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佬雄,你讲乜鬼呀?你大佬死了全家,现在你居然够胆同这么多人讲让开一条路给宋天耀?”
“褚孝信到底清不清楚,他褚家在码头上的陈阿十也一样挂掉了,上海人同宋天耀勾结做下的!他开口讲这种话,有没有同他老豆商量过?”
“阿雄,你自己也是字头出身,信少不清楚,你要同他讲清楚,现在是宋天耀勾结上海人,同咱们香港全面开战。”雨伞阵内,几个年迈叔伯对赶来的颜雄传达的消息非常不满,围着颜雄七嘴八舌说个不停,口水几乎喷到颜雄脸上。颜雄被围在中间,努力让自己不耐烦的表情收敛起来
,尽可能让脸色柔和些,但是内心却只觉得这些江湖人此时幼稚的可笑。要放在以前,自己一个四二六红棍在这帮前辈面前哪有说话的份,别看身为差佬,罩着虎皮,可是照样是这些人眼里的小角色,自己稍微有一点怠慢,就会有人拿出洪门
家法处置自己,谁会浪费口水在自己身上?恐怕就连给这帮大佬撑伞,都没有自己的份。现在这帮人虽然吵得起劲,实际上言语间根本不敢得罪自己,甚至连骂自己几句都不敢。所谓的江湖前辈,所谓的义气为先在钞票和权势面前便是这样一文不值。颜雄心
中不屑,可是此时脸上却越发温和:“各位叔伯,前辈说的没错,我颜雄虽然现在是探长,可绝不会忘本,忘了自己是字头出身,我也只是来传一下信少的吩咐,总之信少就留下这句话,至于听不听,由各位
叔伯做主。如果兄弟们一定要斩死宋天耀,我保证不会插手,更不会多嘴一句。”几个老人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换做是以前的褚孝信,那不过是个仗着家中财势虾虾霸霸的二世祖,做事荒唐,哪怕他是褚家人,大家都可以不理会他,因为褚家人也知道他不争气,连褚家下面的陈阿十都能当褚孝信的话是耳旁风,可是现在不同往日,抛开褚家不提,单单一个褚孝信已经是挂着j胸针的太平绅士,能开口闭口奉旨杀人,先斩后奏,换句话说,之前大家都不怕他发癫,但是现在大家却都唯恐他发癫,他真的一句话,要香港字头大洗牌,死伤无数,恐怕褚家都能保的下他,几千几万江湖人的命加在一起,恐怕都没有褚孝信那枚胸针值钱。既然褚孝信让颜雄传出了消息,就等于是用自己的面子保宋天耀,这时候再下令动手,杀不杀得死宋天耀不提,褚
孝信的面子是一定被落。几个叔伯面面相觑,这种时候谁敢做出头鸟,下令让手下弟兄做嘢?
场面陷入僵持,既没人下令动手,也没人下令收兵,就那么僵在那。这时一个江湖人快步走过来,立在几位叔伯的身边,恭敬的低声开口:“威叔,虾叔,林伯……青哥和吕sir那边传来消息,咸鱼栓的妻女和九纹龙都不见人,只有个邻居看店。傻佬泰为咸鱼拴的妻女出头,一定要和青哥动手,结果……结果被
汗巾青打死,汗巾青自己也受了重伤,右腿被废掉了。”吕乐打发来的小弟把发生在九龙佐敦的情况做了汇报,自己却不露面,自然是不想和这趟混水搅的太深。宋天耀既然连芬嫂这些人都已经悄悄转移,可见谋算周全早有准
备。
见微知著,吕乐已经断定今晚这帮江湖人肯定留不住宋天耀,自己又何必出面惹祸上身?
几个老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就连这么个小人物都住不住,难道社团在宋天耀身上注定讨不到便宜?“今晚……就到此为止吧……”被叫做威叔的老人看了远处那辆科雷维尔汽车一眼,有些萧索的开口:“宋天耀亲口对信少承认自己勾结上海人打香港人,就算我们今晚不动
手,本地商会知道了消息后,也会对宋天耀下手,到时候还不是要咱们这些江湖人出面。”另一个老人也点头道:“嗯,褚孝信是太平绅士,太平绅士奉旨杀人。今天是我们自己动手,当然要卖太平绅士面子。褚家也是本地商会的头面人物,我看又何必非得急在
一时?”
“是啊。傻佬泰是宋天耀的表弟,斩死他也算是给宋天耀一个警告。今晚留他一命给傻佬泰办丧事,改日再收他也不晚。”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拼命给自己找借口,让人感觉今晚的冲突是这些帮会的人大获全胜。其他人没作声,但是也没人出来反对,显然也接受了这种说法。至于这到底要
等多久,那些被抓的字头大哥又该怎么放出来,这时候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虽然这些话没人相信,可是话里隐藏的道理所有人都能明白:宋天耀已经不是江湖所能对付的人,必须香港各位大亨同意才能对他出手。再说傻佬泰的死也算是给了这帮“江湖前辈”一个下台阶,有这个收获足以安抚下面的小弟,不至于失去人心。至于傻佬泰一心求死到底有没有为了给表哥一个收场机会的
考虑,就只有老天才能知道。
那被称为威叔的老人看向颜雄:“阿雄,今晚我们几个老家伙给信少面子,也算是给阿雄你在信少面前得力办事的机会,下次就没那么走运了。”
颜雄心里骂,脸上依旧保持着谦恭,朝几个老人微笑道:“多谢几位叔伯,等过几日叔伯们得闲,我一定请几位喝茶,当面道谢。”道路两端的人马渐渐分开散去,那辆雪佛莱汽车两个车头灯闪亮,两道光柱朝着几个还没来得及闪开的江湖人脸上照去。几个男子刚想喝骂就被身边的伙伴一把拉开,汽
车这时已经全速发动,从人群缺口处直冲而出。汽车的尾灯很快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各字头的打手在各自顶爷带领下,纷纷撤退。那几个大天二从走出酒店的刹那就在全神戒备,这时候终于松了口气,也随着人群离
开。方才还剑拔弩张的皇后大道很快又重归冷清,只剩下蓝刚齐玮文卢元春以及颜雄,外加各自的手下。
蓝刚之前吩咐盯着科雷维尔的两个手下,迅速上了一辆福特,追着科雷维尔的方向驶去。颜雄这时撑着伞向这边走过来,蓝刚也迎着他走过去。论职级蓝刚不及颜雄,可是他不归颜雄管,背后又有宋天耀做靠山,再说两人背后靠山情同手足,两人又一起从高
利贷生意赚钱,关系自然亲厚。只是过了今晚,情况恐怕就要发生变化。各自的手下看着自家头目在道路中间相逢,各自站立不动,进固然不能进,却也没人愿意后退。两人四目相对,颜雄脸上带笑:“现在天下太平,大家都可以收工。一起去
喝杯酒,我请。”
蓝刚摇头道:“算啦,今晚大家还是站队站的清楚些,我可不想学雄哥你当初那次,被宋先生几句话就打发去沙头角守水塘。而且宋先生吩咐,让我送两位女士先走。”
“不是吧?宋天耀不知道你最好色咩?他身边,容不下你我这种人,而且他现在站在悬崖边,很难立的稳。”
“我们做警察的,有义务保护市民安全,送人回家天经地义。没必要找太多理由吧?”
颜雄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你手下的兄弟也能送人回家,没必要你自己亲自跑一趟吧?给有钱人交待之前先想想怎么给自己交待,免得将来后悔。”
“多谢了。不过我这个人你知道的,大家都叫我无头,哪里想得了那么多?宋先生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了。”
“那看来大家不同路,以后恐怕很难一起饮酒啦?”
“大家辖区离得太远,何况都这么忙,江湖有缘啦。”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大,彼此的手下都听得一清二楚,随后就见两人同时转身,大步而行谁都没有再看对方一眼。
蓝刚之前始终内心忐忑,可是今晚当众说出这番话之后,反而内心松了口气,脚步都轻快起来,对着卢元春和齐玮文做了个请的动作,开口说道:“两位女士,上车吧。”
卢元春却摇摇头:“不急。”
说着话,卢元春还看了一下齐玮文的脸色,齐玮文显然还在因为宋天耀的话而失神,此时看到卢元春看自己,勉强露出个礼貌微笑:
“我也不急。”
“放心,我已经吩咐了那两个手下紧跟着那辆车,必要时刻,开枪杀人也无所谓。”蓝刚以为两人担心宋天耀的安危,特意补充了一句。
突然一辆黑色汽车风驰电掣而来,车子还没停稳黄六已经从车里跳出来,蓝刚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已经到了面前。
黄六的眼睛四下看了一圈,最后又落回蓝刚脸上:“我老板呢?”
蓝刚耸耸肩:“上了姓谭的的汽车,我派人跟着。”
“他没告诉我今晚他还要上姓谭的的车,不是姓于的车吗?”黄六愣了一下,随后迅速又跳上刚刚停稳的汽车:“这种扑街老板最要命!不知道他脑子里想乜鬼!”
看到汽车迅速发动,蓝刚追问:“喂!六哥!这两位女士怎么安排!送去哪里呀?”“让她们自己选!嫌麻烦就去码头!澳门贺先生在那边安排了船和人,带了我老板所有的亲人去澳门度假,要是不想去,就送去半岛酒店和寡妇芸一起住,你带几个人在酒
店帮忙照应,一切过了今晚再说!”
黄六说完,汽车已经朝着前方冲了出去,蓝刚回头看看两位女士。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蓝刚。蓝刚叹口气,朝手下摆摆手:“去开车,半岛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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