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来临
“部下怎么样?”
“还好……领兵大帅身在营中,深有静气,所有军卒将校都觉得踏实,就是邵庆元的团练瞅着让人有些不放心……你从京师本来就是带病出来,又长途跋涉一番折腾,几个月都没得闲……”
瞅着李金花一身戎装,说话却越来越是温柔,虽说语气中有些埋怨,但话语中的关切之意却如春风细雨,润人心田,赵石的心神不由自主的便松了下来,走上去,轻轻揽住这个个子并不比自己矮多少的女中巾帼,只觉对方身子一挣,随即便安静了下来,就如他的心绪,平静的彷如微风吹拂的湖水一般。
“这里是中军大帐……”
温热的气息吹拂耳畔,赵石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肌肤渐渐升高的温度,不由笑道:“中军大帐怎么了?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偷窥大帅隐私的。”
大帐中又安静了下来,两人静静相拥,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而已,丝毫不管不过数十里之外,有二十多万乱匪正在虎视眈眈,而他们所在之处也正战云密布……
“这一战……凶险万端,真不该让你陪我出京……”
“你我还说这些作什么?当初东征之时多少的险境咱们都闯过来了,我就不信,我李金花蹉跎这么多年,最终却不能进赵家之门一步。”
赵石听她说的斩钉截铁,心中也是畅快,说起来两人之间历经波折,单独相处的日子也是少之又少,但就好像是一壶陈年老酒,放的越久,这味道却越足,其实在赵石来说,他这人重恩怨,性情偏又冷漠无比,很难对人动情,在他而言,什么风花雪月,什么花前月下都是扯淡,他只认准了一条,能和你同生共死的同袍也许有那么几个,但绝不会太多,这些人是值得他看重的,那么女人呢?试问世间除了生他养他的母亲之外,又有哪个女人能和他同生共死,不畏艰难?
所以在东征时见得李金花不顾凶险率军回援,后又在生死关头,不顾安危单骑来救,旁的他不管,只这两件事,就已值得他不离不弃,呵护她一生一世。
此时闻听李金花话语之中透出一股不让男儿的豪气,心中畅快之余,却是少见的哈哈大笑,“说的好,若不能成全你这个心愿,我赵石岂不白当了这个大帅?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你自己得保重,现在你领兵在前,虽说我是统兵大帅,却更不能把你调回来,在前面千万不要冲杀的太狠,你要记得,伤者碰着你自己,就等于伤了我碰了我,呵呵,现在我可是大帅,一怒之下,说不定就有千万人头落地,为了他们的性命着想,你也得保护好了自己。”
李金花也咯咯笑了起来,一时间,方才帐内那种静静相拥的柔情蜜意全都没了踪影,但留爽朗的笑声在大帐之中,自然而然,两人反而觉得默契又多了那么几分。
送走了李金花,接下来却是料理军务了,小胜之后,军心士气皆有提升,就算是那几千新兵,在追过逃匪,看过脑袋之后,也在迅速的向老兵转变,当然,这个过程不可能是一挥而就的,大秦官兵只所以精锐,那都是在边镇跟西夏,金人打出来的,八百里秦川,有的是热血男儿,天下也皆曰关中之兵能战,但这并非是天生天养,而只因关中乃四战之地,战争总能督促男儿奋起,所以这些新兵的表现赵石也并不意外。
让他最满意的不是士卒,而是这些领兵将领,他们并非被一场小胜而冲昏了头,没从他们嘴里听见什么夸大之词,更没有人在他面前喊打喊杀,他们的脑袋都很清醒,有这样的部下,他手中的胜算便又多几分。
而他自己也静下心来,他所有的兵力都放在了这里,也不愁乱匪不来,乱匪战力如此虚弱,不堪一击,让他也有些意料不到,这么看来,即使乱匪陆续而来,也没什么可怕的了,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一个等字了……
“报,秦人又增五千余骑兵,其他未变。”
“报,我军以西二十里之内,并无秦军踪迹。”
“报,我军以东二十里内,并未发现秦人踪迹。”
“报……”
探马斥候陆续报来,尤其是后路上,探马斥候已经探出五十里,几近汉水边儿上了,也没见一个秦人的影子,而且除了少数倒霉蛋碰见了秦人斥候外,其余探马都完好归来,再不像之前般有去无回了。
不过探的越清楚,方半儒反而心中越是不安……败兵已经退了回来,说起这个,方半儒连发火儿的力气都没了,清点人数,丢了四千多人,也不知都是死于敌阵,还是半路跑了,五万人回来了一大半,要说损伤,连一成都不到,着实不能算是损伤惨重,但一个个都吓破了胆,把手里能扔的都扔了,一个个都说秦人厉害,但你若问他们秦人怎么个厉害法,却多数不知所云,还不如先前那个斥候说的明白。
领兵前去的王大元不知所踪,有的说是死了,有的说是半路逃了,反正生死不知,人是没再回来,死了,甚至说是逃了都也罢了,竟然还有人说王大元被秦人捉去了,这就让人不寒而栗了。
王大元是神教***堂堂主,旁的也就罢了,秦人早晚能知道川中起事的是神教,这也没什么,但最怕的是王大元对教中兄弟熟悉的很,更是深悉神教种种布置,若一股脑的说出去,那可如何是好。
方半儒的头已经开始疼了,从领兵到现在,事事不顺,开始时的那些雄心壮志都差不多快消磨在这领兵作战不利当中了。
这回不用他说话,留在中军大帐中的马脸汉子已然开口道:“这一战恐是避不开了,以末将看,晚打不如早打,不然恐怕军心不稳,未战先溃啊。”
“若秦人有埋伏怎么办?”
马脸汉子苦笑,这位是真不懂军略,别的事情上还则罢了,但打仗这东西,最怕瞻前顾后,以现在的情势,秦军就堵在必经之路上,过不了这里,和被堵在汉水以南没什么分别的,再加上一群乌合之众,拖的越久,胜算越低,还不如放手一搏,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埋伏不埋伏的。
琢磨了一下说辞,马脸汉子这才道,“祭酒大人,秦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埋伏了,金州本就空虚,若秦人兵力充盈,咱们哪里还过得了汉水?他们更不可能按兵不动,视蜀中纷乱如无物,现在咱们面前的秦军已有一万余,应是如今金州所有兵力了……
以末将猜测,许是秦人朝廷严令他们出战,又或许是为了金州粮草,不得不与我一战,这么说来,只要击溃当前之敌,金州就是咱们的天下了,到了这个时候,祭酒大人万不可再犹豫下去了,不说军心士气,就说现在已是二月,不定什么时候秦人援军便到,再要拖延时日,恐于我军不力啊。”
方半儒***了***太阳穴,沉吟半晌,终究脑袋空空,没什么更有用的主意,于是咬牙点头道:“好,就照你说的,打了这一仗,不过少青啊,现如今我脑中纷乱,没什么主意,尤其不谙领兵作战之事,还请少青代为发号施令,此战若胜,少青当为神教功臣,方某非是忘恩负义之徒,少青襄助之恩,方某也将记在心里,今后荣华富贵,方某当与少青共之。”
说罢,向马脸汉子就是深深一揖,马脸汉子赶紧起身相扶,“祭酒大人说哪里话,某粗鄙之人,得祭酒大人重用,感谢还来不及,可不敢当祭酒大人如此。”
等两人退让一番,重又坐定,马脸汉子这才肃容道:“即蒙不弃,末将也就实话实说了,咱们别看人多,但打起仗来真不好说,所以要多作些准备,秦人装备精良,非是我军可比,尤其是弓箭,所以要多多赶制盾牌,能少些伤亡,再有,秦人还有五千多骑兵,川中少马,这骑兵冲阵所实话,末将也没见过,咱们这里却要将能拉弓射箭的人聚集一些,再多赶造些长枪,应该足以应付骑军了。
再有,众人来历不同,不可能死战,这个却需立下几条规矩,一个就是临战之时,后退一步者,立即枭首示众,不听号令者,同样下场,而死战不退的,却要重赏,本来军规有很多,但以现在看,也就这两条最是重要,还请祭酒大人与众家兄弟说个明白,行军法可是不能讲任何情面的,照末将的意思,之后祭酒大人应找些错处,杀几个,罚几个,再赏几个,以为众人戒。”
“若诸事妥当,当得两日功夫,等第三日清晨,咱们就拔营向前,还请祭酒大人放宽了心,二十多万人,若再让秦人一万多兵卒挡住,岂非成了笑话?若秦人没有旁的诡计,此战我军必胜。”
奇怪的对峙局面就这样形成了,两方好似实力悬殊,偏偏又都按兵不动,赵石的耐性那就不用说了,偏乱匪这里耐性也不错,但两边的军心士气在这对峙当中却悄悄的起了很大的变化。
秦军士卒小胜一场,士气就不用提了,而现在以这点兵马当道而守,硬是让二十多万乱匪不敢稍动,这个可就让人感觉太好了,根本不用带兵将领说什么,这士气就已经高涨到了极点,就连那些团练新兵也觉着眼前这二十多万乱匪实在不算什么,摩拳擦掌的,就等着大帅一声令下,将乱匪打个稀里哗啦。
而乱匪这里可就有些不好说了,这些天神教祭酒方半儒杀了几个在营中***的家伙,其中还有一个是不大不小的匪首,人头被砍下,挂在杆子上,到真也让人触目惊心,其中挨板子的人也有数十个,一时间,乱匪到真井然了许多,但私底下,许多人都在说,祭酒大人恐怕是因为用兵不力,这才脾气越来越大,千万不要再去招惹才好,所以这效果嘛,马马虎虎,不算好也不算坏。
接着就是砍伐周围树木,制作盾牌,长枪,这个到没什么,保命的家伙,做起来也不算麻烦,但这些事情本来早些时候就应该准备好的,却现在才开始预备,临阵磨枪,不亮也光,用到这里却有些让人哭笑不得了,对于士气的损害着实不小。
到是明令全军的重赏,让乱匪们眼前一亮,多少有了些盼头,想着若是这一战打赢了,自己能得多少银子,若再能弄到几个秦人首级,又能得多少银子,谈论起这些来,乱匪们孜孜不倦,军心多少振奋了些。
第三日清晨,微雨。
“报,乱匪拔营,全军向三十里坪而来。”
赵石一下站起身来,帐内还有南十八,陈祖二人,也都微微一惊。
“再探。”
瞅着帐外润物无声的细雨,赵石嘴角慢慢翘起,虽然不信神佛,但说起来,自从庆阳府兵变,再到东征,直到现在金州之战,每一次大仗硬仗却全在雨天,他不由心里自问了一句,这难道就是大胜的征兆?
“擂鼓聚将。”
传令之后,却是望着帐内二人笑道:“等了这许多时日,终是要打上一场了,再等下去,我还以为乱匪要不战自退呢?”
陈祖两人也都笑了起来,不得不说,领兵大将闻战不惊反喜,这样的自信满满,确实让其他人也感到轻松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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