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哪去了?”
才进百共殿,师尊花散异常冷凝的声音便传到了耳边。
谷令则心下一顿,终于慢慢走进大殿,在离师尊三步远的地方跪下,“弟子有东西孝敬师尊!”
花散看她摸出来的一堆玉盒,眼中的冷意终于消去,“好好说,到哪去了?”
“弟子……弟子进了一线天。”
花散随手打一个玉盒,对里面的千年墨莲很喜欢,“那现在该挣的东西都挣到了,可以闭关了吗?”
“弟子回来,就是闭关的。”
谷令则知道,师尊气她没比过元晨宗的洛夕儿,她与她,一个冰一个火,洛夕儿在进一线天前就已经进阶筑基了,而她却被家人所累,一直到现在都没进阶。
“唔!凤凰火出事,当时你在吗?”
“弟子因为要躲池溧阳师兄,所以没在那里。”
散修因为自身条件,没几个敢奢想凤凰火,所以此次一线天之行,散修活下来的反而比宗门修士多。
“……”花散的眉头蹙了蹙,她培养的是能撑下宗门大任的弟子,可不是没有牵挂的散修,“逍遥苏淡水、方成绪那些人,你说,他们死得亏吗?”
“……亏!”
虽然谷令则觉得,生死这种事,不能用亏来形容,可是此时面对冷清的师父,她还是顺了话头。
“那你说说,他们为什么会亏了?”
“没有……没有一致以宗门大义为准。”
谷令则低着头,她知道,她这一次也没有以宗门大义为准,“在群狼环伺之地,还闹起了纷争。”
花散点点头,“不错!你能认识到这一点,显然是用了心。管家摆了逍遥一道,如果在一线天的逍遥弟子,没有分成两派,一派想夺,一派想保,能够众志一心,怎么也不会被人所趁。”
谷令则在心下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师父说的那个‘趁’字里,不止是包含了后来管妮控制不住凤凰火,更包含了灵墟宗、元晨宗、东亭宗等多家弟子在里面扇的风,点的火。
要不然,凭苏淡水和管妮的聪明,逍遥怎样也不会落到那步境地。
“令则,你要记着,‘情’这东西,于我们修仙之人大多是累赘,性命关头,一旦被它所控,那就只能看别人的走向大道,而你——落进尘埃!”
“弟子记着了。”
她已经没家人了,这辈子都不会再被情所困。
“去闭关吧,筑基丹为师已经给你放好了。”
“谢师尊!”
谷令则再次叩了一次头,躬身退出。
一直到自己的房间,她才靠在门上,软软坐倒。
师父那一会的语调和样子,好像当初杀东平姐姐的样子,她——一定知道自己到一线天去了。
谷令则呆坐良久,才重新爬起来。
外面的花散把每只玉盒都打开看一遍,很高兴徒弟即有心机,又不缺乏对她的孝心。
谷家出事,虽然过程一度让她忧心,不过结果……她还是非常满意的。
谷春风和谷春江两个老傻蛋,以为做的那些龌蹉事,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便万事大吉了吗?
也不想想,谷令则是谁的徒弟。
进一线天,不仅瞒了宗门,还瞒了谷家,显然是她的徒弟,终于对谷家也有丝怀疑了。
她一把收了这近百玉盒。
……
“谷令则秘密进一线天,然后这些全是她孝敬你的?”
司空仲平看着向他炫耀得瑟师妹,忍不住摇头,“小丫头这么好,给你教,我还真是担心啊!”
“你会不会说话?”
花散气得要把玉盒全收回来,司空仲平忙按住,“收回收回,刚刚的话,我收回行吗?不过,花散啊,以后,只要她自己努力就行了,你别老拿她跟别人比。
尤其是洛家的那个孩子,谷令则怎么跟人家比啊?首先家族就比不上,父母更比不上。你要求太高,万一把令则逼得再不自信,到时有你哭的。”
当初,这位师妹,非要跟震阴宗的惠馨比,还拉着逍遥的时雨。
本来三个人良性竞争,还当好朋友,一起进步不是挺好的吗?结果,她因为感觉比不过惠馨,非要阴人家。
惠馨固然被打进了尘埃,此生再不可能进阶元婴,可是她呢?
她和时雨那个傻子,这辈子,只怕也要止步于元婴初期,再不能寸进了。
这后果,他这个旁观者,都为她们唏嘘的慌。
司空仲平真怕谷令则将来也走花散的老路。
“不自信?呵呵,你以为我徒弟是你徒弟?”
花散被扎心了,“师兄,管我徒弟前,还是先管管你自己的徒弟吧!”
她本来是去炫耀去得瑟的,可结果……
花散很清楚,震阴宗那位曾经的朋友活不了多少年了,就是以前常找她麻烦的时雨,也将因为逍遥的这次事件,再没功夫来找她。
她们的恩怨没了结,再来的人,一定是彼此的徒弟。
花散走进外事堂,第一次查惠馨的徒弟。
云夕、云容,居然收了两个。
看着玉简中两个女孩儿的样子,她把更多的目光放在云夕身上,这个据说也是冰灵根的女孩,应该是惠馨找来,专门对付她徒弟的。
花散眯了眯眼,这云夕居然已经筑基了,看样子,令则果然是落后了些。
连着三个多月,谷令则才从闭关地出来,再出来的她,没有意外,已经稳固了筑基初期。
“不错!”
检查完徒弟的灵力,花散很满意,“灵墟宗规矩,筑基后就要出去试炼三年,但西南那边,你一定不要去,逍遥已经半封了山门,现在的西南,人心惶惶,各方都乱得紧。
其他各方……,洒水国那里,你也不能去,唐家新得洒水,把那一片地界看得非常重,你的身份特殊,一旦露出蛛丝马迹,唐清可不会顾忌什么道魔。”
这丫头为她爹娘做的一切,唐家那边一定有留意。
“甚至为了以后的安宁,他们恨不能对你永除后患!”
“师父,我知道。”谷令则声音冷静,“不到我能正式跟唐清面对面,我……永不回洒水国。”
不能报仇,回去又有什么用?
“唐家给我的,等我有能力的时候,会加倍讨回来。”
在母亲去世的那一天,她就知道,这世界只能靠自己,她也不打算靠别人,因为……靠山山倒,靠水水流!
师父不会为了她,去洒水国救她的家人,更不会跟唐家对上。
谷家两位老祖,更不想她的至亲家人,来分薄她对谷家的关注。
变异冰灵根,天才的资质,带给她的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最亲近的三个人死了,稍有点亲近的一个人,成了陌路,只知道朝她要东西。
谷令则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原谅父亲,但是……父亲好像也在用他的另类方式,一边自保,一边保护她。
当然,他现在最主要的是自保,保护她……十成里,大概有一成中的一分分。
他不想他再成为她的软肋,所以,也不再到她跟前,再扮什么温情父亲。
要不然……
谷令则清楚,以父亲以前的性情,一定会一次次地找她,拉她的心。
“你能这样想最好。”
花散对徒弟的回答太满意了,“但师父还要说,极北之地你也不能去,虽然那里更合你的灵根,有你需要的诸多灵材,但震阴宗的惠馨真人与我是生死对头,她当年败在我手,大好仙途中途而断,连震阴宗的修士都恨上了为师。
不知道你是我徒弟还罢,一旦知道,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对你出手。”
“师尊放心,震阴宗那里,我不去。”
谷家老祖谷春风曾跟她说过师尊与惠馨的恩怨,那些恩怨都太重,谷令则还要留着自己的命,朝唐清报仇,不敢卷进去,也不打算卷进去。
“惠馨当年败于我手,一直不甘心,前段时间我查到,她收了两个徒弟,资质似乎都不错。”花散喜欢听话的徒弟,“其中一个叫云夕的,与你一样是冰灵根,不独如此,她比你早三年进阶筑基。”
“……”谷令则的眉头忍不住蹙了蹙。
极北冰原的冰灵气最为活跃,那个叫云夕的,看样子将来会是她的一大劲敌。
师尊和她,可以不在意手下败将,但手下败将,一定会一直在意曾经打败过她的人。
尤其因为惠馨,震阴宗一个宗门都对她师尊满是敌意的时候。
那云夕可能就是为她准备的。
“惠馨是个执拗的人,听说,她的两个徒弟,一个富养,一个穷养,富养是云夕,目的何为,我想你也知道了。”
花散叹口气,“极北对她来说,得天独厚,所以,令则,你要加紧修炼了。”
一步慢,步步慢,她可不想临老临老,还看到惠馨朝她得意。
“是!弟子一定好好修炼。”
筑基的差距,不算什么,修士最主要的是在结丹和元婴后。
谷令则现在的目标都是唐清了,当然不会允许自己的修为,只在元婴初期上。
“师尊相信你。”
花散微微一笑,摸出一个储物袋,“我不富养徒弟,但我也不穷养徒弟。”
她的徒弟已经偷偷挣了一大笔,在这一点上,可高过惠馨的徒弟无数倍,“里面都是你用得着的东西。另外,我早已给东亭宗的竹河师兄修书一封,他的弟子丁岐山,目前好像在东南试炼,你若有意可到那里,与他汇合。”
“师尊,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的。”
谷令则可不想她的试炼路,在别人的照顾中结束,“而且,别人能照顾我一时,又不能照顾我一辈子。”
她对那位丁师兄虽然有好感,可是修仙界的男人,看看父亲,看看谷家的那些长辈,外面的光鲜,好像更能证明他们心里的龌蹉。
“哈哈!既然不愿意,就当师父没说。”
徒弟自强自立,花散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反对?
此时的二人,哪里知道,就算竹河联系上丁岐山,人家也不会带谷令则一起试炼。
鬼面幡在他手中,他没进一线天,不管是为了鬼面幡,还是为了他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事,都是杀人夺宝。
时间拖得越久,那些人有一线天的资源相助,他杀起来就越难。
而且,一线天的东西,应该是他的,怎么能浪费在死人身上?
拜别师父,又跟谷家两位老祖拜别后,谷令则把师父多给的一粒筑基丹,放在了父亲的面前,正要转身走时,谷正蕃突然甩出一张看上去有些破的兽皮。
“这是我无意中得来的,限于修为,一直不曾寻找,你看看能不能用。”
古朴的线条,还有图中所示的方位,都让谷令则忍不住怀疑,这上面标的是一座古修洞府。
“弄到东西,给我分一份!”谷正蕃的声音还是压得极低,“不要给谷家发现了。”
“……”
谷令则看他一眼,沉默着离开。
应该庇护族人的家族,现在看着,怎么那么可笑呢?
不过,地图应该是真的。
她的父亲现在最大的倚仗是她,没了她,他在谷家,只怕连睡觉都不敢了。
脚步一转,谷令则便改变了试炼的方向。
与此同时,在一线天同样逃过一条命的曾想,为了生活,也为了报答花晨的救命之恩,终于不顾好友的死前告诫,自暴寻宝鼠异能投向花家,也带了人在各处秘密寻宝。
此时的归藏界并不太平,逍遥半隐山门,管家因管妮投向魔门,亦发生巨变,死的死逃的逃后,一部分人完全倒向逍遥受其庇护,一部分随着管妮,也去了魔门地盘。
鬼面幡的收魂之旅亦在背地里进行中,没人知道,东亭宗这被师长们一致看好的如玉君子丁岐山会是这魔宝的主人。
以阴火一早一晚折磨幡中的小鬼,在一开始时,他还很不适应,可是待发现折磨得越狠,那些幡鬼越听话,收魂时越尽心时,心中一直潜藏的凶兽,便彻底放了出来。
在外面,他要保持正人君子形象,但一个人独处时,他再不压抑自己的本性,开始喜欢亲自控制鬼面幡的阴火,朝那些瑟瑟发抖的幡鬼们用刑。
他喜欢听幡鬼的惨叫,喜欢幡鬼的哀求,在这里,他是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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