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对沈溪非常支持,在得知沈溪要出城跟佛朗机人拼命,玉娘二话没说就带了熙儿和云柳助阵。
可玉娘见到沈溪调用的人手不过是一群贩夫走卒,当即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就算在人手上跟佛朗机人相差无几,可战斗力……
实在不敢恭维!
沈溪倒是颇有自信和决心,亲自做战前的动员演讲,总结起来就是:跟着我建功立业,为死去的泉州百姓报仇,将贼人抢去的东西夺回来,谁拿到就归谁。
连玉娘都承认,沈溪的话具有很强的鼓动性,只字不提忠君报国,说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连她听了都感觉热血沸腾。
但当她跟着队伍出了城,听到后面“咣”一声城门关闭的声音,血顿时冷却下来。
“沈大人,您觉得,我们去了有几成胜算?”玉娘来到沈溪身边,小声问道。
沈溪看了她一眼,火把照耀下,年轻俊朗的脸上满是自信:“你要让我回答,那肯定是十成。不过按照实际情况……大约有个*成吧。”
玉娘认识沈溪快四年了,几乎是一步一步看着沈溪长大的,要说这张面孔,她记不清看过多少次,可每次都给她不一样的感觉。
每次见面,沈溪要么在科举路上高歌猛进,要么在仕途青云直上,她需要一次又一次调整自己的心理,从原本的仰视再拔高几分。
不过这次玉娘却哭笑不得:这位沈大人真是自我感觉良好啊!
就这么带着一群虾兵蟹将去跟佛朗机人拼命,居然还以为有*成胜算,谁给你的勇气和自信?
别是一代英才葬送在泉州城下吧。
玉娘继续问道:“听闻沈大人将城中所有烟花聚集到城东南方向,不知所为何用?”
沈溪严肃地摇了摇头:“无可奉告。”
玉娘颇为无奈,当下决定不再过问,因为她感觉实在是跟不上沈溪的节奏,这真是一次胆大妄为的出击,可她不知为何,却对沈溪有种盲目的信任。
玉娘这边不过问,别人却忍不住了,因为他们发觉,沈溪带他们走的路,并不是往南面刺桐港方向,而是往泉州东方,似乎是去洛江镇的泉州卫。
“钦差大人,我们这是往哪儿去啊?”
“是啊,您不是想带着我们逃走吧?我们妻儿老小可都在城里呢。”
越往前走,人群的聒噪声越甚,很多人都对沈溪这次出击的目的产生了怀疑。不过本就是来盯着沈溪,防止沈溪逃跑的张老五等衙役,倒是一句话都没有,他们更支持沈溪开溜或者去卫所求援。
“跟你们说啊,我们这次是要绕击敌后……知道什么是绕击敌后吗?就是兜个圈子到敌人屁股后面,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佛朗机人的火炮再厉害,能往后射吗?”
沈溪这话说得浅显直白,但凡市井之徒都能理解,没一点翰林学官咬文嚼字的做派。
有这么清楚的解释,人群顿时安定下来,有人发出声音:“大人说的很明白,我们只要跟着做就行了。真是太好了,那些个夷人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出现到他们身后,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对对,弟兄们,功成名就只在今晚。”
玉娘竖着耳朵听了下,声音很熟悉,都是平日跟着沈溪做事的汀州商会的人在发话,有这些人“现身说法”支持,旁边人很容易受到感染。
玉娘心想:“好一招蛊惑人心,真是好计谋啊!”
在这种想法的支持下,玉娘对沈溪再次添加了几分自信……由此看来,沈大人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准备!
一个有远见有计划之人,怎会轻易去送死呢?
玉娘不禁想到当初在福州城时,沈溪出谋划策诱杀宋喜儿的情景,现在想想都觉得凶险万分,可仔细一琢磨,功名利禄不都是险中求么?
“轰!”
“轰!”
佛朗机人的火炮声不断传来,而且越往东走,声音越近。因为宁波城东南沿着晋江河岸的商贾和货仓众多,佛朗机人就在港口东侧的南山上架起炮来,利用山岗的地理优势,对着山丘下方的商铺货仓,一通狂轰滥炸。
就听沈溪在那儿自言自语:“还好提前通知了商会,就不知有多少贪财鬼未来得及撤退。”
泉州城里就算危险,但有城墙保护,佛朗机人的舰炮口径太小,无法威胁墙体,根本就杀不进去。况且,佛朗机人的目标也没放在泉州府城,他们只想把刺桐港以及江边的商铺全都抢一遍,扬长而去。
抢大明朝一个港口,比得上搜刮一个东南亚的小国,这怎能不让佛朗机人动心?
就算抢来再多的人畜和物资,他们的船只有限,根本就运不走,所以他们才不会白白消耗气力去打泉州府城呢!
海盗的逻辑很简单,陶瓷、茶叶和丝绸运到欧洲价比黄金,有这就够了,再多一些,纯属自找麻烦。
佛朗机人手严重不足,一方面要派人登陆,除了用佛郎机炮轰炸威慑外,还得分出人手抢劫,另一方面则要调动战船,逆晋江而上,抵近城墙,对泉州府城产生威慑,令城中守军不敢出来。
分兵的结果便是,其实佛朗机登陆的人并没有多少,佛郎机炮威力是不小,不过一门炮就三四百斤,用小船运到岸上,再齐心合力送到南上山顶,借着山坡的高度和坡度开炮,还要不断地运送弹药,费时费力进行补给。
沈溪的计划,就是切断这条补给线,然后从这些人身后杀上去,将佛朗机人杀个片甲不留。
当然不能傻乎乎冲上山头,佛朗机炮调转炮口再麻烦,可人家毕竟有火器……这么冲上去,人家一轮火绳枪射下来,死伤可能倒不严重,不过想让那些连战斗场面都没经历过的市井之途顶着弹丸往前冲,太不现实了!
想靠这些人打仗,最重要的是一鼓作气,不能有任何挫败,否则士气下去只能作鸟兽散……人都没了,靠谁去拼命?
远远的,已经能瞧见火炮口发射炮弹的火光,这让那些跟随而来的市井百姓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
好在距离远,每一次火光传来,需要过一会儿才能听到炮声。一炮两响,一响是发炮声,另一响是炮弹击中目标后发出的声响。
玉娘从远处观察了一下,南山坡度并不高,大约有二三十米,就在海岸边上,上面还有片红树林,能形成很好的隐藏作用。
不过这种地势无险可守,只要官兵把下面一围,上面的佛朗机人只有等死一途。
从这点上看,佛朗机人打仗根本就没什么战略可言,就是找个瞅起来差不多的山头一蹲,开几炮把人吓唬走,下去抢劫一番,能带走的一概不留,不能带走的一把火烧了,然后乘小船回到船队,撤退了事。
这正是海盗的一贯作风,与倭寇大同小异。
差别就是,佛朗机人主要依靠他们强大的火器,威慑力足够,连官军都不敢轻易招惹。
当然,官军也有别样心思……
海盗嘛,抢完了自然就会撤走,到时候咱尾随其后,既有收复国土之功,再杀些看不顺眼的家伙,就可以堂而皇之把功劳记到头上!
海盗有收获,军队有战功,各得其所。
苦的是下面被海盗劫掠的平头老百姓。
走了差不多三四里路,终于绕到了南山的东方,开始时沈溪带着的队伍还算齐整,一路上逐渐散乱,等到了地头,已经偷跑了几个,夜里想把人抓回来无比困难,不过已经有人在威胁:“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别以为你们跑了就找不到人,回头同样治你们临阵脱逃的大罪,挨板子还是轻的!”
每个人摸摸自己头上的脑袋,还是小命要紧啊,至于挨板子却不怎么当回事。
沈溪看了看山顶,如今距离山坡已不到两百步,一个冲锋就能杀上去,但因为夜黑风高看不清山上的情况,如果对方有所防备,这么冲锋无异于自投罗网,还不如摸黑再靠近山坡些。
沈溪这边面对的是佛朗机人登陆那一部分,此时泉州府城面对的却是佛朗机的海船舰炮。
城头上的情况不容乐观。
张濂亲自在城头督战,感觉炮弹就在头顶飞来飞去,偶尔哪个地方炸开,便会有死伤的消息传来。
张濂心中无比愤恨:“怎就让钦差那小子跑掉了?这会儿应该让他上城头挡炮弹啊。这要是有炮弹落在我身边,那我岂不是一命呜呼?”
就在张濂想撤下城楼,找个地方躲避时,就见不远处天空,突然蹿起一道耀眼的火光,升到高空中“哗”地一声炸开,五颜六色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开来。
这美丽的焰火,出现在炮弹纷飞的战场上,张濂见到后觉得荒诞不经。
听信那小子的鬼话,这东西能有什么用?回头被人得知,我岂非成了大明朝的笑话?
就在张濂被人簇拥着往城墙下走时,烟花持续不断地绽放,天空中五彩缤纷的色彩,丝毫吸引不到城头衙役和乡勇的注意,就算烟花再绚烂,可城里每当逢年过节都会燃放,有什么好稀奇的?
可说来也奇怪,随着烟花不断升空,那边佛朗机人的大炮好似突然哑火。
也是张濂到了地上,躲在城墙的藏兵洞里半晌后才发觉这个问题。
不对啊,莫非佛朗机人的炮弹用完了?
此时正在城东南三里外南山下等着进攻山头的玉娘,同样见到远处天空不断绽放的烟花,那烟花在夜空中爆裂开来,实在太耀眼了,她也跟张濂一样,丝毫体会不到这样做有何用处。
山坡上的火炮声,随着烟花不断升空,停了下来。
“我们用来制造烟花爆竹的东西,他们却拿来做火炮……你们这些蛮夷,何曾有机会见识一下我们老祖宗传下的好东西?这不,看傻眼了吧?传话下去,可以冲了!”
沈溪一声令下,一群虾兵蟹将拿着武器,摸黑往山头上冲去,不过没一个敢大声呐喊,因为都知道出声的结果是被火铳打成筛子。
玉娘抬头看着那些往山上冲的黑影,感慨一句:“这是上了贼船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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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惭愧,今天说好大爆发的,结果才更了四章,再次向大家致歉!明天天子准备爆五章,后天爆十章,弥补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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