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跟国公夫人控诉完了,国公夫人转动着手里的佛珠一言未发,场面一下陷入了寂静之中。
梅儿看着罗守勋:“世子爷,如果我说。这些事情都与我无关,你会不会相信我。”梅儿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在梅儿看来,就算不是栽赃,也是他们互相下的手。她不会下手去毒害人,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也不会去管妾室之间的争斗。
罗守勋愕然。可是看着梅儿坦荡荡的,没有内疚,没有害怕,只有坦然。他一下纠结了。他该相信梅儿的。可是……
梅儿见着罗守勋不说话,最后一次问道:“相公,我想知道,你相信不相信我?”梅儿叫的是相公,不是世子。是因为梅儿很想知道,罗守勋心里是怎么看她,想她的。
罗守勋眼里有着挣扎。他想说相信的,但是事实摆在眼前。条条件件的,让他怎么相信。可是罗守勋看着梅儿的神色越来越冷。心下有些慌张。他还是第一次见梅儿这个模样。
梅儿苦涩万分:“温婉当初对我说,你有很多缺点。但有一点值得肯定,你会对我好。你会很尊重我,是啊,温婉对你很了解,你对我是好,你也很尊重我。”单就与其他的世家贵妇来说,罗守勋对她是真的很好。没有宠妾灭妻,对她管理后院给与充分的信任。她不喜欢的女人不纳入后院。可是,梅儿心里酸涩得厉害。这是幸福吗?看着温婉与白世年亲密无间,看着白世年对温婉的含嘘问暖,体贴入微,舍不得温婉受一点委屈。就是发生那样的事情。还是丝毫不怀疑温婉。温婉真的很幸福,有这样好的丈夫。
罗守勋一个凛然。温婉?温婉眼里向来容不了沙子。若梅儿真做了这样的事,温婉知道也会劝止的。罗守勋再看着梅儿眼中的坦荡,最后开口道:“我相信这些事与你无关。”
梅儿愕然,但很快露出一种很复杂的神情。
老夫人看着在场的人,再望了一眼罗守勋,面带笑意“勋儿,你终于长大了。”对着梅儿颔首:“我也相信梅儿不是这样的人。”
跪在地上的窦氏与妾室,听了罗守勋与国共夫人的话。窦氏面如死灰,几个姬妾也是手脚发软。
梅儿的眼泪,一下止不住地落下来了。走过去跪在国公夫人面前:“娘……”叫完这一声,梅儿泣不成声。
老夫人看着罗守勋,再拍了拍梅儿的手:“将这些人送回去,全部都关起来。你们随我进来吧!”
进了里屋,其他人都下去了,屋子里就剩下三个人。老夫人手里的佛珠一直转动着,半天没说话。屋子里安静得吓人。最后看着罗守勋说道:“那几个闹事的姬妾全部都发卖了。窦氏,休了。”
罗守勋愕然。梅儿也一脸的惊愕。因为梅儿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当下心情很纠结。过了半天才说道:“是,娘。”
罗守勋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娘?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他们也是你的孙子。”
老夫人转动着手里的珠子。过了很久才沉声说道:“知道你大哥二哥还有妮弟弟(罗守勋的弟弟,后来还是病死了)是怎么死的吗?”
罗守勋看着母亲苍老的面容:“是被六、六,给那混蛋害死的。”
老夫人转动着佛珠的手一滞:“是,是被他害死的。你大哥出了意外溺水死了。你二哥是被你父亲的宠妾毒死的,你弟弟也是被人下药的,虽然是被救回来了。但是身子也坏了。小小年龄就成了药罐子。也才这么小就去了。虽然这两位妾室都是那个人给安排的。但若你父亲不是因为那两个贱人的美貌倾心于此,又怎么给她们可乘之机。你若不是娘当机立断将送入西北你外祖家。在你外祖父的全力护下才能才安然长大。要不是亏了你外祖父,我就是再费尽心思,四个儿子可能一个都保不住。”
罗守勋张了嘴巴,半天她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眼里的悲伤,永无止住:“你以为你的两个儿子能安然活到现在,是因为运气好吗?那是你媳妇用尽心思,加上我暗地里护卫的周全。可饶是如此。这些人也是贼心不死。我不许你纳妾,你就跟我逆着来。我灌她们汤药。你跟我闹。你媳妇又是个心慈手软的。我不想你媳妇跟我当年一样,因为心慈手软最后后悔莫及。”国公夫人当初也是因为心慈手软。或者说还不够狠。否则,也不会让她前后送走三个儿子。将她的心撕裂开再碾碎,如今只要一想起那些往事,她就痛得无法呼吸。所以,她绝对不要这样的悲剧再发生。
罗守勋到如今能说什么,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低低地叫了一声:“娘。”
老夫人眼中闪现出戾气:“如今,这些人还没怎么着就敢在府邸里兴风作浪。若是真由她们生下子嗣。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富贵险中求,为了爵位什么做不出来。到时候我的虎哥儿跟豹哥儿就会成为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处之而后快。娘老了,再承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了。既然如此,那就绝了后患。”老夫人之前一直主张要孩子满了八岁才允许有庶子。但是罗守勋觉得,有了嫡子就可以了。为此跟老夫人闹过一次。那次闹到最后,罗守勋被镇国公狠狠地收拾了一通。因为如此,老夫人就不在明面上提这事了。但是暗地里,她却不允许有庶出的出来。没有儿子还能老实些。若是有了儿子,还得了他儿子的宠。国公夫人不允许她的两个嫡孙出一点意外。以前儿子保护不住,现在孙子决不能重蹈覆辙。除了从外面带身孕进国公府,国公府里,罗守勋后院的那些女人这几年,怀孕的只有那么一两次。最后全都流了。包括带着身子进来的。都是老夫人动的手脚。
老夫人见着罗守勋没说话,眼了闪现过狠绝:“你两个哥哥跟弟弟,都是死在那个女人跟那个恶鬼手里。窦氏你若再不休,从今天开始,别再跨入我的院子一步。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梅儿抱着国公夫人,哭得好不伤心:“娘,不值得。梅儿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娘。”
国公夫人慈爱地说着:“你别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娘这么做,不是为你。娘不想看着那些庶出的东西。”当年,她的大儿子跟儿子接二连三出事。罗守勋被送入到西北。小孩子就是个药罐子。而那些庶出的天天在她眼里晃荡,谁能知道,她的心里有多恨。但是不能恨,她还得贤惠地打点好内外一切。心里在滴血,面上还要带着笑容。如今她能做主了,再不要让孙子也陷入这样的险境。
梅儿泪流满面:“娘。”有这样的婆婆,她何其幸运。
老夫人看着罗守勋说道:“你媳妇是个好的,是个心宽的。我知道你的心事,你总觉得你媳妇看不上你。所以你心里总有一份不自在。可你看看,你哪里值得她敬重。你自己看看你的那些混账事。外头我就不说了。后院就有十几个。那么多的乱世,别说你媳妇,我这个当娘的我都看不过眼了。”
罗守勋面有愧色,过了好久一句话也没说。
国公夫人却是一挥手:“我不想听你说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就去做。想不清楚就算了。”
回了梧桐苑,罗守勋歉疚地说道:“夫人,对不起。”
梅儿看着罗守勋,虽然罗守勋最先开始就信赖他。不过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她。梅儿觉得,还不算差:“我以前从来不羡慕温婉的。因为温婉就算位高权重。但她也一样活得战战兢兢。但是我现在羡慕她。因为温婉有那么一个全心全意爱重她的白世年。夫君。我知道你其实一直希望我能全心全意对待你。可是你的全心全意在哪里?你没有对我付出全心,我又怎么敢对你付全部。我不怕先付出,但是我怕付出了得到的是一片伤心。夫君,那个做妻子的不希望都如温婉郡主一般,只让丈夫只自己一人。可是,我知道你做不到。”自己都做不到,凭什么要求她做到。
梅儿说完,不再看罗守勋的神色。转身进了屋子里。留下罗守勋一个人在发愣。
温婉数着指头。今天二月初一了,皇帝已经给她写了亲笔信。让她回去了。让温婉不能乐不思蜀。温婉拿着信件很忧伤。明天就要回去了,她真舍不得。庄子上的生活快活夏瑶似神仙。
白世年进屋子的时候,就看见温婉拿着信件发呆。走过去,温婉将手里的信件递给白世年。白世年看完默然。
温婉低声说道:“我不想回去。”
白世年微微叹气,他又何尝愿意回去。在庄子上这大半个月,是他活到现在过得最为惬意的日子。而且,温婉现在还怀了孩子,他都看不到自己儿子出生。可是,不回去也得回去。见着温婉难掩不舍的模样,到嘴边的话最后转为道:“要不,再留一天,后日回去吧!后日初三,也来得及。“他的归程是定在了初六。初三回去,还有初四初五,也耽误不了事。
温婉点头:“好。”
白世年牵着温婉的手“别闷在屋子里了,我们出去走走。”白世年拉着温婉在院子中间走。
温婉看着身边男人眼底的宠腻,想到夫妻两人要分开,要十年后才能见着。温婉突然有种流泪的感觉。心随意动,眼泪真的就掉下来了。温婉抹到眼泪,她只是很难受,没想哭啊!莫非肚子里的是个丫头,还是个爱哭的丫头。
白世年的内疚之意越发重了。抱着温婉,低低地说道:“对不起媳妇。”十年,不是十天,要让温婉在京城里等他十年。他一想到,就很难受。
温婉笑着说道:“没事,我会等你平安归来。”说完,两人相对无言。温婉想了下,她最不愿意的就是感伤的气氛了。还是该找些事做比较好。温婉琢磨了一下。与白世年进了书房。
温婉告诉白世年,到了边关看她的书信,通过她教导的方式,可以了解到信里隐藏的信息。白世年万分震惊:“媳妇,你这是?”温婉这是做什么?怎么还有暗信给他。有什么不能直接在信里说。
温婉沉思一下后还是说道:“这样可以省却不少的麻烦。我要建设岛屿的事情,皇帝舅舅是知道的。但是太子跟几位皇子是不知道的。为了省却麻烦,我写跟你的信,面上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但是你每次看完信,按照我刚才教你的法子。分解一下。”也不是每次都有,只是做一个防备。
白世年看着温婉:“媳妇,为什么要防着皇上?”所谓担心害怕皇子,只是借口。温婉若是那么在意太子跟几位皇子的态度,又怎么让他们总在郡主府里吃闭门羹。温婉真正防备的,是皇帝。
如果是其他人防备皇帝,白世年还能理解。但是见过温婉与皇帝如亲生父女一般相处的情景。白世年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温婉还要防备皇帝。难道温婉也不能信任皇帝。可是那天温婉对皇帝的孺慕之情,不可能是伪装的。白世年有些迷糊了。
温婉无语。该聪明的时候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倒很通透。咳,在血海里洗出来刚强的意志。对这些阴谋却了解不多。不过正好与她互补。如果两人都是心思深沉处处提防的,之前的事就该闹翻了。温婉将内心深处的话告诉白世年:“我自然是相信皇帝舅舅的。但是,在相信之余,还是要留一分心的。若是以前还不需要。但是现在,不能不留心。”
白世年不大明白温婉这句话的意思。
温婉苦笑:“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这么焦虑地建设五座岛屿。防备的不仅是未来的皇帝,也是皇帝舅舅。你也不想想,我手里握有大笔的银钱,你手握二十多万的大军。军权财权结合,一个不好。就是巨大的祸患。改朝换代都很有可能。若不是因为我的情况特殊。我与你不可能结为夫妻。如今成亲了,也得为将来做防备。”
白世年心里虽然也隐隐有些担心,但之前没过多表现出来:“媳妇,不会有事的。这些年,不是一直都挺好的。等我回来,我就交了兵权,什么都不管。就在家里守着你跟孩子。皇帝应该会放我一马的。”虽然他也知道狡兔死,走狗喷。但是。皇帝也不是那种心胸狭窄之人。
温婉看着白世年,最后一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能身居高位。手握重金,参与政事。没有引起猜忌,安然无恙到现在。最后还能嫁给你?”
白世年想说温婉与皇帝关系一直亲厚,但是看着温婉的神情,却是没说下去。到现在他要还相信眼睛看到的,那真蠢了。
温婉站了起来,头望着窗户外面,眼神有几分苦涩:“那是因为,我一直生活在皇帝舅舅的眼皮底下。对于皇帝舅舅来说,我就是一个透明人。”
白世年面色变化多端。
温婉晃动了一下手臂,宽大的衣袖随着起动:“我身边有两个大丫鬟。一个是夏瑶,皇帝外公给我的。一个是夏影,皇帝舅舅给我的。夏瑶对我很忠心,也把我当成亲妹妹般看待。夏影面上是我的帮手,帮我处理很多事情,也给我找来我想要的任何东西,而实际上,夏影也是皇帝舅舅放在我身边的一个耳目。我的一举一动,皇帝舅舅都了如指掌。”当年,也是因为知道了这层关系,温婉才没有将夏影弄走。与其找一个不熟悉的人放在身边,还不若放夏影在身边。至少夏影虽然忠心的是皇帝舅舅,但对她也还有情谊。
白世年看着温婉:“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知道是皇帝放在她身边的耳目,还任由她在身边,还委以重任。
温婉说话的声音很飘忽:“没有为什么。没了皇帝舅舅,我什么都不是,他想要知道什么就让他知道好了。当然,我也没有什么对他隐瞒的。不是我多疑,而是因为这就是我的生活,我就是身处这样的环境,凡事不走一步想三步。我早就成白骨了。白世年,之前对你的不信任我知道是是不对的,我也不想的,但是这已经成为了我的一种本能。”说到这里,温婉抱着站在她身边的男人,不过幸好,幸好老天还是看顾她的:“白世年,谢谢你一直都容忍着我,也一直都信任我。谢谢你。谢谢你能全心地信任我。”白世年能全心的信任她,她才敢将心交出去。现在的她,再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了。她终于找到能让她依靠信赖,陪伴她一辈子的人了。真好。
白世年心里有浓烈的疼惜,有深深的内疚,还有暗自的庆幸。所有复杂的心情,只化为一句话:“傻瓜,你是我媳妇,我自然信任你。”
温婉窝在白世年宽阔的胸膛里,笑了。也许。当初就是因为这个怀抱让她安心,所以才会醉酒以后,跟他说那么多,因为直接告诉她。这个男人是可靠的。否则,真解释不了为什么当初会跟他说那么多心里话呢!
白世年最后还是担忧地问道:“媳妇,你这么说,我们做的这些,是不是……”是不是更会惹得皇帝猜疑。
温婉摇头:“你不用担心,我只要不过了皇帝舅舅的底线。就会一辈子安然无忧的。京城里的事。我也会打理妥当,你不用管。你要做的,就是保重好自己,然后平平安安地回来。”
白世年重重地点头。
皇帝得了温婉的信,说初三回来。笑着说道“这个丫头,每次在庄子上都舍不得回来。这次又赖着不想回来了。”
孙公公在边上趣味道:“相信皇上马上就要做舅公了。”两人在庄子上住了大半个月,恩恩爱爱的。孩子估计就在眼前了。
皇帝已经得了消息,也猜测到温婉这次十有八九是有了。有了就好。要不然没怀上,以温婉的性子。真会去边关的。夏瑶也是为了防备万一,所以预先给皇帝通报一声。若是郡主没怀上。以后如何,皇帝心里有个数,事情也好办。
话说,当时皇帝得到这个消息,唬了一大跳。后来得到消息说大概有了,才松了一口气。不过,消息没确认之前还得小心这呀!这个丫头想一出是一出,而且绝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不能不防备啊!边关那么危险,不放在身边他不放心啊!
皇帝正想着事,外面有人来了,皇帝听到消息,面色一寒,眼里有过杀意:“将这个消息给温婉送过去。该怎么处置,由她决定。”他就不越俎代庖了。
皇帝等人走后,手敲在御案上?戚泉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得到的消息比别人快。但是其他消息灵通的人,也只是慢了一节拍。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得到消息的人都抱了看戏的态度。
太子妃如羽听到说戚俪娘还已经在一百多里以外的地方,惊了一下:“太子,我现在就让人给温婉送信。”也让温婉提前做个准备,最好是处理了戚俪娘,否则真闹出来,温婉也没脸。
太子摇头:“不用了。温婉估计现在已经……不,应该是很早之前就得了消息了。”温婉的情报网,可比他的强太多了。要不然,也不会事事在前头。
如羽不解地问道:“太子,戚俪娘一个单身女子,怎么会从边关这么遥远的地方回来。她回来干什么?”不回来就在边关,等白世年回去肯定要给戚泉一个交代,就算不能为白世年的妾室,白世年为了名声,肯定也会妥善处置了。可戚俪娘现在回京城来,完全就是找死。因为温婉一句话,戚俪娘就该到地府报到。
太子却是没想那么多:“从小在那个地方长大,能想得到这么多。可能是认为白世年负了她,所以赶回来想要白世年给她一个说法。说起来这个女人也算有毅力了,从去年十月底得到消息,到现在,竟然也让她回到京城了。真是有毅力了。”
可惜太子若是没有嘴角边上的嘲笑,说得或许就是赞美了话了。想想,抛却开温婉本就是白世年一直等的人。白世年若是娶的是一般世家的贵女,她要找说法,那说得过去。但是温婉是谁,戚泉半个字都不敢说,一个妾生之女有什么资格跟温婉要说法(所谓的平妻,也是贵妾)。不知天高地厚,荒蛮之地养出来的,到底见识浅薄。(未完待续)