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崩殂
京中异变是瞒不住有心之人,昨晚右卫溃散,一些大臣家中立即便得了消息的,不过朝中重臣要么就是在西山行宫,要么就是刚出府门就被一些人截了回去,太子既然控制了内衙在京部属,作这些小事还是轻而易举的,其中少不了许多冲突发生,大秦朝中也不乏耿介之臣,但这些内衙人等只要是上面下了命令,才不管你是三品还是五品的大臣,一律将人挡在了府中,虽是没作杀伤之举,但长刀霍霍,拳打脚踢也在所难免。
吏部尚书纪谦世便召集了府里的家丁护院,想要强行进宫,不过在府门外面便被人又赶了回去,老大人已经四五十岁的人了,头脸上也挨了几下,怒极之下,再加上从没被人如此羞辱过,再加上着实受了些惊吓,回到府中便病倒了的,这样的例子自是所在多有,但大多数官员还是老实的呆在了家中,毕竟此时京师纷乱已呈,若是进宫不定就是个人头落地的结果,还是等尘埃落定再作打算的好些。
如此一来到是给赵石省了许多的麻烦,待得大局已定,右卫溃逃,羽林左卫以及令尹衙门的军兵差役沿街巡查,围在大臣府邸之外的内衙护卫此时也得了命令,都是回宫报备,整个长安城算是初步的安定了下来。
其间但有强闯民宅,引起骚乱的,赵石已经发下严令,就地处斩,自古以来,变乱一生,永远都缺不了趁火打劫的,不光是右卫溃兵,便是左卫也有许多手脚不干净的,严令一下。立时便是人头滚滚,为这个混乱的夜晚又添了几分血色。
到了天光大亮,长安古都总算是安静了下来,人心自然不会安定,就说朝中的五位参知政事,除了两位去了西山,剩下的三位有一位被堵在了太子府,。其余两位早早就来到了宫门之前,跟随而来的官员是络绎不绝,却都被一律告知等在宫门之外。
见人越聚越多,任谁都知道变乱一过,便是新帝安抚人心之时,不管人们心中存地是个什么心思,但都想第一时间听到结果的,惶惶不安者有之。心中窃喜者有之,故作安然者也有之,宦海沉浮,形形色色,不过如是。
李圃来的却是算早的。此时站在这里的人数他品阶最高,又和当朝首辅杨感亲近非常,身旁便也围了一圈的官员,抓耳挠腮的想要从这位大学士嘴里掏出些什么出来。但李圃眯缝着眼睛,就是一言不发,这可是急坏了众人。
“李相,您到是给句话啊,大家都在这里等着呢,宫里到底是怎么样了?皇上身体可还安好?昨晚是怎么个事情?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一些人昨晚竟然敢擅自拘管朝臣。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到了极点……”
“不错。”脸上还带着些伤痕,身子有些打晃儿的吏部尚书纪谦世立即开了口,“我等要进宫面圣,讨个公道,所谓国有国法,便是储位之争,也不能如此肆无忌惮才是,不然国体何在?朝廷颜面何存?
李相这般安稳。可是也参与了昨晚之事?若是如此。本官第一个就要参你一本……。”
纪谦世在朝中地威望不小,此话一旦出口。这些人立即便有人附和连声,李圃也不得不开口道:“诸位大人稍安,昨晚之事本官并不知情,但以本官看来,不论如何结果,最后都是要给诸位大人个交代的,与其在这里相互攻讦猜疑,不若耐心等候……。
听说杨相和折大将军已然回京,天大的事情也会出个结果不是?我们这些作臣子的,只要安守本份,实心任事,别让朝局乱了,便是对得起祖宗,对得起皇上,诸位大人认为本官所言可是有理?”
人群又是一阵窃窃私语,这些朝臣自不会因为他一两句话就相信了他,反而越发认定他知道些内情的,那位被打的不轻,现在算是带病而来的吏部尚书老大人也是吹胡子瞪眼的,眼前这位也就是李圃,若是换位辅相大人在这里,他也是不敢如此将颜色都放在脸上地。
不过不管李圃说的是真是假,旁人除了在这里等候之外,也真就没个办法,宫门之前还留有未曾擦干的血迹,试想一群刚经过战阵的新兵脸色铁青的立在宫门之外,甚至有人神经质地不时抚摸着腰间的刀鞘,脸上肌肉抽动,眼光不时在群臣身上扫来扫去,好像一个不对就要拔刀斩人一般,形象自然吓人的紧,有些想要发发官威,将这些左卫军兵喝退的,也得掂量一下这些军士是否真个敢对自己动手。
另一位参知政事郑大人就是碰了一鼻子地灰下来,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昨晚右卫败退下来的官兵多有朝廷大臣们的亲戚子侄在里面,这些官兵一心逃命之下,自是哪有大树就往哪里跑的,他们所知不多,又被吓破了胆子,一问之下,只知道皇宫门前左卫算是开了杀戒,虽然没闹个尸山血海出来,但京师平静了这许多年,一朝被人打破,着实让许多人心惊胆寒,在见到两位参知政事大人都老老实实等在了门外,多数人也就安下了心来在此等候了。
太元殿,皇帝寝宫。
正德皇帝悠悠醒了过来,之后旁边就传来几声惊喜的呼唤之音,宫里宫外便是一阵忙乱,两位一直守在这里的娘娘都凑了过来,满脸的惊喜,“快,快,太医,皇上醒了。”
几个太医瞪着通红的眼睛,排开床前左右不知该干些什么地宫人,轮流上前把脉,在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殷切的目光中凑在一起,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是脸色灰败,好像比床上那位大秦天子的脸色还要难看几分,最后几个人都是微微摇头。这位统治大秦垂三十年的帝王,本来就有宿疾在身,若是能安心调养,身子自然无碍,但积劳之下,病情便反复的厉害,他们也只能开些宽缓的方子努力维持着,前些日子病情突然转疾。几个太医自然明白其中地原委,寿宴之上刀光剑影,这位帝王心里能安若无事?心情抑郁又未好好修养之下,病情恶化乃情理中事,昨晚宫内剧变,他们自然也略闻一二的,他们来到地时候,还能看出这位陛下身上有斑斑血迹。这么个折腾法儿,又是重病之身,此时能醒转过来已是着实不易,不过这却是正经地回光返照,便是华佗再生也是无救的了。见了他们地神色,两位娘娘立时便嘤嘤哭出了声儿。
“陛下……陛下可能……”几个太医抖抖索索的来到两位娘娘近前,腿脚一软,扑通声中。都跪倒在地上。
正德皇帝动了动身子,淑妃也不顾眼前还跪着的几个太医,紧走上去来到窗前,脸上犹自带着泪珠儿,凑上去便满怀希翼地细声问道:“陛下,陛下,可是感觉身子好些了?”此时的她已经忘了宫中的刀光剑影,明枪暗箭。也忘了自己的儿子若是登上皇位,那她必然便是尊贵无比的皇太后,她此时惟愿那几个太医一夜没睡,看花了眼睛,皇上这不是醒转过来了吗?能有什么事了?
正德皇帝浑浊的目光中渐渐带了几分清明,见自己这位宠妃的样子,依稀还带着些少女时的模样,艰难地一笑。接着胸口便是一闷。感受着身体内留存不多的精力,张了张嘴。
还是旁边皇后镇定上一些。眼光闪了闪,最后还是来到床头将头凑在正德嘴边,“陛下可是有话要交代?”
正德皇帝微微点头,嘴唇蠕动了几下。
“快,传景王李玄谨,同门下平章事杨感,大将军折木清觐见。”
“今后这大秦的天下就交给你了,祖宗基业来之不易,你要好自为之,朕有遗诏,已交予大学士李圃……”正德皇帝虽是虚弱到了极处,不过经过初时的适应,这个时候看上去到像是好了许多的样子。
“你们二人都是老臣,以后要辅佐新帝……叫他分清轻重缓急,国之重事,时常参赞于他,有些事看上去是对地,但过犹不及,也只有你们这样的老臣在,朕才放心……”
“玄谨啊,太子那里你要宽宏些,毕竟他是你的兄长,有些事情朕已交代给了杨卿,问他就是……”
“你们都退下去,我要和玄谨单独说几句……”
“你们兄弟七人,早夭两个,虽说皇家最是无情,但这兄弟之间你要尽力维持,朕不想在地下听闻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赵石此人,国之干才,用的好了将为羽翼,用地差了,也不失为独当一面的将才,但你须谨记,用人之道在于扬其长,避其短,制其行,笼其心,朕观此人野心不小,兼年纪又小,性子深沉难测,将来可为臂助,亦可为枭雄,你性子严苛,对心腹之人却又宽容太过,朕真怕你有养虎之忧啊……”
“朕这一生,无愧于祖宗,无愧于大秦百姓,真想亲眼看看大秦的江山啊……”
余音未决,这位大秦皇帝已是长长出了一口气,带着几分不甘,眼睛慢慢合拢,最后若熟睡般寂静无声了。
赵石面色木然的站在太元殿外,阳光已经有些刺眼,经过了早晨时的困乏,如今他却是精力弥漫,好像昨晚一场争斗却是将他浑身的潜力都激发了出来,失血过多的迹象也全然无踪,浑身的气劲浩浩汤汤,无有断绝,竟是好像般若劲又有精进地样子。
太元殿中发生什么事情现在已经不关他的事了,景王已经回来了,杨感和折木清也进去了,天大的事情也都有这几个人顶着,不必他这个小官儿来忙活,心情自然轻松异常,至于老皇帝死是不死,跟他更是没有半点的关系。
身为既得利益者,景王一旦登基为帝,水涨船高那是一定的了,羽林右卫指挥使宋胜已死,这个消息他还没有告知景王,这个赃自然是要栽在太子头上的了,他救了太子一命,这个情看样子得对方当即还上的,李匪等人已经出城,只要没了这些人证,他自然是说什么是什么。
右卫群龙无首,京师只剩下了左卫,这个好像不大妥当,赵布宗办事勤谨,才干上却显平庸的,带兵上还真就不如杜山虎和张风聚两个,这右卫地指挥使自己干不了,交给这样一个人,不但能让那位殿下放心,左卫还能稳稳压住右卫一头,何乐而不为?当初想将右卫也控制在自己手里地想法却是有些想当然了……
正胡乱想着,殿内突然传来大哭之声,声音还越来越响,不管是真是假,都让人感觉很是撕心裂肺的,赵石抬首望天,这大秦地天下终是换了个主人了,只是不知随着这些变局,自己能走到个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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