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法事那日,越王府的马车来纪家接人。
纪大夫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豪门女眷那些事——明微猜测可能是坊间话本——连连叮嘱她好多事。
诸如不要吃别人给的东西,千万不要一个人独处,多带几件替换衣裳……听得纪凌暗暗翻白眼。
娘亲大人这是不知道表妹的层次,这些手段对她有用?哪怕皇宫让人掀了,她都能活得好好的。
明微倒是极为受教,说什么就应什么,给准备什么就带什么,然后上了马车——
“咱们找个不起眼的角落蹲着,混完七天就好。”
多福问:“那夫人说的那些事……”
明微道:“舅母话本看多了,我与那些女眷没怨没仇,又不存在利益关系,谁会算计我?”
“哦……”
临近皇宫,车马变多了。
这次法事做得盛大,皇族女眷几乎都去了,明微还看到了博陵侯府的马车。
她的车停在皇城外等着进宫,车壁顶被敲了一下。
明微掀开窗帘,看到杨殊骑着马停在旁边。
这情形太眼熟了,明微“扑哧”就笑了。
“笑什么?”
“笑你三年了也没长进。”明微瞅着他,从头看到尾。
杨殊想起来了。
那年在东宁,去宝灵寺的时候,也是这么个情形。
时光飞逝,一眨眼就三年了。
笑完了,明微问他:“里头有什么讲究吗?”她瞟了眼宫门的方向。
杨殊道:“随你高兴。”
明微点点头:“明白了。”
杨殊还想说什么,后头传来安王的喊声。
他回头看了一眼,说道:“我先过去了。”
“好。”
他调转马头,想了想又回头飞快说了一句:“你今天很美。”
然后被人追着似的,跑走了。
明微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
难道她以前不美么?因是做法事,她今日打扮还格外素净。
被派来跟车的小彤看着自家殿下跑掉,欣慰地点点头,露出老母亲一般的微笑。
嗯,殿下这个样子才叫开心嘛!
那边安王看杨殊过来,招手喊:“大侄子,这边!”
杨殊脸都黑了。
虽然从辈分来说,确实是叔侄,可是被当众这么喊,很丢人!
“喊这么大声干什么?”他臭着脸,“我耳朵又不聋。”
“这不是怕你没听到吗?”安王勾上他的肩,极是亲热的样子,冲明微那边扬了扬下巴,“瞧你那样儿,怎么不早点成婚?现在连个日子都没定下来,你们可都不小了!”
他比杨殊还小两岁,现在娃都有了。
杨殊一脸郁闷:“你当我不想吗?可国师大人说,我的命太硬了,最好晚几年再成婚,等运势转一转再说。”
“还晚几年?”安王都同情他了,“都这个年纪了……你忍得住吗?”
杨殊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专门戳人心窝,有这样做人的吗?
看他还回头,安王一把捞着他:“行了行了,看什么看!我已经叫王妃多照应她了,不会有事的。”
杨殊心道,他又不是担心她出事……
但还是顺从地跟着安王走了。
明微进了宫门,早有内侍等着了,过来行了礼,领着她往西边去。
这次法事的场地,定在太元宫。
这座宫殿,在前朝是太后的居所,占地阔大,周围植了不少林木花草,极是清幽安静。
但是本朝还没有过太后,这座宫殿便一直搁置着。
明微与安王妃前后脚到的,那位传说中十分凶悍的安王妃便来打招呼。
与传闻中不同,这位安王妃生得娇小,个子比明微还稍微低一些,长相也美,脸有些圆,笑起来两个酒窝,温柔可亲。
她说话也是婉转清悦的,有一种南边姑娘的风情。
明微琢磨着,安王选中这么个王妃,可能也是被相貌骗了。谁知道看着一推就倒的女孩子,居然有着那么凶悍的个性?
双方见过礼,安王妃便道:“我家殿下交待了,明七小姐第一回到宫里来,怕是不熟悉,叫我多照应。”
明微诚恳地谢过:“多谢王妃,也多谢安王殿下。”
安王妃笑道:“都是自家人,谢什么?来,我们进去吧。”
太元宫里,道场已经布置好了。
主殿是玄都观的仙长们做法事的地方,她们这些女眷分在各处偏殿,隔得甚远,不用跟他们碰面,只消跟着念经便好。
皇帝既是仁君,自然不苛刻,偏殿里一应俱全,也有休息的地方。
明微看了两眼,觉得条件甚好,想来这七天也不难过。
安王妃带她去请安。
裴贵妃在后殿,嫔妃们尽数在此,太子妃和信王妃也在。
安王妃与明微进来,行过礼,惠妃便笑:“一家人可算来齐了。”
裴贵妃与安王妃说了几句话,又问了问明微,便让她们小一辈的自个儿玩去,倒不见特别亲厚。
明微便跟着太子妃等人出了后殿。
离了长辈的眼线,太子妃招手叫过安王妃,亲热地说起话来。
虽说太子与信王年纪相当,安王反倒小了不少,可现在这位太子妃是继妃,与安王妃年龄更接近,闺中还有一些交情。
信王妃看着倒比她们大了好几岁,不怎么说得来。
四人到了安排给她们的偏殿,明微看到了侍立的文家姐妹。
太子妃就对她笑道:“听说明七小姐与文宝林是同窗?现下法事还没开始,可以先叙叙旧。”
明微笑着谢过,心里怪没意思的。
将她打发给文家姐妹,是表达轻视的意思?她可真不耐烦这种毫无意义的小心思。
算了,只有七天,忍一忍好了。
文如过来见礼,说道:“早就听说你回京了,可惜我出门不便,不能约见,望你不要见怪。”
她这么客气,明微自然给她面子。
文莹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跟着行了礼。
明微瞧她收敛了很多,猜测应该是被收拾过了,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倒有几分可怜。
当初的文氏姐妹,在明成书院多么嚣张,现在一个温柔娴雅,一个沉静寡言。这若是她们的本性还罢,却是被磨出来的,真是没趣得紧。
女孩儿长大,是该学会尊重与收敛,但那应该是生活教会了她们,而不是后宅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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