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客厅里,辛格手下的两名白俄保镖蜷缩着躺在地上,身体不时颤抖一下证明他们还活着,不过他们的四肢已经扭曲到变形,骨茬刺破皮肉,将客厅亚麻色的地毯染出
一坨坨暗红。乃坤一边脸颊高高肿起,身上的那件打底的白衬衫被撕得七零八落,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伤痕累累。房间里除了他粗重的喘息声和两名白俄保镖痛苦的低吟,安静的一片死
寂。
“黑鬼,出去!”乃坤用大拇指揩去嘴角的一丝血线,脸上带着癫狂的笑容,用他那稍带沙哑的声音,冲坐在客厅中已经目瞪口呆的辛格慢慢说道。
辛格颤巍巍从座位上站起身来:“ok!ok!货是你的了。”
然而,就在他刚刚站直身子的一瞬间,眼神突然从怯懦转为凶戾,右手猛地伸进怀里掏出贴身手枪,嘴里疯狂咆哮道:“fuckoff!bicth!”
砰砰砰砰砰砰……一连串枪声响起,辛格才刚刚掏出手枪的一瞬间,浑身上下就已经就多出了七八个弹孔,一道嘶哑的提气声从他的喉咙里发出,辛格满是不甘的盯着乃坤,然后壮硕的身
躯重重地摔倒在地。
乃坤身后,猜豹和几名小弟手里的配枪还冒着青烟。
站在宋春忠旁边的顾天成见状,默默地从怀里把手抽出来。
宋春忠脸上带笑,嘴唇翕动,用只有他和顾天成之间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一早告诉你了,没枪就不要装腔作势,以为人家真的惊你呀?”
顾天成笑得脸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低声骂道:“我顶你个肺!呢班泰国佬乜料啊?”
乃坤挥挥手,一步步向宋春忠所坐的位置走来,身后猜豹等手下纷纷将手枪收起来。“我早就打听过,在澳门只要给葡萄牙人足够的钱,就算动枪也无所谓。”在经过倒地不起的辛格身边时,乃坤不屑地笑笑,然后拉开他之前坐过的椅子,大马金刀坐在宋
春忠对面:“张先生?你是从金三角过来的?”宋春忠现在用的正是张显泰这个身份,自称是金三角溃兵,手中掌握着大批烟土货源,原本是想用拆白党那一套手段,吸引一批在澳门贩卖烟土的大庄家,然后骗一波钱
就再次销声匿迹,本来已经十拿九稳的是时候,没想到却冒出来乃坤这帮泰国来的狠角色。不过既然用的是金三角溃兵这个身份,在这种时候一定不能显示出太多恐惧和怯懦的情绪,同样也不能太过强硬,因为自己的命还在对方手里,这两种情绪无论哪一种表
现过度,都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所以面对乃坤的质问,宋春忠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点头,将情绪调动到恐惧和自信的中间位置,像是尽量在做出不卑不亢的姿态。
乃坤盯着宋春忠看了看,有抬头看一眼站在宋春忠身边双手贴着裤缝,规规矩矩站着的顾天成,满意的点点头:“听说你从金三角跑出来的时候,带了很多货,有多少?”
宋春忠指了指桌上之前给辛格展示过的一小包烟土样品,言简意赅:“这种成色的货,我还有一吨。”
这句话说出来,乃坤倒还没什么反应,身后猜豹等人却都露出兴奋之色。近藤公平已经开始教授派吞提炼黄砒的技术,可偏偏金三角的烟土还要在等一段时间才能运到香港,再加上最近暹佛居的假钞流通似乎已经被人盯上,塞—乍仑旺也下令
不要太过张扬,所以他们赚钱的希望就全指望黄砒了。庆幸的是,这时候传来消息,澳门有一位张先生正在大量出货。猜豹原本想的是,这个叫张显泰的家伙应该不会有太多的烟土存货,不过就算只有几百斤,也足够让他们
撑到金三角的烟土运来香港,没想到现在面前这位张先生开口就是一吨,简直令他们欣喜若狂。
乃坤看了看桌上那一小包烟土
样品,顺手抓起桌上一柄银制的餐刀,用餐刀在烟土中拨弄几下。
虽然一心想要超越塞—乍仑旺,但乃坤和父亲有很多地方还是很相似,比如若非必要,决不让自己沾染到半点烟土。
“成色不错。”乃坤将餐刀随手扔在桌上,满意的点点头。
顾天成目光下垂,看一眼乃坤,心中暗自发笑:这东西是宋春忠从澳门地下市场所能买的的纯度最高的烟土,一共就这么一小包,为的就是钓你上钩,当然成色不错。
乃坤冲宋春忠扬扬下巴:“你所有的货我全要了,明晚装船送去香港。”
宋春忠双手扶住桌案,身子往前倾了倾:“价格很高的。”
乃坤咧嘴一笑,头也不回吩咐道:“豹!”
身后,猜豹提着手中的皮箱,重重摔在乃坤和宋春忠当中的桌案上,然后将皮箱打开,露出里面一沓沓面值五百的崭新港币。
乃坤从猜豹打开箱子的一瞬间,就开始观察宋春忠的脸色,而宋春忠在见到箱子里的港币后,眼中也恰到好处的流露出贪婪之色。“我们从泰国过来做生意,什么都没有,就只有钱。”乃坤气焰嚣张的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你开的价格是什么,不过这里有一百万的定金,等你把货运上船,算好了账,我
再付给你剩下的一部分!”
宋春忠畅快大笑几声,伸手合上箱子,往自己的方向移动几分:“好!先生果然爽快,不知怎么称呼?”
“乃坤—乍仑旺。”乃坤的目光从宋春忠手上的动作收回,一字一顿说出自己的名字。“今晚我就让手下开始装货,乃坤先生放心,这里是澳门,明天天黑之前我就能保证所有的货全部装到船上。”宋春忠语气自信的做出保证,随后换上一副暧昧的表情:“乃
坤先生远道而来,不如今晚我带你去几个新鲜的地方玩一玩?担保和你在泰国和香港的玩法不一样。”
身后猜豹等人眼前一亮,纷纷望向乃坤。
不过乃坤似乎对宋春忠的话兴致缺缺,随意摆摆手以示拒绝:“不麻烦张先生了,我在澳门呆不了太久,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猜豹等人顿时露出一副泄气的模样。宋春忠听了乃坤的话,眉梢微不可察的挑了挑,拍了拍胸脯开口说道:“乃坤先生,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在澳门待的时间比你长,消息也灵通一点,希望能
帮上你的忙。”
“哦?”乃坤望着一副豪气干云模样的宋春忠,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如果张先生真的消息灵通的话,我倒是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夜色下,香港维多利亚港湾漆黑一片,海域中偶尔可以见到水警游艇上的灯光闪过,与青州灯塔和鹤咀灯塔遥遥呼应。
此时,维港公众码头上灯火通明,十余名码头苦力提着油灯,正将一箱箱货物往停靠在码头边的一艘千吨货轮上搬运。
在油灯的映照下,隐约可见货轮上用英文标注着其所属航运公司,船身两侧悬挂巴西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爽手点!船马上要开了!”一名华人监工站在堆积的货仓上,大声调动一众码头苦力。
而就在码头的一处角落阴影当中,几个人影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震哥,盛先生刚刚让人传来消息,让我们今晚动手。”
黑暗中,狄震摩挲着手里的制式手枪,枪身泛起的寒光幽幽。
狄震从货柜中探出半张脸,观察着货轮的一举一动,头也不回向身后同伴吩咐道:“等船一出海,就准备动手!”
一连串压低的声音相继响起:“知道,震哥!”
呜——随着最后一箱货物运上码头,悬挂巴西旗帜的货轮鸣响汽笛,划破静谧也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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