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襄也不着急,低头端起茶杯浅酌着一边观察着萧千炜脸上的表情。有些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凉薄的笑意。萧千炜最终会如何与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自然也别指望他有多么的尽心尽力了。在周襄看来,萧千炜不过是个自作聪明还不知听人劝告的蠢货罢了,可怜萧攸一世英名,却生了这么个儿子,当真是…报应!
过了许久,萧千炜仿佛终于顺过了那一口气。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周襄拱手道:“还望先生教我。”
周襄微微点头,淡笑道:“郑王殿下礼贤下士,这是楚王所没有的有点。打天下要靠武将,但是治天下却需文官,这是郑王殿下的优势。”
“周先生是说…恩科?”萧千炜有些迟疑地道。
周襄淡笑不语,萧千炜若有所思,思索了片刻见周襄无意再多少什么,只得起身告辞了。
看着萧千炜离去,周襄眼底浮现一丝嘲弄的意味。不一会儿,管家走了进来在周襄跟前低声道:“老爷,郑王走了。”周襄点点头道:“陛…安乐郡王那里可还好?”想起自己那个曾经的皇帝学生,周襄心情更加低落了几分。比起太初帝,萧千夜确实不像个掌握天下的一国之君,但是他性格温和,对待臣子也很是宽厚,与先帝和太初帝是决然不同的。更不用说他与周襄还有师生情谊,这些年对周襄等老臣更是分外尊重。先帝本就杀伐过重,大夏需要一个温和的守城之君。如果没有太初帝骤然起兵作乱,周襄觉得萧千夜虽然不能开疆拓土,却未必不能做一个守成之君。
管家低声道:“老爷放心便是,安乐郡王这些日子一直在家中读书。只是老太妃身体一直有些不适,安乐郡王和王妃也在太妃跟前伺疾。并没有人敢对郡王不敬。”
周襄轻哼一声道:“萧攸比起先帝狠辣半分不让,却比先帝更多了几分虚伪。如今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对安乐郡王如何,但是将来可说不准了。”
“老爷…”管家有些不安,毕竟是一国之君,老爷说这样的话还直呼其名,可是大不敬之罪。若是让人听见了……
周襄挥挥手道:“罢了,派人暗中照应着吧。如今这样的处境…只盼着萧千炜能争气一些。”
管家而是周襄的心腹,知道的事情自然比别人多一些。忍不住问道:“老爷既然有心扶持郑王,又为何让他去碰恩科的事情?若是……”科举是国之大事,谁碰谁死。虽然太初帝不至于当真就直接砍了自己的儿子,但是一不小心从此被打入冷宫也不是不可能的。
周襄冷笑,“扶持郑王?老夫为何要扶持萧攸的儿子?”
管家不解,“那老爷…便是如此,老爷何不徐徐图之?如此贸然出手,只怕并不能奏全功。”
周襄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靠进了身后的椅子里,道:“徐徐图之…老夫年事已高,近来更是时常感觉身心俱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哪里还有功夫徐徐图之。更何况,有个楚王和楚王妃在,再怎么周全的计划只怕也要出岔子。想得越多错的越多,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老爷,你一定会长命百岁…”
周襄嗤笑一声,“老夫要长命百岁做什么若不是不放心陛下…老夫早该随先太子和韩兄而去了……”
书房里渐渐的安静了下来,管家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去却见周襄已经闭着眼睛靠在椅子里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只是在闭目养神。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取过放在不远处的毯子轻手轻脚地替他盖上才又退了出去。
安济驿馆里,安济王子正愤怒的在大厅里打转。侍立在周围的众人都低着头眼观鼻子鼻观心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王子看到了成为了倒霉的出气筒。还是安淑公主犹豫了半晌,忍不住小声道:“王兄,你还是别…御医不是说你的腿要好好养着呢。”
安济王子轻哼了一声,道:“那些庸医,从来都是小病往大了说,大病往要死了说,能有什么本事?”虽然左腿还有些微的隐隐作痛,但是并不影响什么。安济王子自诩骁勇,自然也不会把这点疼痛放在眼里。早将宫中御医的告诫抛在了九霄云外。让他卧床静养?他是来出使大夏的,不是来这里养病的!
不怪安济王子不重视自己的腿,而是大夏的御医的态度误导了他。虽然御医将他的腿说得十分严重,坚决要求需要卧床静养,却连一张药方子都没有留下,只说不必用药,无论是内服外敷还是什么的都不用。这样的态度,怎么能让人重视自己的病情?安济宫中也有御医,安济王子当然知道这些御医怕担责任,都是个什么货色。
安淑公主低声道:“您就算生气,也无济于事啊。”
说来他们也是十分倒霉,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名声就莫名其妙的传遍了整个金陵。今儿皇后刚刚将领队的使臣请进宫去敲打了一顿,就差没明说若是再闹出什么不好听得,大夏和安济的联姻就只能取消了。安淑公主对此也十分委屈,却也无可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提起这个,安济王子怒火更盛了。飞起一脚狠狠地踹了一脚不远处的椅子。不过紫檀木的太师椅分量也不轻,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让他踹坏的,于是心火更盛。瞪了安淑公主一眼,咬牙道:“最好别让本王知道,到底是谁在散播流言!既然已经这样了,大夏皇帝的后宫你是进不去了,那么…就只能进楚王府了!”
旁边的侍从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王子,楚王府的那位王妃,听说也不是好对付的。大夏皇帝膝下四位成年的皇子,只有这位身边除了王妃以外,连个侍妾都没有。”安济王子不屑地轻哼,“王妹是我安济的公主,嫁给楚王做个平妃,难道还委屈他们了不成?大夏人若是知礼,就该将楚王妃的位置让出来才是。”
闻言,侍从只能苦着脸不敢说话。别说是平妃了,看楚王府的态度只怕连侧妃都难了。王子殿下以为这里是他们安济王都么?
安淑公主抬眼,低声道:“臣妹听王兄的安排。”
安济王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就好,回头我便让人去跟大夏的官员商议。听说南越的那个什么公主也想要嫁给楚王?你自己也要争气一些,别被人给比下去了。我安济的颜面可不可能被那些南蛮子给扫了!”
“是,王兄。”安淑公主乖顺的点头应道。
“大夏人都喜欢温柔贤淑的女子,我瞧着你也比南越那个妖妖娆娆的狐媚子多几分胜算。”安济王子道,话是这么说,提起南越那位苓香公主,安济王子眼底却忍不住闪现出几分淫邪之意。即便偏好的不是这样的类型,但是美丽的女子依然还是能够挑动一个男人的欲念的,特别是一个本来就好色的男人。而苓香公主自然是个一等一的绝色美人。
想起美人,安济王子招来侍从问道:“那个秦家美人儿,打听清楚了?”
侍从都被这两天安济王子的怒火给吓得不轻,正乐的他能够转移话题消消火气。连忙赔笑道:“启禀王子,都查清楚了。那秦小姐今年已经二十多岁了,因为身体的原因才迟迟没有出嫁。不过多年前订过婚只是不知怎么的又解除了婚约。那未婚夫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听说,如今身体已经好了。秦家似乎也在准备着要给她相看夫婿了。”
“二十多岁?”安济王子有些惊讶,秦惜从小生病,如今虽然康复了毕竟底子还是比寻常人若。这两年调理的不错,看上去倒是比寻常女子要小几岁,“原来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侍从无奈,秦谢两家这样的高门大户,从来不存在有嫁不出去的女儿的问题。只看人家愿不愿意嫁罢了。
安济王子摸摸下巴,虽然那个秦惜年纪大了一些,不过看上去还是十分漂亮的。说来这大夏果然是美人如云,就连这样二十多岁还没嫁出去的女子,竟然都比自家的王妹美丽许多。虽然安济王子也在宴会上见过如南宫墨,苓香公主这样的绝色,也有永成公主,东珠公主等这样的贵女,但是安济王子本身却更喜欢秦惜这样气质羸弱却又不失清贵大气的女子。
想了想,安济王子挥挥手道:“去,准备一些礼物,本王要亲自去秦家。”
侍从一愣,“殿下这是要去探望秦小姐?只怕不合规矩。”大夏可没有男子可以随便上门探望人家未出嫁的姑娘的规矩。
安济王子没好气地撇了他一眼道:“什么探望?本王自然是上门去提亲的。本王虽然已经有了王妃,但是侧妃之位还是可以留一个给秦小姐的。”
“……”
碰巧这日谢佩环来秦家探望秦惜,还顺带捎上了这些日子一直被扣在家里准备嫁妆的薛小小。薛小小出嫁在即,薛夫人就不肯在让她出门了,今天好不容易说动了薛夫人能出来散散心,顿时像是被放飞了的鸟儿一般欢快不已。就是在惜玉轩这小小的院落里,也觉得比在自己家里自在了十分。
看到秦惜虽然算不得容光焕发,脸色却也还算红润。谢佩环这才放下了心来道:“陛下生辰近了,墨儿这些日子也忙得很。她托我来看看你,我还当你又病了呢。”秦惜双颊微红,轻声道:“我好着呢,就是前些天染了些风寒,让她担心了。”
谢佩环笑道:“果然是在幽州和辰州相处过几年的,如今你们的交情可比我好了,我都要吃醋了。”
秦惜自然不能说南宫墨是因为什么,只得抿唇浅笑。
薛小小在外面逛了一圈,心满意足地回来有些好奇地道:“惜儿姐姐,我怎么觉得你这惜玉轩的守卫有点多啊。”薛小小好歹是将门出生,排兵布阵不行但是这点小小的守卫布置还是会看的。哪个大户人家也不能在自家姑娘的院子周围不知那么多的护卫,看着到像是在防着什么人一般。
听了她的话,谢佩环也有些好奇起来。
秦惜道:“父亲说这些日子金陵城里人多杂乱,府里的侍卫就都添了一些,也不止我这里。”
“这样啊。”薛小小点头笑道:“我们府上就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往我们薛家捣乱?不过你们家都是读书人,倒是要防着些也是对的。”
谢佩环含笑看着一脸恍然大悟的薛小小忍不住无奈地揉眉心,也就是这小丫头这么好糊弄。连当初幽州军攻城城里乱成那个模样,他们这样的人家也只是自己紧守门户罢了,哪里就会因为这点子事突然增添那么多的侍卫了?
侧首去看秦惜,秦惜淡笑不语。谢佩环挥挥手打发了薛小小出去吃东西,一边握着秦惜的手低声笑问道:“我听说,秦家大公子吩咐秦家不许弦歌公子进门?”秦惜一怔,有些诧异地看向谢佩环。这种事情秦家自然不可能往外传的,弦歌和南宫墨更不会往外说,那谢三……
谢佩环眨眨眼道:“别担心,没有外人知道。我是偶然听别人说得,再想想墨儿特地请我上门陪你说话,自然就明白了。”而且,秦惜对弦歌公子不一样其实她也不是没看出来。
秦惜想了想,嫣然一笑道:“长风公子。”
“……”谢佩环愣了愣,有些无奈地一摊手道:“好吧,就是他说的。不过他跟弦歌公子和楚王都是朋友,不会乱说的。”至于蔺长风告诉她这事儿…好吧。长风公子的嘴大概,可能,也许真的有那么一点儿不严谨。
长风公子表示冤枉:还是因为你跟秦惜和墨姑娘都是朋友,知道了也好劝劝秦家四小姐。弦歌公子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是卫君陌说得也没错,难得有个眼瞎的看上他,还不赶紧娶过门让人间少一个祸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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