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在沈溪眼中,分明是开始耍无赖了,借钱还有讲价,先借五百两,再还价三百两。
反正这银子到最后必然是不会归还的,沈溪知道,自己就好像冤大头,若是把银子“借给”朱厚照,这小子拿到后一准出去花天酒地,肆意挥霍。
沈溪正色道:“老规矩,银子可以借,但需说明用处,以及如何归还!”
朱厚照嚷嚷起来:“必须要归还吗?我现在人在湖广,举目无亲,父皇母后远在京城,先生便是我最亲近之人,管我吃穿住行,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沈溪微微一笑:“吃穿住行自然能保证,但别的就爱莫能助了……三百两银子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相当于半辈子的收入,你一开口就跟我要这么大笔数字,意思是说,你准备拿去花天酒地,挥霍无度,是吗?”
朱厚照被沈溪看破心思,神情略显尴尬,不过他脸皮很厚,继续狡辩:“先生冤枉人,我几时说过要去花天酒地了?”
“之前我是问过您秦楼楚馆的事情,但那不过是想多了解一下地方的民风民俗。先生既然不肯带我去,我自然不会去,那地方鱼龙混杂,若有人对我不利,当如何?先生以为我会去这种地方以身试险吗?”
沈溪轻叹了口气,这熊孩子的脸皮可真够厚,他摇摇头,道:“闲话就此打住,稍后到了校场,少说话,看我演炮便是。如果有人问及,你便说是总督府的人,没人敢为难你!”
朱厚照正为借不到钱而闷闷不乐,闻言一甩手:“先生当我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吗?西直门和正阳门战事,我可是亲身经历,我带兵冲杀那会儿,怵过谁?哼哼,现在不过是场面活而已……”
尽管嘴上说得厉害,但朱厚照却有些心虚,暗自琢磨:“沈先生研制的东西总是让人匪夷所思,我亲眼见识过他用火炮阵打鞑子,效果出奇地好……不行,如果这次他演示的火炮太厉害,把我吓着了,就算死撑,我也要站直身子,不能屈服!”
演武场内,湖广都指挥使苏敬杨早已带人等候。
见到队伍开进大门,沈溪从马车上跳下来,他赶忙上前行礼,丝毫没察觉跟着沈溪一道下车的那个鬼头鬼脑的少年。
沈溪把事情一说,苏敬杨有些为难:“大人,湖广军中,无人会使用火炮啊!”
沈溪道:“不劳苏指挥使费心,本官已培训有炮手,况且稍后我会亲自演示操炮……苏将军,来,我为你引荐一位贵客……这位是到总督府做客的朱公子。”
“朱公子?”
苏敬杨打量朱厚照一眼,打死他也想不到眼前这位就是大明太子,但见这少年郎身上带着一股勃勃英气,又是皇姓,苏敬杨大致猜想这位应该跟皇室有什么牵扯,很可能是地方藩王派来跟沈溪讨要俸禄和俸米的,没有过多留意。
演武场占地辽阔,有山有水,有大片操场和专业的靶场,驻扎有士兵五百人,平日供两个卫所演兵所用。这次沈溪特别在靶场加了些标志物,用以演炮。
苏敬杨道:“沈大人,您吩咐设立稻草人,现已备妥,只是火炮沉重,如果用在湖广西部、南部等战场,是否会运送不便?”
沈溪诧异地看了苏敬杨一眼,心说我何时说过要把新式火炮送到湖广西南地区使用了?你也太会联想了!当下解释道:“苏将军,本官准备打造一支船队,将火炮安装到船上,用于保证船队的安全,威慑四夷。至于地方守备兵马用炮,尽量以轻便为主!”
苏敬杨听得一知半解,朱厚照小眼睛却瞪了起来,他对船队加装火炮的事情很是热衷,小小年岁的他,对于新奇事物总带着一股执念,想要一探究竟。
原本朱厚照对沈溪演炮不怎么上心,听到这里,他提起了兴趣,在脑海中杜撰出一个场面:宽阔的大洋上,飘扬着大明龙旗的船队正在快速前进,火炮轰鸣中,那些外夷、匪寇的船只被炸得七零八落……
就在朱厚照脑补一幅幅海战画面时,工坊的人,用马车将新制造出的三门佛郎机火炮送到演武场。
火炮很快便架好,演炮正式开始。
这次演炮,所用火炮都是改良后的佛郎机炮,在增加弹室的密闭性后,火炮的有效杀伤距离有了小幅度的提升,在杀伤力上也有一定进步。
在场一干人等,包括朱厚照在内,全都在期待火炮的表现。
湖广之地,压根儿没有配备佛郎机炮这种先进的武器,地方上甚至连守卫城墙的土炮都少有,朝廷防御的重点一向都在九边之地,从未把湖广当作战略核心,有什么先进武器都不会往湖广调运。
演武场的一头,沈溪亲自进行示范。
这次用来演示的火炮仍旧是火绳炮,燧发式火炮对这时代来说根本不现实,在沈溪点火前,对总督衙门挑选出来的炮手进行简单讲解。这些个炮手虽然在沈溪耳提面命下,已经基本掌握发射技巧,但现在依然在认真观摩学习。
对照目的地调整好俯仰角,确定射击诸元后,沈溪点火,然后一路小跑离开,因为沈溪非常清楚这种火炮发出的声音有多巨大,同时他还知道这时代的炮膛和炮弹都不靠谱,不管哪方面出了问题都会炸膛。
当沈溪张大嘴巴朝朱厚照跑了过去,示意熊孩子捂住耳朵时,小家伙正瞪大眼睛看稀奇,还没等他明白发生什么,但听“轰”地一声,震耳欲聋,惊天动地。
一股黑烟从炮管冒了出来,炮身剧烈颤抖一下,发出一团耀眼的光亮,朱厚照心想:“靠,这么响,不会炸膛了吧?”
就在朱厚照目瞪口呆,对于火炮的威力有了直观的了解时,远处插着稻草人和小旗的区域,掀翻一大片,原本矗立着的几十个稻草人,全都松散垮塌下去,甚至连小旗也很少有能继续立着。
看起来打击效果似乎不错,但同时火炮也出现了问题,炮弹离膛后,炮管已然走形。
朱厚照见沈溪蹲在火炮前仔细观察,他赶紧过去问道:“先生,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溪抬头打量朱厚照一眼,似在怪责熊孩子称呼他为“先生”,如此很可能会暴露身份,但嘴里依然解释道:
“第一次试炮,对于弹室火药量没能很好掌握,这次应该是火药加多了,所以才会出现炸膛的情况!”
朱厚照“哦”了一声,好像懂了,但其实他根本就是一头雾水。
很快,沈溪让人把第二门炮推出来,朱厚照上前扯了扯沈溪的衣袖,劝解道:“先生,还要尝试吗?难道不怕连炮管都一并炸开,伤着人?”
沈溪道:“成功之前必然面临多次失败,现在火炮已经造好,难道不尝试就轻言放弃?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和第三次发射火炮,就顺利多了,沈溪减少了弹室的用药量,如此再演炮,基本是指哪儿打哪儿,而且威力更进一层,但未出现炸膛的情况。
沈溪又叫他一手培训的那些个炮手,逐一尝试发射火炮,等每个人都打了两到三炮,而且都没出问题,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朱厚照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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