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阿姐!你把鸡要回来了!你真要回来了?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沮丧的小铁蛋,又变成一个活蹦乱跳的小话痨了。
俞婉端着鸡汤进了灶屋。
小铁蛋像条小尾巴似的跟上来,围着俞婉左转右转。
俞婉被他转得头晕,指了指一旁的小凳子:“坐下。”
“哦。”小铁蛋乖乖地坐下了。
俞婉打开瓦罐的盖子。
鸡肉本就煮好了,在瓦罐中焖了一会儿,鸡肉的味道收了收,笋香浸其中,仿佛被发酵过一般,两种味道完美地糅合在了一起,竟是比先前的鸡汤更香了。
小铁蛋的口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俞婉挑了一块金黄的鸡肉,冷不丁塞进小铁蛋嘴里。
“好吃吗?”俞婉问。
小铁蛋泪汪汪地点头,好吃!好吃得他都要哭了!
“脸还疼吗?”俞婉又问。
小铁蛋拨浪鼓似的摇头,有肉吃,哪哪儿都不疼了!
俞婉见他脸上的红印子确实消了些,点点头,不再追问。
忽然她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小铁蛋道:“你昨天说,你这几日是在谁家吃的饭?”
“阿奶家。”小铁蛋说完,用一种小心翼翼的眼神看向俞婉。
俞婉心道,我又没不许你去别人家吃,怎么一副害怕我发飙的样子?
不过阿奶长什么样啊?原主的记忆中也没这一号人物了。
“你说你没吃饱。”俞婉又道。
小铁蛋一噎:“那……那是……”
“阿奶家的日子一定也不好过。”俞婉轻声说。
“咦?”小铁蛋睁大了眼。
俞婉拉开碗柜,找出一个大碗,将鸡肉与冬笋舀了一半出来:“你给阿奶送去,我再炒个菜。”
“阿、阿奶已经死了,只有大伯他们。”小铁蛋像见了鬼似的说,也不知是在惊讶俞婉不记得阿奶过世的事,还是惊讶俞婉竟然要给那边送吃食。
俞婉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当然知道阿奶不在了,我说的是给阿奶家送过去。”
俞婉装好了鸡肉,往大碗上扣了一个碗,用布条系紧递给小铁蛋:“不烫了,端过去吧。”
小铁蛋接过鸡汤,兴高采烈地去了!
……
大伯家就在阿婉家到菜地的半路上,与赵家想截然相反的方向。
小铁蛋抱着鸡汤抵达这家时,大伯正坐在门口晒太阳,怀里抱着一根拐杖。
大伯一眼看见了小铁蛋,愁容满面的脸上迅速扬起一抹慈祥的笑:“铁蛋来了啊,今天怎么这么晚?你大伯母他们都出门了,粥在锅里,我去给你热。”
说着,他便要杵着拐杖站起来。
小铁蛋摇摇头,把怀中的大碗往前一递:“大伯,我今天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来给你们送鸡汤的!鸡汤里有好多好多鸡肉!还有好多好多冬笋!是我阿姐做的!她让我给你们送些过来!”
大伯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
冬季,天黑得早,不过傍晚夜色便沉了下来,零零星星地还飘了点雪。
大伯母带着三个孩子回来了。
今天是隔壁村的一户远方亲戚摆席面,他们过去帮忙了。没得什么工钱,但领了五斤玉米面与两斤糙米,以及半碗猪油渣。这些东西虽不够过冬,却也能顶上三五日了。
三五日听着挺少,可谁让家里人多,又除了三岁的小闺女,个个都是大饭桶呢?
“铁蛋这几日都没吃饱,我蒸几个玉米面馒头给他送去。”大伯母说着就要往厨房去。
大伯叫住了她,把阿婉让小铁蛋送鸡汤过来的事与几人说了。
几人的目光落在桌上正面相扣的大碗上,齐齐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哪儿来的鸡?”大伯母问道。
“她有鸡干嘛要送给我们?”大儿子沉吟道。
“别只有一个鸡屁股!”二儿子冷笑道。
“屁股。”小闺女学舌。
大伯母一把抱过闺女,狠狠地瞪了二儿子一眼。
二儿子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压低了音量道:“总之,我才不信她会那么好心,真给我们送……”
话到一半,他揭开了扣在上头的大碗,随后,他整个喉头都梗住了。
阿婉与老宅的关系并不好。
阿婉爹不是俞老爷子亲生的,是俞老爷子一次喝多了酒打山沟沟里捡来的。俞老爷子与妻子一共生养了五个孩子,可真正养活的只有两个,老二还是个闺女。
老爷子与妻子一合计,觉得一个儿子太少,不妨多养一个,将来也好防老。
阿婉爹虽捡来的,可养出感情后,二老也拿他当亲生的了。
阿婉的大伯与姑姑都待这个弟弟极好。有他们一口吃的,就决不让弟弟饿着。谁把弟弟欺负了,他俩能扛着锄头追到人家田里去。
阿婉姑姑出嫁时,阿婉爹追着牛车哭了半个村子。后西北突发战事,官差来莲花村抓捕壮丁。原本该是长男去,但阿婉爹灌醉了大哥,大半夜的代替大哥上路了。
那一年,阿婉十岁,姜氏刚怀上小铁蛋。
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必定是无比艰难,可为了报答俞家的养育之恩,阿婉爹义无反顾地去了。
这些事阿婉原是不知情的,可也不知谁在她面前嚼了舌根子,说她爹是捡来的,当初抓壮丁,抓的是她大伯,俞家舍不得亲生儿子,才把他爹给推出去送死了。
战场烽火硝烟,让一个从未练过兵的人去打仗,可不就是送死吗?
阿婉信了这些搬弄是非的话,自此与大房的关系淡了。之后又分了家,便更形同陌路。
别说是一个鸡屁股,怕是就连一根鸡毛,她都不会舍得给他们!
鸡汤是上午送过来的,过了一整日,汤汁早已冻住。乳白的鸡油脂块下,是满满一大碗冬笋与鸡块,冬笋少,鸡块多,多不说,竟然还有一个完整的鸡腿。
这、这是怎么回事?
全家都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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