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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公族大夫、庶子大夫等人得知消息,赶回去制止时,已经晚了,整个剑室几乎被掀得底朝天,地板上横七竖八躺满了人,哀鸣不绝于耳。
好容易让虎贲将还纠缠在一起的众少年分开,仔细清点过后,发现有三人重伤,其余人轻伤。连四位卿子都无一幸免,尤其中行黑肱和范禾伤的最为惨烈,只有未直接参与打斗的韩氏子毫发无伤。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次械斗只是用木剑对打,没人疯狂到拔出开刃的青铜剑决死。
没有死人就好啊,庶子大夫籍秦心有戚戚,尤其是五位卿子,随便一个出了任何意外,都是无法交代过去的大事,搞不好,还会引起晋国政坛动荡,甚至激起国内战争。
他可不知道,最初时,气急败坏的范禾的确要拔出那把吴式长剑“獬豸”,去击杀揍了他一顿的赵无恤。但乐符离认识捧剑的少年刘处父,揪着他恐吓了一声,让对方想想拔剑杀一卿子带来的后果,谨慎的刘处父居然违了范禾的命令,抱着剑不知道跑哪去了。
这只是混战中的一个小插曲,斗殴被制止后,接下来就要想想如何善后了。
按照晋国刑律,私斗者要罚为更卒,劳役一月,但在场诸子虽然年纪不大,却都是晋国卿大夫家的子弟,这种处理方式显然是不可能的。尤其,本应该重惩的首祸者,正是赵、魏、韩、范、中行五家卿子。
公族大夫、庶子大夫、司寇署的士师们没商量出个结果来,满脸无奈,对这五人,只能轻拿轻放。于是就决定,先将双方分开安置,寻了溃创医来为他们治疗包扎,同时供应着酒水饮食。
至于如何处置,还是先去请示了留守都城的知、中行、韩三卿再说吧……
当然,市井匹夫们最关心的事情,莫过于这次斗殴到底谁输谁赢。关于这一点,传闻就不太一致了,有说是范、中行两家子弟把赵魏韩打得溃不成军,又有说魏韩两家轻松获胜。
更流行的说法是,赵氏庶子无恤被团团包围,却能坚持一刻钟不败,并重创多名对手,以一敌十。
对这些个传言,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只能见仁见智了。
不过,继“十步之遥赵氏子”“过门不入赵氏子”的绰号后,赵无恤在新绛年轻贵族的圈子里,又多了一个“以一敌十赵氏子”的称呼。
……
泮宫中,一处专门为赵、魏、韩三家少年安排的厅堂。
赵无恤正跪坐在内室里,眼睛盯着躺在竹席上,依然昏迷不醒的赵广德,一名穿着细麻布服饰的溃创医正在为他检查身体。
那医生一会翻一翻赵广德的眼白查看,不时又为他把脉,摇头叹息不已。
赵无恤看着小胖子有些惨白的脸,加上那溃创医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担心。
他身体前倾,焦急地问道:“医者,吾弟的伤可有大碍?”
那溃创医正让助手掀开赵广德的头发,用针和羊肠线缝合伤口,他头也不回地说道:“并无大碍,只是头颅遭遇重击,破了皮,暂时昏了过去而已,伤口已经缝合,休息几个时辰,便能醒来,请君子放心。”
“那医者为何摇头?”
“我是叹息卿大夫子弟在这泮宫之中,居然大打出手,做出市井匹夫的勾当来,实在是有辱斯文。有匪君子,贵在忍让,此次幸亏没有出人命,还望君子谨记。”
“受教了。”
“小人告退。”说完,他便收拾好木匣,走了。
无恤松了口气,又在里面守了一会,为赵广德换了下敷在额头的热葛巾,这才起身舒展了下腰肢,这一拉扯,身上的几处伤口又开始疼了。
方才的混战中,他朝中行黑肱等人又下了不少狠手,可自己身上也挨了几下。打完架后,就忙着照看赵广德,连伤口都没顾上包扎,这会,还得出去处理一下。
走出室外,却见魏韩之党的众少年围坐于蒲席之上,交杯接盏。他们毕竟比对方少了几人,所以无人不挂彩,初时觉得疼痛难忍,此时喝了几口酒,胆气横生,便相互炫耀起自己的伤口来,眉飞色舞,仿佛这是贵重的玉组佩一般。
他们还在讨论,在他们到达剑室前,赵无恤是如何在十多人围攻下,坚持一刻钟而不倒,还能重创对方数人的。
赵无恤轻咳一声后,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像是在对他行注目礼一般,其中意味不一。
春秋贵族尚武,少年人性情好斗,佩服打架厉害的壮士。这一点上,无论前世今生,无论是春秋还是现代,都没什么太大区别,这就是人类尊崇强者的共性。
“赵子身上的伤还未处理,先喝口酒解痛吧。”
却是身后传来了一声清泠的声音,似曾相识。
无恤回头一看,见说话的人修七尺有余,一袭白色深衣,黝黑的长发披在肩后。其形貌昳(yi)丽,面如冠玉,黛眉如画,丹凤眼桃花眸,是个标准的美人儿,大概十四五岁年纪。比他屋内的侍女薇还要胜过几分,只比季嬴要差上一些。
这人动作优雅,风神曼妙,挽着长袖,递给了赵无恤一个红色的漆盏,无恤接过后,见里面是有些浑浊的薄酒,盏底部用黑漆篆着“君幸酒”三字。
“多谢……”
赵无恤在之前的混战中,也被人用木剑在脑袋上招呼了一下,这会眼睛有些花,诧异地打量了此人一眼,下意识地觉得是个女人。当然,如此美貌和优雅,决不可能是隶妾之流,这年头女子在同龄异性中抛头露面实属常事,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姐妹前来探望?而且那清泠淡雅的声音,像在哪里听过一般。
他双手捧着酒盏,先恭敬地朝着众少年敬了一杯,口中道:“医者说,吾弟并无大碍,此次有劳各位相助了,无恤铭记于心。”
他随即一饮而尽,亮出盏底,众少年也都纷纷起身回礼,态度恭谨,口称“不敢”。
无恤在席上自寻了一处空位坐下,身边正巧是面色有些不豫的魏驹。
无恤侧头向他询问道:“世兄,那是谁家淑女?”
“淑女?在哪?”魏驹还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位。”赵无恤朝那已经跪坐在席上另一端的白衣美人一努嘴。
“噗!”魏驹本来对今天的计划被各种意外搅黄,正郁郁不乐地喝着闷酒,听闻此言,一阵笑意从小腹涌动,便将一口酒水,全喷在了他下席的乐符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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