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到江西上饶也就六七百里许,徐晋一行二月十三日乘马车从杭州出发,二月十四日下午便到达了上饶县城,前后花了差不多四天时间,没办法,古代的交通环境就是这么恶劣,马车一天走两百里已经是极限,假如碰上泥泞的雨天那就更惨,走百十里也难办到,还不如步行速度快。
徐晋一行进入上饶县城时已经下午三时许了,尽管车队较为庞大,但由于马车上挂有顺丰车马行的标识,倒是没引起太多的关注。
虽然顺丰车马行的总行已经搬到京城,但上饶县作为第一家顺丰车马行的诞生地,这里的车马行规模仍仅次于京城,专门有一名总管负责管理事务,而这里也是江西省所有顺丰车马行分行的总部。
同样,这里的车马行总管也提前得到了徐晋的通知,早早便备好了食宿的地方,而且由于徐晋的特意叮嘱,并没有惊动地方官员。
且说徐晋入城安顿好后,便带着家丁徐福,还有赵大头和另一名亲兵出了门,趁着时间还早,徐晋打算登门拜访一下昔日的同窗蔡岳。
话说正月初十那天,蔡岳路过京城,到徐府拜访徐晋,可惜徐晋正好陪妻儿去了潭柘寺上香,后来由于“左顺门事件”,当晚又留宿在宫中,所以没见着蔡岳,直到第二天听下人禀报,这才知道蔡岳来过,所以这次回到上饶县城,总得要回访一下的。
徐晋只知道蔡岳的家就在上饶县城中,但却不知晓具体的地址,但没关系,小县城里的读书人本来就不多,外出几年不归家的读书人就更少了,所以找人一打听,徐晋很快便得知了蔡岳的家庭地址。
蔡岳的家就在城西的一条巷弄里,从那斑驳的外墙,还有漆皮已经剥落的木门看得出,蔡岳的家境只是一般。
不待徐晋吩咐,家丁徐福便上前敲了敲院门,片刻之后,院门便从里面打开了,一名书生打扮的青年探出头来,赫然正是蔡岳。
蔡岳在山西右玉县待了几年,外貌比以往显老了许多,皮肤也黑了,脸上尽是风霜冻裂的痕迹,徐晋微笑拱手道:“浩然兄别来无恙!”
蔡岳一眼便认出了徐晋,不过显然对徐晋突然出现在家门口十分意外,愕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脱口道:“子谦兄!!!”
徐晋点头微笑道:“浩然兄不请在下进屋里坐坐吗?”
蔡岳急忙把院门全部打开,热情地道:“子谦兄轻快快请进!”
徐晋举步进了院子,意外地发现这院子的面积竟然还不小,可惜盆栽大多已经荒败了,显得暮气沉沉的,估计是主人疏于打理所致,而庭院的一角还有一畦新翻的泥土,与那些典雅的盆栽格格不入。
“内子是庄稼人出身,见这院子荒着怪可惜的,正打算种上瓜果蔬菜,倒是让子谦兄见笑了。”蔡岳有点尴尬地道。
话音刚下,便见一名小腹微隆的少妇从屋里行了出来,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徐晋,问道:“相公有客人来访?”
蔡岳连忙介绍道:“子谦兄,这位是内子。叶儿,这位就是为夫跟你提到过的同窗好友徐子谦。”
少妇不由吃了一惊,连忙行礼道:“民妇见过侯爷。”
“蔡夫人不必多礼!”徐晋连忙道。
彼此简单地寒暄了几句,蔡岳便邀请徐晋进屋里坐,结果刚迈进了大厅,一股浓重的中药味便扑鼻而来。
“浩然兄,令尊的病可要紧?”徐晋低声问。蔡岳黯然地摇了摇头,估计是病得不轻,说不定已时日无多了。
“岳儿,可是有客人来了?”侧房的帘子掀起,一名形容憔悴的老妇从里面行了出来。
“娘亲,是孩儿昔日的同窗好友来访。”蔡岳连忙上前搀扶老妇,后者的腿脚似乎不太利索。
“见过蔡老夫人!”徐晋连忙拱手为礼,并让徐福和赵大头把带来的礼物放到桌子上,有水果、糕点、茶叶、酒水、布匹等等。
老妇见到这么多东西,愁苦的老脸不禁露出了些许笑容,与徐晋客气了几句便返回房间中,把空间留给了两个年轻人。徐晋和蔡岳两人在厅中分宾主落座,一边喝着茶一边聚话。
“对了,子谦兄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蔡岳好奇问道。
徐晋如实道:“皇上准了三个月假期,所以在下便打算趁此机会回乡省亲祭祖,顺道参加妻兄的婚礼。”
蔡岳恍然道:“原来如此,俗语说得好,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如今子谦兄功成名就,是该回家乡光宗耀祖一番了。对了,子谦兄的妻兄可是余干县的谢二剑谢将军?”
“正是,浩然兄也听说过?”
蔡岳笑道:“自然是听说过,除了子谦兄,咱们江西这些年出了不少名人,其中便包括谢二剑谢将军、王林儿王将军、余林生将军等等,这些都是抗击倭寇的英雄人物啊。在下虽然刚回到上饶不久,但也听说过他们的大名。”
徐晋不禁恍然,古人的乡土情结,亲族情结特别浓,如果自己家乡出了个名人,无不津津乐道。
“听说谢将军要迎娶的是田州知事岑蓝将军吧?啧啧,这位真乃女中豪杰啊!”蔡岳赞叹道。
徐晋点头微笑道:“岑蓝确实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率六千狼兵入浙,斩杀倭寇海盗不计其数,被皇上赐封二品诰命。”
“说到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在下倒是想起了另一个奇女子……”蔡岳话说到一半便止住了,脸色有些不自然。
徐晋不由奇道:“浩然兄为何欲言犹止?”
蔡岳支吾道:“子谦,那女子的身份有些特殊,还是不说了!”
徐晋心中一动,微笑道:“无妨,随便聊聊,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便是。”
“呃……好吧,那女子叫三娘子,是山西右玉县黑台山山寨的大当家!”
“大当家,女山贼?”
蔡岳脸色微窘道:“三娘子确实也干些无本买卖,不过其人极为仗义,从不欺负平民百姓,只劫为富不仁的地方恶霸,而且她还专杀打草谷的鞑子,附近的百姓都把她当成保护神,争相上山投靠。”
蔡岳说到这里不由露出黯然之色,续道:“当年在下和子玉兄正打算到右玉县的杀胡口游玩,正好遇到打草谷的鞑子,子玉兄不幸被鞑子掳走了,要不是三娘子带领手下突然杀出,恐怕在下也不能幸免于难。”
徐晋不由来了兴趣,追问道:“这位三娘子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样子?”
蔡岳不由露出一丝警惕之色,支吾道:“三娘子叫什么在下并不知晓,模样如何更是不清楚。”
徐晋皱了皱眉,蔡岳可以说是那种读死书的典型书呆子,根本不会说慌,看其便秘般的表情便知他在隐瞒了,于是试探道:“她是不是姓薛?”
“啊,子谦如何得知?”蔡岳脱口而出,继而连忙捂住了嘴。
徐晋的心不由狂跳起来,姓薛,真的姓薛,难道真是冰妞儿?
话说当年徐晋便让韩鑫通过车马行的眼线留意薛冰馨的行踪,只可惜几年来均无消息,刚才蔡岳提起三娘子,他第一直党就想到薛冰馨,因为山西是白莲教的老巢,而这个三娘子又是武艺高强的女土匪,条件吻合,所以徐晋便随口试探蔡岳,没成想这三娘子竟然真的也姓薛。
“她是不是叫薛冰馨?”徐晋强压下内心的激动,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问道。
“那个……子谦兄抱歉了,在下只知道三娘子姓薛,却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蔡岳支支吾吾地道:“子谦兄,这个三娘子虽是山贼,却是个仁义善良之辈,日后若是落在官兵手中,还望子谦兄能高抬贵手。”
徐晋见蔡岳警惕的样子,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毕竟自己是官,而那三娘子是贼,有恩于蔡岳,蔡岳自然不会向自己这个官出卖恩人,于是神色自若地道:“大明自有国法在,本官也左右不了什么。”
蔡岳讪讪地点了点头,谈话进了死胡同,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徐晋轻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道:“浩然兄在右玉县待了几年,可曾有李子玉的音讯?”
蔡岳黯然地摇了摇头叹道:“并没有,不过据说丰州川一带放牧的鞑靼土默特部落势力正迅速发展壮大,他们掳劫了不少汉人为其耕田种地,生产粮食,子玉兄十有八九是被土默特部落掳去了。”
徐晋皱了皱眉道:“鞑靼土默特如今的首领是谁?”
“孛儿只斤•俺答!”
徐晋不由微微一震,脱口道:“是他!”
“咦,子谦兄也听说过此子?嗯,此人确实很有名气,大明边境军民无不知晓!”
徐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俺答,这个历史上兵围北京城,还差点断了大名国祚的厉害人物,他又怎么可能不认识?明史上可是有他极为浓重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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