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华之前听了吴桐的话还没有感觉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现在胡荣来了交给她这些东西,就像是赵翎将全部身家都送到了她的手上,她才确定赵翎肯定是要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琅华将鱼鳞薄拿起来一张张看过去,上面土地的位置一览无余,越看她的心跳的就越厉害。
这些都是江浙最好的土地,就算是整个顾家倾尽全力也不可能买到这么多的土地。
琅华冷静地将鱼鳞薄重新放进布包,看了一眼旁边的萧妈妈,萧妈妈立即带着人走了出去。
琅华望着胡荣,“这些土地是赵翎的?”
胡荣摇摇头,“不是……是大小姐吩咐我去京城买来的,就在江浙起战事的时候,田地卖的十分便宜,我们顾家变卖了一些首饰才凑了钱买下了这些。”
这个胡荣的嘴怎么这样严。
琅华的目光微深,“这里没有别人,你可以跟我说实话。”
胡荣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大小姐,我知道的也只是这些而已啊。”
琅华将手中的鱼鳞薄拿起来,“如果这些东西我不收呢?”
胡荣冷静下来,弓腰下去,“那就只能照大小姐的意思,不管这些田地,任它们荒废下去。”
这就是赵翎厉害的地方,他知道她一定不会眼看着田地荒芜,因为大战过后,江浙太需要这些粮食了。
赵翎真的就这样走了?
既然沈昌吉能来,那么皇城司就是有了些把握,能够在镇江抓住赵翎。
琅华高声喊萧邑,“去韩将军那里问问,是不是有了那个西夏人枢铭的消息。”
胡荣不禁抬起了眼睛,没想到顾大小姐这么快就猜到了,怪不得公子会将所有一切都交给顾大小姐。
“大小姐,您不要去问了,”胡荣道,“莫说韩将军不在杭州,就算是韩将军在这里,您现在听到消息能怎么样?也已经晚了,这件事就因为凶险,我们公子才不让您插手,您记着我们公子这份心……就够了。”
她曾对赵翎说过,不管他做什么事都不要牵连到顾家。
事情到了眼前,心里不舒服的人反而是她。
琅华的心豁然乱跳,可是转眼之间就如湖水般平静下来,既然赵翎准备了这么久,她贸然插手,很有可能会反而破坏赵翎的计划,再没有十足把握会帮到赵翎之前,她只能安心等待消息。
琅华沉静地将鱼鳞薄,“胡管事这两日就留在家中,我们来商量明年该如何在这些地里播种粮食。”
胡荣再一次惊讶,顾大小姐竟然这么快就想通了,不吵不闹也不再追问,而是做起眼前的事来。
顾大小姐果然是难得的聪慧。
他郑重地向琅华拜下去,“任凭大小姐差遣。”
……
沈昌吉连夜赶往泰州。
韩璋将西夏的枢铭堵在了泰州,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一战。
西夏人借助朝廷和叛军的战争逃窜,有斥候说已经出了江浙去了中书省,事实上,这些西夏人就蛰伏在江浙,等到韩璋大军回到岭北之后,再想方设法回去贺兰山。
韩璋军队已经离开了镇江,这些西夏人才重新活动起来。
就在这时,被韩璋捉了个正着,西夏人仓皇之间逃到了泰州古城内。
沈昌吉有一种敏锐的直觉,如果情报准确的话,庆王余党就在这里。
江浙大乱,一般官员都下了大狱,西夏人乔装打扮混在流民当众,能将他们抓住,除非是在江浙遍布耳目。
这,唯有曾掌控江浙的庆王才能做到。
就像是猫捉老鼠一样,既然他闻到了味道,就不能放过这次机会,镇江和顾家都没有查到半点蛛丝马迹,那么韩璋那里一定会有玄机。
只要他能在韩璋抓住枢铭之前赶到泰州,就有可能会抓住那个他想要抓的人。
沈昌吉全力的赶路。
枢铭也带着人藏匿在空荡荡的古城中。
他们握紧了身边的弯刀,准备连夜冲出城去。
月光洒下来,周围一片安静,枢铭抬起头几乎想到了贺兰山上的天空,也是这样的清澈,这样的冷。
只要熬过这一晚,他们就能全身而退,等到休整好了,再次卷土重来。西夏人不会忘记仇恨,他们一定会让齐人加倍偿还。
西夏人推开了城门,枢铭长长地吸了口气。
空气中有股奇怪的味道。
就像是滚滚乌云压上了头顶。
枢铭的脸色古怪起来,他还没有下达撤退的命令。
马蹄声已经响起来,骑兵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铠甲撞击的清脆声震耳欲聋。
这是——韩璋骑兵。
这威势,这阵仗,如同奔腾的波浪,无坚不摧的利器。
打赢了胜仗的韩家军,比往常更加勇猛,枢铭已经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比塞外的风沙要冷上几百倍,让他打着寒噤,步步后退。
这是大齐军队的力量,如天雷地火般席卷而来。
忽然之间一阵擂鼓声起,枢铭惊惧地爬上了城楼,向火光处大喊过去,“韩璋,你带着岭北的骑兵在这里围堵我们,未免胜之不武。”
枢铭的声音仿佛被黑暗吞噬了,城墙下有数不清的火把,数不清的人影。
韩璋的两万大军仿佛都在这里,他们在黑暗里蛰伏,随时随地都会冲将出来,将一切夷为平地。
是的,韩璋有这样的力量。
他血洗叛军,守卫了江浙,只要他站在那里,所有人都要向他臣服。
这就是让人畏惧的韩家军,枢铭的眼睛火辣辣地疼痛,“韩璋……”他愤怒地竭力大声喊起来,“有胆量你就放我回去,我们贺兰山见。”
“哈哈哈哈……”
“哈哈哈……”
周围忽然响起震天的笑声。
“这里是江浙,不是贺兰山,我们也不是岭北的骑兵。”
“这是我们的地方,你想要回贺兰山,也要问问我们答不答应。”
枢铭的脸色忽然变得铁青。
这不是韩璋的骑兵?难道只是留在江浙的军队?他们也能有这样的威势?
枢铭愤怒的情绪豁然变得恐惧起来。
如果大齐的军队都如此,那么贺兰山很快就会被夷为平地。
忽然远处响起了嘹亮的歌声。
“江南好,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
那歌声引得所有人都唱起来,仿佛是连绵不绝的浪花,一**捶打在西夏人的心上。
西夏人中顿时起了哽咽之声。
他们忘了,这是齐人的家乡,他们不该来到这里,不该将别人的家乡变成了战场。
这是他们最大的错误。
齐人不是他们的仇人,他们才是齐人的仇人。
而现在,齐人复仇的时刻到了。
他们应该害怕,应该颤抖,应该在死前忏悔他们所有的过错,这是他们的错。
西夏人正颤抖着,豁然之间无数支火箭飞过来,从天而降,落在他们身上。
枢铭眼睁睁地望着身边的不忘记了躲避,被火箭射中倒地,而他快速地挥着手中的弯刀,才能勉强保全自己。
在一片惨叫声中,枢铭丢下所有人准备逃跑,他越过下属的尸体,如同一只被咬掉了三条腿的狼,狼狈地在黑暗中躲藏,他悄悄地溜下了城墙,在黑暗中快速向城的另一个方向逃窜而去。
然而,他却遇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挡在了他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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