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信鸽扑棱棱飞来,落在内城的鸽塔上,早有人跑上前,小心地接下鸽腿上的信筒,随即飞奔而去。
朱雀门前依旧排着长长的十几支报名队伍,从早晨到现在,他们已经招募了六万余新军,被录用的新军士兵会立刻领到一件皮甲头盔,一支长矛和一把战刀,这是军器监积压了多年的八万套旧兵甲,现在又重新派上用场。
在距离朱雀门约数十步外的一座房宅前站着数十名士兵,这座房宅原本是税署设在朱雀门旁边的一个点,现在变成了李延庆的临时官衙。
此时在官衙大堂上,李延庆正和曹晟以及莫俊商议着殿前禁军之事,内城正规军还有四万五千人,除了从外城撤回的两万五千新北军外,还有就是两万驻扎内城的殿前禁军,怎么将两万军队拉过来才是关键,目前驻守东城的潘岳已经是他们的人,还有就是西城的周鳞以及坐镇北城主将王道齐。
“我之前已经和老周谈过,他说考虑两天给我答复,今天他给了我答复,他愿意听从都统指挥,只是他有一个小小的条件希望都统能满足。”
曹晟和西城守将周鳞私交极好,如果说东城潘岳投靠他们是为了报答李延庆的救命之恩,那么能不能说服西城周鳞投效就要看曹晟的面子了。
李延庆问道:“他提出了什么条件?”
“他希望能得到杭州西湖边的五十亩土地。”
“就这个条件?”李延庆笑着确认道。
曹晟点点头,“我也没有想到他会提这个条件。”
旁边莫俊笑了笑,“这是一个聪明人,他是在变相向都统效忠呢!”
李延庆先是一怔,随即便明白了,他父亲李大器是西湖一带最大的地主,他提出这条件,显然是很了解自己的背景,不仅是在官场上追随自己,而且在商业上也要跟随自己。
“这个周鳞是什么背景?”
“他父亲就是千宝阁的大东主。”
千宝阁是京城有名的珠宝店,虽然不是最大,但也能进入前五,李延庆笑了起来,他想了想对曹晟道:“他的条件我答应他,不仅如此,我会让千宝阁成为杭州最大的珠宝店,任何跟随我的人,我都不会让他吃亏,但也要让他记住,如果他有异心,不仅他会消失,千宝阁有不会再存在。”
曹晟心中叹息声,李延庆软硬兼施的手段变得圆熟起来,他连忙起身,“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找他。”
曹晟匆匆去了,李延庆这才回头问莫俊道:“王道齐那边怎么样?”
莫俊摇摇头,“他说他很忙,没有时间和都统会面!”
李延庆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这就是明确拒绝自己的合作意图了,其实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当初他娶曹蕴为妻就已经和王道齐结下了解不开的私怨,只是他想不到在这个关键时刻,王道齐还放不下过去的宿怨,也罢,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吃罚酒吧!
莫俊看出了李延庆的脸色,他连忙问道:“都统打算怎么动他?”
“稍等一等,现在时机还不到,不过你最好替我做一件事。”
李延庆在纸上写了一个名字,“你找到他,他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莫俊默默点头,“我知道了!”
这时,门外有人禀报:“启禀都统,有紧急鸽信送到!”
“呈上来!”
一名亲兵快步走进来,将一管红色的细竹信筒递给李延庆,李延庆拧开塞子,从里面倒出一卷细帛,将它慢慢铺开,李延庆脸上也渐渐露出了笑容。
“是燕青他们吧!”
李延庆笑着点点头,“他们已经找到了病源,开始行动了。”
莫俊轻轻叹口气,“杀人者自杀之,天道循坏,古人诚不欺我!”
这时,一名士兵在门口禀报道:“启禀都统,外面有人找,说是都统在嘉鱼县的旧友。”
‘嘉鱼县?’李延庆微微一怔,这会是谁?
他快步走出军衙,只见外面站着十几名精壮的汉子,为首之人皮肤黝黑,身材高大魁梧,他回头望向李延庆,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目光。
“是你!”李延庆顿时认出来了,竟然是消声已久的张顺。
张顺快步上前,单膝跪下抱拳道:“小民张顺,拜见李都统!”
李延庆大喜,连忙扶起他,“多年未见了,张兄别来无恙?”
张顺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笑道:“我混得还算可以,能养活一帮弟兄。”
“快请进!我们进去说话。”
李延庆热情地拉张顺进门,又亲兵安排张顺的手下吃饭。
“张兄怎么会在京城?”
“小民实在当不起,都统就叫我五郎好了,我昨晚刚从外城撤进来。”
李延庆也不矫情,张顺和他身份确实差得太远,也谈不上什么交情深厚,称一声‘张兄’只是客气,若真是称兄道弟,那是对自己手下不尊重。
“五郎一直在京城?”
“也不是,这几年一直在黄河上讨口饭吃,最近听说京城银价爆涨,所以带了几千两银子来京城兑钱,不料正好金兵来袭,一时陷在城中。”
“呵呵!五郎是要我放你出城吗?”
张顺摇摇头,眼中射出仇恨之色,“我的弟兄都跟随我多年,情同手足,这次金兵来袭,我死了五名老弟兄,这口气我咽不下,我想加入宋军,为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
李延庆知道张顺之所以没有去报名参加民兵,而是直接来找自己,也是想利用自己的关系捞得一官半职,这是人之常情,也无可厚非,况且张顺也是有本事之人,让他做民兵确实有点屈才了。
李延庆便欣然笑道:“那跟随我做个裨将,待你立下功劳,我再任命你为偏将!”
张顺大喜,连忙单膝跪下道:“张顺愿为都统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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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兵在中牟县以东以南进行针对宋军的大屠杀后,由于金兵没有打扫战场的习惯,加上战场太过于血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中牟县才开始组织民夫去焚烧尸体,但就在这段时间内,瘟疫开始在中牟县出现了,而且来势凶猛,染病后三天内便上吐下泻死亡,短短几天内便有数千人感染,死亡上百人。
这种瘟疫其实就是霍乱,在大战后清理战场不及时,必然会有瘟疫爆发,传染性极为猛烈,在这个时代根本无药可救,但如果自身防护或者隔离得好,还是可以预防,
中牟顿时出现恐慌,百姓开始举城逃亡,感染瘟疫的人都被丢在县城内,很快便死去,只一天时间,中牟县便成了一座空城。
入夜,一辆牛车从县城里出来,牛车上放着一只被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木箱子,所有士兵都裹得严严实实,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们出来后,立刻脱掉全身的衣服,用生石灰给全身消毒,这才换了一身衣服,牛车也被换掉,大箱子被换到另外一辆驴车上去。
这时,燕青骑马上去问道:“里面情况如何?”
为首士兵摇摇头,“简直就是死亡之城,无法描述!”
“那火油呢?”
“全部泼出去了,就在东城门附近。”
燕青随即令道:“射火箭点火!”
百余名骑兵冲上前,点燃火箭向城内放箭,很快便点燃了火油,县城内开始燃烧起来。
“撤退!”
百余名骑兵带着驴车迅速离开,很快便消失在黑色之中,中牟县的火却越烧越大,三更时分,大火将整个县城都彻底吞没了。
王贵率领三万京兆军去了河北,留给燕青三百骑兵执行都统李延庆的特殊任务,这个任务就是瘟疫,病源已经搞到了,下一步就是传播,这是个大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尸体投入金兵大营,但这显然不可能,金兵防备十分严密,如果尸体能投进去,那还不如直接投一只火球进去烧营。
但这件事难不倒燕青,入夜,他率领三百骑兵躲在距离金营大营三十里外的一片丘陵内,并在一个隐蔽处修建了一座木房子,很快,一队骑兵疾奔而至,押着五名捆绑结实的女真士兵,他们是外围探哨,反而在巡逻中被燕青手下抓捕。
“给他们说过了吗?”
“已经说过了,交代情报,再吃顿饭就放他们回去。”
燕青点点头,“那就带他们去木屋,给他们一点情报,然后放他们走!”
“遵令!”
骑兵带着几名被抓的金兵向小木屋方向奔去,燕青望着小木屋,那里面可是魔鬼的巢穴,这些金兵进入后,便能替自己将魔鬼带去金营,燕青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相信自己‘无意’中泄露的情报足以让这些探哨急急赶回大营报告,外围藏在三万宋军骑兵。
但这些金兵汇报完又被派出来怎么办?在金营停留的时间太短。
燕青想了想,又对身边士兵道:“去告诉张都头,给这几个金兵留点记号,下手重一点,让他们必须去军医那边包扎修养几日。”
“卑职明白了!”士兵飞奔而去。
这时,数十名骑兵奔进树林,这是另一支骑兵回来了,他们也带回来了三名金人探哨。
“首领,我们过去了!”
燕青点点头,“去找张都头,后面的事情交给他!”
“遵令!”
几名骑兵抓着昏迷中的金兵向木房子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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