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忙碌了起来,高府也不例外,仆从洒扫着庭院,挂上红灯笼,贴满对联。
祁麟也去贴了几副对联,倒不是他喜欢,而是只有这样才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书房。
叔公什么都好,就是总逼着他念书。
“哎呀,累死我了!”祁麟生怕叔公看不见的满头大汗,特地坐在了叔公的正对面。
高远正在摆弄一盘棋局。
祁麟见怪不怪了,这是一位前朝相师遗留下来的残局,传承数百年了,至今无人破解,他打记事起便总能看见叔公在思考这盘棋局。
叔公是大历朝学识最渊博的人,圣上还指望他在有生之年破了这残局呢。
“叔公啊,叔公!”祁麟拿手在高远眼前晃了晃,哼哼道,“您别老是盯着棋局了,会伤神的,您都在这儿坐三个时辰了。”
这话有些夸张,午后才坐下,这还不到傍晚。
可高远的意识到底回了笼,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祁麟隐约觉得叔公叹气并不是因为解不开这棋局,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趴在桌上望着高远道:“叔公啊,您在想什么?是不是燕九朝的事?”
自打叔公莫名其妙地让他不要招惹这个人后,他就开始四处打探对方的消息了。
没想到这什么燕城少主的身世还挺复杂,他爹是曾经的燕王殿下,当今圣上是他亲伯伯,大历朝最富庶的燕城是他家封地,燕王在他七岁那年去世了,之后燕九朝既没册封世子,也没世袭王位,不是圣上不许,是他自己不肯,祁麟不知道这家伙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不过这并不干祁麟的事就是了。
燕王去世后不到一年,燕王妃改嫁了,嫁的是当今天下兵马大元帅萧振廷。
据说这位萧大人十分宠爱燕王妃,待燕九朝也视如己出,只可惜燕九朝并不适应京城的气候,是以仍常住燕城。
祁麟抓着脑袋道:“燕九朝今年多大来着?二十二?二十五?”
“二十三。”高远说。
祁麟坏坏一笑:“叔公果真在想他的事呢,对了,我有个关于他的消息,叔公要不要听?”
“什么消息?”高远问。
“颜家千金给他生的孩子失踪了!”祁麟打听了燕九朝那么多事,自然没放过最风流、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一件,传言他不举,可人家一种种了仨,真是不知打了多少男人的脸。
“叔公,您怎么一点都不吃惊啊?您上次说两天后谁就失踪了,是说燕九朝的骨肉吗?时间上正巧对得上,叔公,不会是您派人把他孩子偷走的吧?”
高远真想宰了这小子。
祁麟撇了撇嘴,好嘛,他就瞎说一下嘛,叔公才不是这种人。
一个正在廊下挂灯笼的小厮道:“祁少爷,您说的消息是之前的了,燕少主的骨肉已经找到了!”
这下别说祁麟,就连高远都惊到了。
……
莲花镇,威风凛凛的护卫将白玉楼围得水泄不通,一个戴着半透明面纱、身着嫩粉色披风、身姿窈窕的世族千金,在仆妇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眼神急切却步伐优雅地进了白玉楼。
酒楼已被清场,偌大的大堂被颜府护卫挤得满满当当。
“禀小姐,孩子在后院的厢房。”一名护卫恭敬地说。
“赏。”颜如玉淡淡地吩咐了一句,随行的丫鬟便给护卫拿出了赏银。
护卫欣喜若狂。
颜如玉主仆去了后院,白棠的厢房。
白棠与俞婉早早地等着了。
消息是白棠差人送出去的,因住白府隔壁,好找,没一会儿便通知到了。
颜如玉马不停蹄地赶来,可形容不见一丝狼狈,她无论何时何地,似乎都能保持一种贵女的矜持与优雅。
这是俞婉头一次见到将门千金的庐山真面目,不愧是连不举的燕少主都成功迷倒的女人,确有几分姿色。
俞婉打量颜如玉时,颜如玉的目光也朝俞婉投了过来。
这也是颜如玉第一次真真正正地见到俞婉,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不是白府的商户千金,不是她寒酸的衣着,而是她不动时那股宁静恬淡的气质,让人不由地想到“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这样的人,不会是一个商女。
这样的村姑,就算在种地,也是夕阳西下,美如一幅画。
中年仆妇买过俞家的卤肉,倒是很快认出了俞婉来,她露出亲切的笑容道:“姑娘,是你呀?你还记得我吗?”
“林妈妈,你认识她?”颜如玉惊讶。
林妈妈笑道:“小姐您夸赞不输杜娘子手艺的卤汁就是在她家的摊子上买的!”
“是那个……险些被捕快抓走的村姑啊?”颜如玉喃喃地说,看向俞婉,隔着薄纱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我们还真是有缘。”
俞婉没接话,甚至都没看她,只是默默地守在床边,看着三个熟睡的孩子。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林妈妈讪讪地笑了笑,打了个圆场道:“上次小姐替俞姑娘解了围,这次俞姑娘救了小姐的骨肉,这就是善有善报啊!”
这话白棠不爱听,说的像是她孩子被救都是她自己积德行善,与旁人无关似的,她也不想想,当初就算没有她,俞婉也未必真会被抓,可这回若是没有俞婉,她孩子却是实打实地回不来了!
知道那是一群什么人吗?穷途末路的劫匪!冷酷无情的杀手!哪个是容易对付的?俞婉的小命都差点交代出去了!
“话不能这么说,林妈妈。”颜如玉温柔道,“这次的事,无论如何都真的多谢俞姑娘了。”
林妈妈笑着点头:“小姐所言极是,是我太……”
“说了这么久,你们不过来看看孩子怎么样了吗?”俞婉忽然道。
颜如玉与林妈妈的表情同时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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