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万氏哭哭啼啼……假仁假义地说不是我的错,还为我求情,却只字不提自己的过失,反而说什么‘只怪与那孩子没有缘分’那样戳人心窝子的话……我当真百口莫辩了!”
“蓁蓁,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徐永宁讶然瞪大了眼睛。
为何妹妹面对他时一个字都不愿说,张家姑娘不过是往这里一站,还没开口发问呢,妹妹这张嘴便跟合不上似得不停地往外倒苦水……
这待遇未免也相差太远了吧!
莫非是他太不靠谱,让妹妹觉得靠不住吗?
徐永宁默默反思之时,张眉寿轻轻扶住了徐婉兮颤抖的肩膀,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万氏是从你祖母那里回来之后,才出的事?”
徐婉兮满脸是泪地点头。
张眉寿又印证地看向徐永宁。
“我当时不在府中,回来时二妹已被带去祠堂罚跪了。”
他看向徐婉兮,劝慰道:“既然过错已经铸成了,只要你诚心认错,父亲也不会舍得过分怪责你的,你越是如此不肯低头,父亲和祖母越是觉得你不懂事。你瞧瞧我,一旦犯了错,父亲叫我跪我就跪,叫我认错我便认错,他罚我,我便装哭叫苦,拿母亲出来作挡箭牌——这叫有眼力劲儿!”
徐婉兮气得从椅上站起身,狠狠推了他一把。
“谁跟你那般没出息?怎么连你也觉得我是有错不肯认!”
徐永宁满脸无奈地道:“我知道你不是存心的……可即便是无意……那也……”
他只知道万氏滑了胎,而先前万氏之所以动了胎气是因为被妹妹不慎推了一把。
“你胡说!”
徐婉兮瘪着嘴道:“那日先是她自己多事非往我跟前凑,又隐瞒身孕!好,即便退一万步说,先前我有错,错在无心之失——可昨日她滑胎,根本是她自己没有分寸!怨不得我!”
万氏丢了孩子是自己咎由自取,她才真正是遭了一场无妄之灾呢!
她便是因为这句话,彻底惹恼了父亲。
当时,定国公世子的巴掌都扬了起来,只是终究没有落下来,只罚了她去祠堂思过。
徐永宁见妹妹委屈不已,只能服软道:“好好好,不怪你,我知道不怪你……你可别哭了!”
张眉寿:“这件事说不定当真不是婉兮的过错。”
徐永宁“嗯嗯啊啊”附和地点头,端是虚伪无比。
张眉寿却是认真的。
徐婉兮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望向张眉寿:“蓁蓁,你也觉得不怪我对不对?至少……不能全怪我对吧?”
看似娇扈的女孩子,实则内心纯善,即便只是一场意外,她亦觉得自己有责任,可这绝不代表她能接受所有的人都将过错推到她身上来!
她只是需要一点点理解而已,理解她绝非是心怀恶意之人。
张眉寿点头。
“你方才说,季大夫前日里已经下了定言,说万氏的胎十之八九必能保住了,对吗?”
“对对,所以我才说,这根本不能怪我!”
若她推万氏时,万氏当场滑了胎,她即便觉得冤枉,却也只能担下这过错。可事实却是万氏在此之后,贸然下床走动,才会致使滑胎!
蓁蓁果然听懂了她的话!
张眉寿心中疑窦丛生。
定国公府里的季大夫,是出了名的医术高超,他既断言说万氏已恢复了十之八九,那又岂会只因下床走动了一遭,便忽然滑胎了呢?
只怕下床走动不是关键,去了定国公夫人那里才是最值得留意的事情……
那装着花盆土壤的信封现如今就揣在她袖中,如此情形,由不得她不去多想。
“万氏既是从定国公夫人那里回来之后,才出的事,不如唤一名定国公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来问一问?”她想了一个相对而言比较妥当的法子。
徐婉兮抱着一丝侥幸的想法,点了头。
她当即差了莲姑前来。
莲姑心思玲珑,不愿惊动定国公夫人,便暗下去请了定国公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安晴。
安晴与她向来交好,听她说明了前因后果,觉得并非什么麻烦事,便爽快地过来了。
她虽认为二小姐不过是白费功夫而已,但做下人的,总还是要配合着的。
张眉寿早交待了徐婉兮要问哪些问题。
“昨日万氏去了祖母那里之后,都做了些什么?”
“近来老夫人身体欠安,昨日又没用饭,世子夫人是特地前去探望请安的。”
万氏嫁进定国公府之后,向来以孝顺长辈、体贴小辈为人所称赞。
“你彼时瞧着她气色如何?”徐婉兮又问。
安晴想了想,方才答道:“世子夫人当时的气色倒是不差。”
只是后来滑了胎却是事实。
“那她可有吃过什么、用过什么?”
安晴在心底叹了口气。
二小姐竟是怀疑她们老夫人房里有什么会致使滑胎的东西?
这是绝不可能的。
“府中上下皆知世子夫人胎气受损,都是不敢怠慢的。茶水之物,皆是另备。就是那凉性的绿豆粥,活血的桂圆糕,都没敢奉上去。”
说到此处,却是微微一顿,道:“老夫人还特地备了一盅燕窝给世子夫人滋补身子。”
她说这些皆是为了凸显万氏在老夫人那里并未曾出过什么差池。
张眉寿却敏锐地问道:“什么燕窝?”
安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才答道:“是上好的血燕,宫里的宁贵妃娘娘上个月刚赏赐下来,给老夫人的。”
张眉寿正思索时,徐婉兮又问了一些问题。
安晴离开之后,徐婉兮连忙低声向张眉寿问道:“蓁蓁,你可听出什么不对来了吗?”
徐永宁先摇了头。
反正他是什么都没听出来。
徐婉兮瞪了他一眼。
虽然她也是满心茫然。
她旋即拿期待的目光看向张眉寿。
但当无人信她,唯有张眉寿一人理解她、并想方设法为她排忧解难时,她下意识地便将张眉寿当作了主心骨来看待。
徐永宁摸了摸鼻子。
往前他在妹妹面前好歹还有些威严的,可现如今这威严仿佛全被张家小姐抢去了是怎么回事?
张眉寿刚欲开口说话时,却听莺姑从外面进来禀道:“二小姐,世子来看您了。”
定国公世子大步走进来,眼底透着疲意。
继室滑胎,女儿又不安生,人生真的好艰难。
可他很快会意识到,人生不止艰难,还很凶险。
张眉寿朝着他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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