弹出膛!
“乒乒乒!”瞎猴惊愕间看着背后街道上忽的冒出了十个裹在铅灰色钢甲中的人影,弹头擦过钢板飙出的火花刺目难堪,他这三枪打出了一条直线,竟是无济于事!
瞎猴瞬间反应过来这是突然消失掉的那支要吃掉的菜鸡队,什么时候他们藏着十副钢板防弹衣了?瞎猴这队据守在高架桥的小楼下,就算是有钢板也能压制住喽!他们是有轻机枪的!
“簌簌簌簌~”40长点射疾速地无从分辨出单个击发声,然而无论他们如何射击,彼此交换着射击阵位,也无法稍稍迟滞住这群被他们视作菜鸡的敌人突进。
我们在楼顶,是制高点,瞎猴想着,扫过脚下堆着的行军包,里头满是破拆炸药、手榴弹、防御手雷。
我们有二十个训练有素的精锐探险队员,人数齐平。
“啊!”背后惨嚎声由高至低传来,瞎猴倏地一低,匍匐着爬到刚才站立的位置上,强忍着心悸抬头往高架桥看去。
三条随风摇曳的攀援索,和,一杆狙击步枪。
“趴下!”瞎猴大吼道,然而为时已晚,接踵而来的狙击弹数秒内便是击毙了三人。
六个。
在三楼窗台的枪手仍旧是操着轻机枪疯狂开火着,一边哀嚎着:“为什么!我打不中他们!”
瞎猴一路连滚带爬地拽着手下离开了楼顶,他推开机枪手,顾不得擦掉额头浸过的同伴血迹,便是握着击发钮怒吼着射击。他以为是手下一时慌张犯的错,很快他发现,他也打不中那些滑溜跟泥鳅一样的钢板敌人。
决不该如此!瞎猴心里咆哮着,将钢板做成如此盔甲还能保持高速移动乃至于预判过子弹密集落点!这根本非人力所为!
是的,这不是人力所为。
随着那一抹抹铅灰色愈发逼近,瞎猴忽然想起了他曾经在钢铁城见过的钢铁军阅兵仪式,那三千钢铁正规军皆是披挂着铅灰色的“aexo”先进外骨骼。
与眼前敌人,如出一辙。
……
“boss,keeptheliveordie?”(老大,留不留)
可视面罩附挂的通讯模块弹出了拉米雷斯的问话。西蒙身旁堆着个脖颈诡异回转过去的尸体,毫不疑问是这支多利安人分队侦察兵。
西蒙趴在单膝跪地,轻轻调试着10a4的狙击镜倍率,他从高架桥上俯瞰着全局,虽说拉米雷斯率领的装甲步兵不过十人,且是从正面突击,甚至没形成包围圈,只是缓慢却坚定地推进着。不过有西蒙管着多利安探险队后退路径,以他在当年群英荟萃的盟军中都能做顶尖王牌的狙击技艺,空旷地上打谁都等同于打靶。
固定靶的那种。
“noprisonerexceptleader.”(除了头目,一个不留)
西蒙吐字清晰,淡淡的宾州字正腔圆口音,怎么改都是不好变的,或许这也是她喜欢我的原因?西蒙想到。
这一句话直接判决了瞎猴这队人的命运。有aexo先进外骨骼做依仗,还有拉米雷斯这个在龙湖中真正使用过外骨骼的教官带领,数个前龙湖退役队员做骨干,一个班组的装甲步兵如狼似虎地冲杀进敌人据守的小楼中,架着高强度纤维防弹盾便是开始强行突击。
“是外骨骼!”
“我们死定了!”
霎时势如天倾,外骨骼意味着何不必多说,这直接击垮了多利安人队员们的心理防线,和钢铁军特战队作战?他们哪有这个胆气!
装甲步兵们粗粗地有了战术配合,三人架盾正面攻击吸引住了注意力,另两人往窗户口枪榴弹一伸,旋即再四人猛力一跳,两个直接撞裂了二楼墙壁,两个更是助推着跳到了楼顶,像是三明治一样,一分钟而已即是彻底击毙了所有敌人,当然,除了西蒙点名要留的头目。
“投降!投降!”老实说,拉米雷斯也不知道谁是头目,不过既然最先扔下枪,双膝跪地嚎着不杀的也多半没差。
机械手一攥,拉米雷斯攥着这个最是机灵的小子的脖子提地双脚离地,步枪插回腿侧枪槽,问道:“我要你们的暗号。”
“我可以带你们混过去!我是灾刃……啊不,多利安人的三当家!”瞎猴慌不迭求饶道。
拉米雷斯努努嘴说道:“我只是要暗号而已。”随即,就是枪托一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