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之中,李家军的大部队,浩浩荡荡的沿着太行山的余脉,蜿蜒而行。
沿途之上,李中易不断的接到哨探的禀报,说是耶律休哥到了大名府。
宋云祥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感慨道:“灵帅,末将算是彻底明白了您曾经教诲过的那句话,用兵确实须谨慎呐。”
李中易淡淡的一笑,说:“你记住了,事物反常,即为妖,必须多长个心眼,才能在这个乱世,活得更久一些。”
宋云祥频频点头说:“我们参议司虽然制订了乙计划,不过,还是颇有些不足。下次,一定计划得更周密,更严谨,不留一丝破绽。”
李中易翘起嘴角,宋云祥虽然精明强干,毕竟还是没有在一线带兵打过仗,经验方面略显欠缺。
等这一仗打完之后,李中易打算将宋云祥和杨烈对调一下,以便彼此之间,取长补短。
拥有了数万匹战马的李家军,就如同添了羽翼的老虎一般,进军的速度异常之快。
不过,李中易还是嫌速度慢了,果断的下令:“扔掉坛坛罐罐,除了武器之外,只需要带上毡衣和口粮、饮水,全部轻装前进。”
李云潇眼睁睁的看着将士们,将好不容易得来的各种宝贝,仿佛扔垃圾一般,丢弃于道旁,不由心疼的抱怨说:“唉,多好的东西啊,拿钱都买不到的,就这么扔了,怪可惜的。”
李中易闷闷的一哼,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区区一点破烂玩意,就亮瞎了你的狗眼?”
“爷,咱们从朝廷那里拿点东西,不容易啊。”李云潇深深的觉得,以符太后和范质为首的朝廷,待他们李家军颇为不公。
“嘿嘿,等拿下了雄州或是霸州,你就知道了,咱们如今扔掉的破烂玩意儿,根本不值一提。”李中易仰面朝天,抬手捧了把雨水,冷冷的一笑,“耶律休哥一定会在半道上截杀我们的,哼,等着瞧好吧。”
李云潇不解的问李中易:“爷,您怎么就知道,耶律休哥想算计咱们?”
李中易轻声笑道:“我和耶律休哥之间,那可是,人有害虎心,虎有吃人意,一拍即合!”
竹娘见李中易的心情很好,便笑嘻嘻的说:“耶律休哥那老贼肯定是头恶虎。”
李中易有趣的瞥了眼自家的女人,哈哈一笑,说:“管他是狼还是虎,你的爷,我李某人,那可是最棒的猎人。”
竹娘轻声啐道:“哼,爷是猎人,那奴家便是专治不服的猎户娘子。”凑到李中易耳边说的这话,声音细若蚊呐。
李中易老脸微微一红,于床第间,身心被他彻底开发出来的竹娘,现在显然已经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摆平的弱旅了。
随着被李中易教育的时间日久,竹娘也渐渐的抛弃了羞涩的表象,愿意在私下里,主动和李中易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夫妻之乐,除了真军之外,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享受。
对于竹娘的惊人变化,李中易暗暗窃喜不已,他始终惦记着,啥时候,若是能把折赛花和竹娘摆到一块儿,任他轻怜蜜爱,那就更爽了!
一日后,李家军到达了,洺州以北的邢州,也就是今河北省邢台市境内。
晚上宿营的时候,杨烈来找李中易,李中易和自己的爱徒,也没啥可客气的,地面上就铺了一张凉席,两人相对而坐。
“老师,学生以为,咱们进攻雄州和霸州的目标,既然已经暴露在了耶律休哥的面前,不如改弦更张,寻求更大的战果?”杨烈显然是有备而来,字斟句酌的侃侃而谈。
李中易微笑着摆了摆手,说:“你是想劝我去打幽州吧?”
杨烈摸了摸脑袋,有些尴尬的说:“学生琢磨着,既然耶律休哥北返了,那么,雄州和霸州的物资很可能都被转运去了幽州。与其跟着耶律休哥的思路转,不如,狠狠的干一票更大的买卖。”
李中易叹了口气,说:“你小子,连我都敢骗,真是该打屁股。哼哼,打幽州是假,半路伏击契丹人运往幽州的辎重队伍,才是你的目的所在吧?”
杨烈摇了摇头,说:“刚才,确实如您所料,我觉得打雄州和霸州,危险性极大,不如中途****一票。现在,经您的提点,学生反而觉得,咱们颇有机会拿下幽州。”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想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参议司的消息吧?没错,契丹人上次输给了我之后,花了很大的工夫,利用幽州的工匠和船夫,打造了一支较大的船队。实话告诉你吧,这支船队,就在幽州以东的三岔口。”
“嘿嘿,知我者,老师也。”杨烈说完这话,就闭紧了嘴巴,死死的盯在李中易的脸上。
“你呀你呀,恐怕也已经知道了,我提前命人征集漳水的船只吧?”李中易望着眼巴巴的杨烈,笑而不语。
杨烈贼兮兮的神秘一笑,涎着脸说:“学生请求打头阵,别的就不想多说什么了。”
李中易满意的看了眼杨烈,这小子越来越猴儿精了,只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的,就像是闻着了血腥味的猎犬一般,猛扑了上来,想吃独食。
“滚粗,老子都还没想好呢。”李中易不想太宠杨烈,没好气的狠狠的瞪着他。
杨烈却不肯挪窝,死皮赖脸的说:“老师,我的爷,我的活祖宗,先登幽州之功,您就赏给小人吧?”
李中易斜睨着杨烈,冷冷的质问他:“你知道幽州有多少驻军么?”
杨烈一听此话,立时来了精神,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册子,摊开在手心里,小声念道:“城内驻军三万,都是契丹人,其中骑兵一万,步军两万余。幽州城内,计有汉民二十万,工匠大约一万五千人……”
李中易一看杨烈这个架式,就知道,他必定是做足了功课,成心想来抢占先机。
幽州,那可是契丹人控制之下的最大,也是最繁华的一座城市。
这且罢了,自从石敬瑭,将幽州献给了契丹人之后,这里便成了契丹人强盛之源头。
说句十分丢脸的话,幽州的冶铁工艺,其实已经超过了李中易到来之前的大周三司胄案。
更重要的是,幽云十六州治下的三百余万汉民,提供了足够契丹全族食用的粮食。
契丹人立国,早于大周,疆域异常之辽阔,又有幽云十六州提供丰富的人力和物资基础,相对于中原政权来说,其实契丹人更像是史家所言的正统王朝。
“白行,你可知道,若是拿下了幽州,朝廷又会如何看待于我?”李中易不是天生的大军事家,却是世间少有的成熟政客,在他看来,军事永远都只是政治的延伸而已。
杨烈故作无辜,用茫然的眼神看着李中易,反问道:“您立下如此奇功,朝廷正该加官晋爵才是。”
李中易哈哈一笑,抬手指着杨烈的鼻子,怒道:“白行,你还想瞒着我到何时?”
杨烈耷拉下脑袋,小声嘟囔道:“就知道瞒不过您的眼睛和耳目,唉,左将明昨晚就到了我那里。”
李中易冷冷一笑,闷哼道:“这个左将明最喜欢装神弄鬼,他明知道瞒不过我,却又故意露出破绽,嘿嘿,这不是成心给老子添堵么?你去,把他唤来,老子要踢烂他的屁股蛋子。”
这时,帐外传来左子光爽朗的笑声,“老师,学生给您老人家送屁股蛋子来也!”
“给老子滚进来……”李中易没好气的怒吼出声,可是,撩来帐门进来的左子光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的走到李中易的面前,躬身行礼,“学生不请自来,任打任罚,可有一条却必须和您老,好好儿的说道说道。”
李中易没有搭理贼笑个没完的左子光,他抬手接过竹娘递来的茶盏,扭头看向杨烈,淡淡的问他:“这么说来,你们俩早就串通好了?”
左子光却抢在杨烈之前,拍着胸脯说:“老师,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和白行无关。”
李中易斜睨着左子光,冷冷的说:“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有何资格替白行担保?”
“老师,大道理您都明白,学生就不多说废话了。”左子光挺直腰杆,大声说,“您一直教诲我们,手里有枪,说话要客气,得理且饶人。试问,得胜回了开封之后,若是有人要动摇咱们家的根本呢?”
李中易暗暗觉得好笑,左子光这家伙,最擅长的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居然借用的是他的原话。
这句话其实不是李中易的原创,而是美利坚的前总统——罗斯福,原意是:说话要和气,但手里要有大棒!
话糙理不糙,左子光所说的道理,李中易何尝不明白呢?
韩信怎么死的?霍光全族怎么被灭的?如果说这些史实比较远,那么,满清初期的鳌拜,可谓是冤得不能再冤了。
皇权之下,无父子,无兄弟,亦无夫妻,更何况,对于大周柴家天子来说,李中易不过是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外人罢了。
“取下幽州之后,抢人、抢宝贝、抢资源、抢粮食的活计,就都交给你了。”杨烈猜测得一点没错,李中易暗中征集船只,目的就是想沿漳水直下渤海湾岸边,然后先取了契丹人建立的船队,再去拿下幽州。
道理是明摆着的,耶律休哥既然已经有了准备,雄州和霸州的所谓资源,不过是个诱饵和陷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